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被腹黑王爷强娶之后>第87章 葬花

  纪听词伤刚好,就匆匆回宫,来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大门紧闭着,只有沈风站在外面。

  他上前问:“时瑾玄他……还是不肯出来,也不肯吃东西吗?”

  沈风神情也不好,叹着气摇了摇头。

  自从八皇子落下悬崖,时瑾玄带人在崖底遍寻不见,回来之后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什么东西也不吃,这状态已经持续三天了。

  纪听词听说之后,就立马进了宫,他心里明白,也知道时瑾玄在这事上一定会过多难过自责,出现消沉是必然的结果,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如此下去。

  屋内,时瑾玄坐在书案旁边的台阶上,目光一直盯着手里的那个染血锦囊。

  “王兄,你今天又去练武场了吗?脸脏了,让晏儿给你擦一擦吧。”

  “王兄,晏儿能不能也和你一起去练武场?我也想和你一样厉害!”

  “王兄!晏儿今天学了写字,先生教了我好多,我知道王兄的‘玄’如何写了。”

  “王兄不哭,有晏儿陪着你,下一次我和母后说,我等你回来再一起玩好不好?”

  “王兄……”

  “王兄,你说过,等开春了,会带我去踏青的,晏儿一直很期待那天。”

  “王兄……王兄……”

  所有关于时瑾晏的记忆不断在脑海浮现,从孩提到少年,属于时瑾晏的声音就好像近在咫尺,不断刺激着时瑾玄的神经。

  最深刻的莫过于亲眼看见时瑾晏从自己面前倒向悬崖那刻,那画面至今还在脑海里慢镜头循环。

  为什么…为什么没救下来……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屋内没点灯,月光跟随着入户,将纪听词的影子拉长映到时瑾玄面前。

  时瑾玄听见了声音,却没有反应,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动作,纪听词慢慢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月光从门上镂空缝隙里透进来,正巧落在时瑾玄拿着锦囊的那只手所在的地方。

  在纪听词眼里,时瑾玄一直都是他无论何时都可以安心依附的存在,所以,眼前眼底乌青,面容憔悴如灰的男人,心里当即就涌上一阵难受与酸涩。

  纪听词伸手抱住时瑾玄,低声道:“时瑾玄,还有我在你身边呢,你心里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纪听词没有时瑾玄高,坐下来也比对方矮一截,他抱着时瑾玄,却是他将脑袋靠在对方肩头。

  那么多天过去,时瑾玄一直都处于封闭状态,似要把自己困死在某个情绪的漩涡,直到这一刻感受到纪听词的动作,那近乎呆滞的目光才有了点别的情绪波动。

  长久的不说话,他的嘴唇像是黏在一起般,张开后,传来他沙哑低沉的嗓音。

  “晏儿落下悬崖的时候,离我不到几步的距离……可我却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我面前掉落,然后消失……”

  时瑾玄慢慢说着,像是在细数自己的罪状。

  “这之前,晏儿和我说对不起……因为他不平安符弄丢了,”

  说到这,时瑾玄盯着手里那个锦囊,以及露出来的半截染血纸符,忽就笑了笑,继续道:

  “这个所谓的平安符,其实是小时候有一次他发病,烧的糊涂了,我为了让他安心,随手画给他的一张画而已,晏儿他就那么傻,把这张纸当宝贝一样地带在身上那么多年……”

  啪嗒,啪嗒。

  热泪顺着时瑾玄的眼角滑落,多日来的郁结,似乎终于有了一丝破口。

  纪听词紧紧抱着对方,生怕自己给出的回应少了,时瑾玄道:“阿词你知道吗?我以前的时候,其实,其实经常在心里记恨晏儿……我老是想,为什么他就能得到母后的青睐……为什么他的童年就可以无忧无虑的玩乐,有母后的陪伴,有母后温声细语……”

  “可是……可是到最后,晏儿待我一片赤诚,到死都还在为一个没用心画的平安符而道歉……可我呢?我是如此的虚伪……答应他的事,我一件也没有兑现……”

  “司芳歇说的对,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好哥哥……我不是……晏儿他会选择跳崖,是不是就是因为对我感到失望了?”

  “一定是的…我没有及时把他救回来,让他在外面跟着司芳歇受了那么多苦……”

  越说,时瑾玄的柔弱面就越发被展现,听着他的压抑在喉咙口的哭声,纪听词鼻头一酸,强忍着发热的眼眶,道:

  “时瑾玄,别这么想,晏儿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么误会他,肯定也会难过的。”

  时瑾玄摇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时瑾玄,我知道,晏儿的事对你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所以我也不想说什么让你别伤心的话,难过是必然的,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你还有我,有我在陪着你,你要是想哭,我在这,我不会离开,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我理解你心里的痛,所以我也愿意做你的依靠,好吗?”

  纪听词话落之后,时瑾玄伸手也抱住纪听词,放开声哭了起来。

  纪听词轻轻拍着时瑾玄的后背,他第一次见这样一面的的时瑾玄,原来被人抱着放声哭的感觉,内心其实会比对方更加难受。

  他想起以前的时候,从来都是他扑在对方怀里哭,然后时瑾玄会努力地去哄他,那时只当有个港湾在,哭得眼睛红肿,整个人抽抽搭搭,也会有人在他面前轻柔地为他擦眼泪。

  但现在,那个一直哄他做他港湾的人,今天失去了坚强不屈,破碎柔软的一面就这么展现在他面前,纪听词仿若知道了他是有多离不开对方,在没有谁能撑下自己所有的委屈与痛苦,用着安全感满满的一面来面对他。

  时瑾玄哭了很久,停下哭声的时候,月光斜线又拉长,已经撒到了他身上。

  他靠在纪听词身上,久久不言,纪听词也就这么抱着他,哪怕被枕着的那处已经酸麻。

  不知过了多久,时瑾玄忽然开口唤了一声纪听词,纪听词及时回应着,对方继续道:

  “阿词……我只有你了……”

  纪听词听了,不自觉抱紧对方。

  他又何尝不知道时瑾玄的孤独呢?贵为皇室子孙,却人人忌惮,畏而远之,没有得到过皇后的真正关心,也没有得到皇帝真正的关爱,一个把他当保弟弟未来的工具,一个把他当震慑朝野的棋子……

  所谓阎王……试问,又有谁见过他的阴残呢?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孤独的可怜人罢了。

  时瑾晏的事,打击到的不仅仅是时瑾玄,皇后在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天,当场就昏迷了过去,醒后便精神恍惚,一直念叨着要让时瑾玄去把时瑾晏救回来。

  纵使以前时瑾玄就知道,他的母后心里并不真的关心他,但在皇后抓着他,哭泣着说要见晏儿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升起了愧疚与负罪感,好像,这将成为他毕生都抹不去的罪孽一样。

  事实也的确如此,时瑾玄已经把时瑾晏的死默认成自己的过错,对这个弟弟,他将终身留恨……

  时瑾晏的葬礼办得很大,因为找不到尸首,棺椁里放的是他的衣物。

  下葬那天,时瑾玄将那装有平安符的锦囊也一并放入了棺中,里面寄存着他对时瑾晏的思念,以及,道歉。

  那日天气下着蒙蒙细雨,时瑾玄在墓前站了许久,纪听词陪着他,将一束海棠花放在墓碑前。

  时瑾玄对着墓碑,又说了很多话,什么都有,仿若真对着时瑾晏在普通聊天一样。

  雨渐渐下大,二人终于离开。

  阴雨绵绵的天,乌云笼罩在京城上空,给人心境造成压抑阴郁感。

  沈风跟在两人身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直等两人回到了皇城,沈风才道:

  “王爷,司芳歇他,在狱中自尽了……趁着今早众人都在给八皇子送葬的时候,属下去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属下自作主张,将尸体扔去了乱葬岗……”

  提到司芳歇,时瑾玄眼中止不住的恨意,他道:“自尽了……呵呵,他到是聪明,知道本王回过神后会让他付出代价,所以就用这种方式逃避了是吗?”

  沈风默言。

  望着灰蒙蒙的天,时瑾玄闭上眼,许久后睁开,道:“罢了……罢了……巫族那边,给他们两条路,要么降,要么亡。”

  雨势在夜晚变得凶猛起来,闷雷在黑云里怒吼,闪电划破天际,大地迎来一瞬间的光明。

  山岗里的泥水哗啦啦往下滑,全部聚集在一个坑中。

  一只被雨水冲刷到发白的手忽然颤了颤,顺着手臂望去,一张更加惨白的脸展露眼前。

  轰隆——

  雷声炸响,伴随着一声急剧的倒吸声。

  司芳歇猛然睁开眼,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他脸上,他费力地撑起身,四周黑漆漆的,完全看不清情况,只能借着偶尔的闪电来辨别。

  半响后,他忽而一笑。

  他出来了,他出来了!

  司芳歇拼命站起身,拖着被雨水浸湿变得沉重的身子朝某个方向走着。

  他脸上带着难掩的激动,喃喃道:“等我…等我,时瑾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