“让让啊啊啊啊啊!”

  清之介一路火花带闪电,红色的自行车硬生生骑出了风驰电掣的气势。

  米花是屈指一数的大都市,街道上人来人往,他按动车铃,生锈的黄铜铃舌早已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他只得出声制止:“快让开!”

  后面跟着的是艰难挤过人群的警察。

  “啊啊啊啊。”清之介崩溃哀嚎,“不是说通缉已经撤销了吗!?怎么还在追我啊!”

  他从女警将他带去仓库的路上意识到不对劲的。警官的表情很僵硬,并且时不时转头看他有没有跟上。这种可疑的态度,他只在宠物医院门口看到过。

  他长得那么不机灵吗?!一看就是想把他骗去人少的地方就地正法!

  只不过他确实没有想到,只不过来拿辆车,后面的警察却远比之前多得多。

  警车的鸣笛声追得死死的,清之介头痛地拐进窄小的车道,阻止汽车继续前进。他控制着车头,在越过垃圾桶的一刹那将它翻倒。塑料瓶和乱七八糟的零碎垃圾从里面滚落出来,向下滑落到高木的脚下。

  高木一脸严肃,深吸一口气,没有管弄脏的西装,反而低声吩咐:“我们上!”

  站在高处的少年单手撑着自行车,摇摇向他们望过来,面孔被巷子昏暗的光线模糊。他似乎叹了口气,又跨上自行车迅速转向下一个弯道。

  骑车并不是件快乐的事情。清之介还是喜欢汽车多一点,尤其是在体力一点一点缓缓下降,后面的警车却一直稳稳跟着的情况下。

  只要他走出恼人的人行道,从里面钻出来的警官就会用木仓指着他的脑袋,让他陈述罪行。

  没准自行车还要被夺走一次。

  失策了,这次又不小心把动静闹大了。

  爆炸案的证物,看来不是这么好拿啊。

  他的思维开始发散:要是萩原先生来领,会不会更加方便一点呢?

  面前是一条死路,他回过神,紧急刹车,足尖稳稳点在离墙面三厘米的地方,轮胎在灰尘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只差一点点,他就要撞上墙壁。

  清之介喘着气,汗湿透了T恤。他很少这样狼狈过。睫毛被汗水压弯,腥咸的液体在喉间碾过,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已经不适合再逃跑了。

  身后的高木的体力也逐渐告罄,他锲而不舍地追赶着,终于将清之介逼进了死路。

  “停手吧,清之介。跟我回去。”

  少年的喘息声在暗处清晰可闻,他撩起刘海,粗鲁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回去?我现在就在回去的路上哦。”

  “你涉嫌违法携带爆炸物,请配合我们调查!”

  “爆炸物?”清之介匪夷所思,“我的车被莫名其妙的人装了炸药,要送我上天。从来不知道我原来还涉嫌违法携带了。”

  他的语气逐渐变得暴躁。被追了半天,身体极度的疲惫,加上缺水,清之介的心情很不妙,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要是你想要往我头上泼脏水,我没有意见。但是直接将携带爆炸物的黑锅扣我头上,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一点?”

  “我哪里来的钱买爆炸物啊!”

  高木:“啊。”

  重点是这个吗?

  清之介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好啦好啦,我后来也反省过自己不该这样做,但现在完全是你们在逼我吧?那位小姐可是连木仓都拔出来了哦?万一她真的开木仓我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吗,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你的错。”

  高木:“?什么?”

  看着一脸懵的高木,清之介没心情聊下去了。

  “随便吧。配合你们调查也没有问题。”他歪了歪头,勾起没有温度的笑,“可是我生气了哦。”

  他跳下车,干脆地抓住车杆,将其扛在了自己肩膀上。

  “嘿咻。”他掂了掂靠在脖子上的自行车,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高木警官,我也知道你不会为难我,你知道我是无辜的对不对?那就这样,我先回家了,你跟佐藤警官好好解释一下,尽早还我清白。”

  舌根在“清白”两个字上重重碾过,清之介笑:“我只知道我丢了车,至于爆炸物?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回见。”

  他单手勾住墙壁,硬生生扛着车跳了上去。

  刚才呈现给高木的疲惫仿佛只是他的演技,一瞬间的爆发力甚至让高木都自愧不如。少年的身躯矫健如豹,站在墙头,脚尖踢下一块碎石。

  “我没有和警视厅为敌的意思。”

  少年的声音带着笑意。

  “以后要是又不小心麻烦你们,提前说声对不起啦。”

  说完,他轻松跳下。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后是人体轻盈的下落。

  喑哑的车铃被强行唤醒,像是警告,也像是隐晦的告别。

  高木苦笑着将手里虚张声势的木仓塞进木仓套,顺便按下结束通话的按键。

  佐藤带着人跟过来:“人呢。”

  “又逃走了。”高木叹气,“没能跟他说清楚。”

  “继续抓。炸药不是他安放的话,凶手一定还会继续作案。”

  凶手用了非常复杂的炸药,就算他们的精英,拆除过程也异常艰辛。炸药带了明显了个人风格,期望以最惨烈的方式让清之介死去。虽然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指明,凶手是故意对清之介下手。

  但他们猜测,要是不及时制止,还会发生第二起,第三起,甚至发展到随机作案。

  就算清之介再敏捷,身手再好,能快过瞬间引燃的炸药吗?

  佐藤眼中浮现几分担忧。

  清之介也并非高木眼中的游刃有余。

  带着车离开市区之后,他慢慢推着车走。

  肩膀被拉伤了。

  想来也是,一辆纯粹用金属做的自行车,就算用料再敷衍,也足足有一个成年男性这么重了。清之介还在即将脱力的情况下将其扛起来,送上了墙。

  他苦中作乐,拍着自行车的坐垫,“你也好惨哦。”

  要想用自行车杀掉他,有点太过分了。

  清之介目睹过爆炸,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松田阵平的时候。烂漫的火焰从窗户中冲出来,倒影在眼球里像是碎裂的红色玻璃。绝望像是瘟疫一样蔓延,用尽一生去守护的家,就这样消失在火焰之中。

  要是他没有发现的话,现在没准已经死掉了吧。清之介想起刚刚醒过来时,手心刺眼的红色。

  那个时候,大概是他最接近死亡的时刻了,然而并没有半分真实感。

  他想不通的是,他能惹到什么人?除了警察之外。

  要说是上次的药贩,车子被拿走的时候,他还没惹事呢。

  再往前推断,就只能是失忆之前结的仇了。

  不过现在,只有自行车是最重要的。只凭车认人的话,他马上就要从阴影下解放了。

  他在来的路上有问过萩原研二,万一是重要证物,警察是否会归还。

  答案是不可能。

  他想,就算是不可能,也一定要将车拿回来。

  好在通缉令被取消了,他得以在警方发出失物招领之后,立马要将自行车拿回来。但他也没有想到,因为这次的爆炸事故,警方竟然会如此关注。

  清之介对规则法制有种天然的漠视心理,他对这些条条框框更倾向新奇,而不是恐惧。一旦失去了敬畏之心,没有什么能约束得了他。

  就算知道警察需要这辆车继续调查,拿出来只是为了钓鱼,那又怎样呢?

  他想要的必须得到。更何况,他并不觉得这样就能揪出凶手。

  调查是警察的事,他只要报仇就好。

  要说到仇人——

  清之介停下脚步。

  他好像想起来一个人。

  回忆开始闪烁,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雨天碎裂的手机。

  半晌,他哼笑一声,重新往前走。

  因为车子的缘故,他有关注警方的信息。那天被带走的人不少,但还有不少漏网之鱼,刀疤就是其中之一。

  清之介毫不犹豫地认定了能为他提供情报的人。

  顺便还得把车垫的仇给记上了。

  破旧的自行车上,唯独车垫崭新如初。

  新的当然好,但是对于林原先生而言,只要一个小部件改变,这辆车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老头摆手:“不要了!不是原来那辆了。”

  清之介不甘心地撑着车子:“原来的坐垫不舒服,换了新的车垫,绝对比原来的好。”

  林原:“又不是拿来用的!还有,能把它骑出去的只有你吧!”

  清之介十分受伤:“你觉得它不能骑,怎么还给我用呢!”

  林原先生提高了一点音量,强行压过清之介的:“给你用就不错了!”

  他重新拿起报纸:“就是这样,你拿去用吧。你捡便宜了小子,现在它是你的了。”

  清之介:“……”

  他眼巴巴地看着挡住林原先生的报纸,企图用眼神攻击劝他回心转意。

  拜托!他花了这么大力气去捞的,不是这辆注定属于自己的一点也不好骑的自行车啊!

  它都锈成什么样了,骑出去都会被人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的!

  清之介心里像是有蚂蚁在爬。

  白嫖当然香,但是一旦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冠上自己的名字,总感觉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就像是被送了不合适的老土衣服,却要被老妈逼着穿去上学一样。

  太奇怪了!他以前怎么骑得出去的!

  清之介迟来的羞耻感爆棚。

  要是现在不在街上,他一定会抱着头嚎叫:“就为了这辆车!”

  他生气了!

  清之介冷冷一笑,像极了喜新厌旧还要倒打一耙的渣男,踢了一脚自行车的轮胎,咬牙切齿说道:“破车!”

  加更晚点放!

  勿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