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世,在江辞穿越之前的世界当中便有人说过,亚马逊热带雨林里一只小小的蝴蝶振动翅膀,便可以造成遥远土地里一场巨大的风暴。

  又何况是江辞这么一个大活人?

  还是一个来自于两千多年后的大活人。

  因而在若干年后,在世界大同有学者翻开历史,便不难发现,从某一个时刻开始,命运的齿轮仿佛于此发生了极大地转动。

  有层出不穷的玩意儿于此被发现和创造出来。

  有人将之视为神迹,是上天派来使者的指引。从神秘学与玄学的角度,极力印证了我们前无古人的、伟大的帝国皇帝陛下的天命及正统。

  有人将之看作是春秋战国以降,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时代里所带来的遗泽与遗存。正是因为诸子百家的蓬勃发展,正是因为天下的一统,致使所有的伟力归于大秦,各种资源技术的整合与发展,方才有了这之后井喷式的发展。

  于此过程中,自然不乏有人理想探讨合理推论,大胆对江辞身份做出假设。

  揭破其穿越者的真相。

  但什么是真相?

  真相就是真香定理永远试用,在江辞的极力忽悠与推崇之下,姚贾与扶苏俱皆是坐在了牌桌之前。

  三缺一?

  不存在的。

  毕竟一旁的铁鹰锐士也好,始皇帝所拨给的兵士、侍从也罢,这庞大的、出海寻找扶桑的船队当中最不缺少的便是人。

  这是一只较之以昔年徐市出海替始皇帝寻找仙药更加先进且庞大的船队,船队的目的,自然是为着打下那名为扶桑的岛屿而来。

  这是东渡扶桑,时时于高山之上眺望遥远大陆的徐市所不曾想到。

  能够史书留名,成功坑了始皇帝一把,并且跑得无影无踪使其找不到人影的徐市自然不是普通的方士。

  这无疑是一个极擅长于明哲保身的聪明人、投机分子。

  这个投机分子一生当中最值得说道的事情自然是成功忽悠住那六合一统的帝王,使其成为自己的天使投资人。为自身海上航行,甚至是海外建国提供方便。

  虽然在那午夜梦回之际,徐市同样有过惊惶与害怕,有过后悔。甚至想着是否要回到故乡回到大陆,对着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坦白。

  但茫茫碧海的险阻以及天高皇帝远的阻隔使得徐市心中总存在着那么几分坚定与侥幸。

  纵使他始皇帝的铁骑再如何强盛,兵锋再如何锐利,又如何?

  又能够怎么样?

  难不成还能够穿破这茫茫碧海的阻隔,将自己枭首不成?

  从今以后,他便是天皇,是天神,是神人的儿子,是脚下这片岛屿、这片土地的统治者。

  他将以全新的身份和地位而存在,而不再是齐人徐市。

  更非是那破国的,依附与招摇撞骗在始皇帝跟前的方士。

  然后徐市便做了梦。

  梦中,始皇帝的兵锋所指大秦的铁骑所向,他被那如狼似虎的秦军将士自被窝里拖出,如同野狗一般匍匐在始皇帝跟前。

  不敢有任何抬头。

  如同山岳一般的压力对着自己而压下,有血与火,有惨叫、哀嚎在身前和身后响起,雨水与泥水、血水不知从何处生出,将徐市一点点的吞没。

  然后徐市便听到了那帝王的声音与言语,分明是极清冷与威严的,恰如同珠玉相扣滚珠落玉盘,又有如雷霆与闪电一般在耳侧、在眼前炸响。

  “齐人徐市,”

  那高高在上的、梦中的帝王似是在唤徐市的名,开口,对着叛徒与背弃者做出判决道:

  “当诛!”

  尺水寒芒倒映伴随着帝王的声音落下,有雪亮的光芒于徐市的瞳孔中被不断放大。

  求饶的话语被堵在喉头。

  有那么一瞬间,徐市觉得自己似乎是飞了起来。

  然后徐市突然意识到,这或许并不是一种错觉。

  因为他切切实实的飞了起来。

  只不过飞起来的是徐市的头颅,而非是身子。

  在徐市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那无头的身躯。

  眼前似是有玄鸟旗帜在飞舞,玄衣高冠帝王的身影在徐市眼中不断被模糊和放大。

  恰如同一座沉静的、无法被逾越的高山。

  带给徐市以难言的阴影和恐惧。

  心神似乎为之所夺,便连心脏与呼吸亦似乎要随之而停止。

  坠入到深渊与地狱,再不得爬出。

  意识仿佛要因此而陷入到黑暗。

  然后徐市便听到一阵嘈杂与低语。

  等到徐市从再是惊悸不过的睡梦之中睁开双眼并且醒来,所见到的便是新提拔起来的侍从那于眼前放大了的、带着不安与恐惧的面孔。

  这侍从是当地的土著,所说的自然是略带了几分怪异的、当地土著的俚语。

  从睡梦中醒来、脑子尚在恐惧与迷蒙中的徐市勉强分辨,终是依稀辨认出了几个怪异与古怪的词语。

  “天兵”、“神鸟”、“天神的大船”......

  胸中有燥意在升腾,有火焰在燃烧。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徐市将手落在了腰间的匕首之上。

  匕首所带来的凉意叫徐市冷静下来。

  终是有心听这侍从的言语。

  事情本不必如此复杂。

  毕竟做为外来者,做为来自于遥远中央王朝的神人、天使,徐市本能所应当亲近的,当时那些同他有着同样语言及习俗的、来自同样地界的人类,秦人。

  而非是这些土著。

  甚至于徐市如果有心,大可以利用先进的技术、文化等对这些土著们做出影响。

  使其说他们的语言,用他们的文字,遵从他们的习俗。

  将这些夷人、这些土著变成华夏的一部分。

  这是遥远中央地界上的华夏文明所具有的先进性。

  对周边的绝大部分夷人及土著而言,都是降维打击。

  但本就是心怀鬼蜮的叛徒,本就是装神弄鬼靠着欺骗与谎言在这片土地上立足的小人,又何以有这样的自信与从容呢?

  在依靠着那些被欺骗的同胞们的力量获得对当地土著、对夷人们的控制之后,徐市本能地将原本的同胞们疏远,开始大肆打压那些知晓真相与自身来历者。

  选择将那些土著与夷人们进行提拔。

  甚至于舍弃原本的语言、文字、习惯等,向着土著们靠拢和融合。

  仿佛要将过往同自身彻底的掩埋和割裂开来。

  于此过程中,时间无疑是最好的良药,可以将一切治愈,可以将那些徐市所不愿意面对的彻底掩埋。

  只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百年。

  那么所有的一切,终将成为传说。

  不可考证的传说。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却是徐市拥有足够的时间。

  徐市本应当拥有足够的时间的,只是当眼前那侍从的嘴一张一合,当那土著惊惶与不安的脸映入到眼前之时,徐市却突然间发现,那些本以为不可能的发生的、只是会出现在午夜梦回里的事情似乎正在一点点的变成现实。

  “跑!”

  这本应当再是聪明不过的方士已经无力去思考始皇帝的军队究竟是何时到来,又是怎样穿过那茫茫碧海,来到这悬于海外的岛屿。只是那梦境的影响以及内心里本能地警觉促使徐市说出话语,做出决断。

  甚至不曾想过一丝一毫的抵抗。

  所有的斗志与理想、与那敢于欺骗帝王的心思都似乎因此而被消磨。

  徐市内心之所想、所能考虑到的,唯有跑,唯有逃得远远的,逃离大秦兵锋之所指,那玄鸟图腾以及黑水龙旗的范围。

  “碧海茫茫,我既然可以逃得了一次,便一定可以逃亡两次、三次!”

  “我还就不信了,纵使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又如何?他始皇帝的铁骑与兵锋之所指,难道还能够追杀我到天涯海角不成!”

  平日里极为重视风度与形象的徐市手忙脚乱的将衣物穿上,再度抬眼,脑海中却仿佛是一片空白。

  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眼前遮蔽风雨的房屋大门被踹开,黑压压的兵士如同乌云一般笼罩在徐市心头,直叫他喘不过气来。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位在中央,长身玉立、负手而立的背影......

  “陛下,皇帝陛下,臣见过皇帝陛下!”

  徐市叩首。

  匍匐在地,涕泗横流。

  一派忠君体国,终是见到了亲人的激动模样。

  眼角的余光里,看着那背对自己而立的身影转身。

  一片混乱与不安的脑海里,已经不知当如何去思考,那位将帝国命运系于一身的皇帝陛下,究竟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出现在这茫茫碧海之外的岛屿之内。

  一声轻叹将徐市脑海中的一团浆糊打破。

  被徐市误认做是君父的公子扶苏开口,对着徐市道:

  “我是扶苏,徐先生。”

  长公子的声音与话语无疑是极温和的,温和到叫徐市心中不由得生出希望。

  原本一团浆糊的脑海不由自主的活跃开来,思虑着从公子扶苏手中脱身的可能。

  只是下一刻,这位帝国长公子的话语,却又如同一盆冷水一般将徐市原本躁动不安的心思浇落在了谷底。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一般情况下,非晚上九点的更新都属于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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