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糕点,林筠初可就兴奋了,上户籍那日,她其实有看见卖糕点的商贩,那些糕点闻起来可香,就是贵了些。

  林筠初迫不及待地问:“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过几天吧。”叶新夏想了想,打算先把手头的活做完。

  “好吧。”林筠初有点失望,不过她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时候,就顾不上什么失不失望了。

  往常餐桌上没有的东西,这会儿足有好几样,蒸鸡、红烧鱼、腊肉、藕夹,都是荤菜,这些菜在大户人家里算不得什么,但是在叶新夏这里,绝对是百年难得一遇。

  林筠初馋得慌,顾不上拿筷子,直接伸手在盘子里捏了一根肉条,慢慢品尝。

  肉条就是前段时间用野猪肉做的腊肉,经过盐的腌制和火的熏陶,再经过清水一晚上的浸泡,褪去过多的盐分,然后切成条状,蒸熟,一口咬下去,咸香的味道在口中炸开,林筠初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叶新夏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放在林筠初跟前,给她擦手用。

  林筠初也看出来了,弯起眉眼向叶新夏笑。

  叶新夏若无其事转头去看月亮,看了两眼感觉手有些空,伸手也捏了个藕夹吃。

  林筠初吃完肉条又伸手去拿鸡腿,吃完鸡腿去拿藕夹,吃得不亦乐乎。

  待吃得差不多了,林筠初才缓缓向叶新夏说起这几天的经历。

  林筠初说得仔细,叶新夏听得认真。

  当听到林筠初和祁方相遇那一段,叶新夏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要是运气不好,祁方是人贩子当中负责放风的怎么办?

  听到地道传声的时候,忍不住又想,地道里面要是不是吴平安而是其他人贩子怎么办?

  林筠初见叶新夏脸色不好,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可能什么地方让叶新夏担心了,但是又想不出来。

  毕竟整个过程,除了在山上有动手之外,她主要就是跟踪,对方甚至进了牢房都还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地方。

  没有什么正面冲突,也就没什么好讲的,林筠初没一会儿就讲完了。

  叶新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没注意,直到林筠初疑惑地戳了戳她的肩膀。

  “你怎么了?”林筠初疑惑地问她。

  “……没什么,以后……别冲动。”

  叶新夏沉默了一下,说道。

  叶新夏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为什么自己会这般担心林筠初呢?以前嬷嬷出门的时候,有时候也是出去还几天才回来,自己好像都没有这么担心过。

  林筠初看她兴致不高,把自己的凳子搬过去,坐在叶新夏身边,转移话题。

  “你以前的中秋节也是这么过的吗?”

  她听说这里的中秋节就是家人团聚的节日,要一家人一起吃饭,一起看月亮,有些还会祭月、喝桂花酒什么的,但刚刚叶新夏也只是喝了点桂花茶,吃了点肉,别的就没有了。

  “差不多吧。以前嬷嬷还在,我们住在镇上的助婴堂,平日里就做些活换钱,然后买粮食。镇上不比乡下,什么东西都要花钱买,我们年纪小,嬷嬷不让我们去大户人家做奴仆,别的人又不乐意叫小孩子做事,所以过得清苦些。不过也还好,助婴堂还有好多小姐妹,可以一起聊聊天什么的。”

  “嬷嬷?是什么?助婴堂是孤儿院吗?就是专门养育孤儿或者弃婴的组织。”林筠初疑惑,她从未听过嬷嬷这个词。

  “嬷嬷是宫里放出来的宫女,专门照顾助婴堂里的孩子,你也可以理解为养母。助婴堂是太后提议建立的,专门养育被遗弃的孩子。应该和你说的孤儿院差不多吧。”

  叶新夏坐的是躺椅,把椅子调整了一个角度,完后一躺,看着月亮,缓缓说起以前的事:“嬷嬷对我们很好,教我们学规矩,学洗衣做饭,学一门可以养活自己的手艺。嬷嬷有时候会很严厉,有些弟弟妹妹会很害怕她,不过时间久了就不怕了,反而最喜欢她。”

  “你也一样,最开始害怕她,然后又最喜欢她吗?”林筠初问。

  “没有,我一直很喜欢她。我记事起,就是她一直在照顾我。她说我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放在助婴堂门口了。那时候我是助婴堂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从小就跟在她身后,最爱粘着她,所以也没觉得她可怕。”

  叶新夏缓缓说着,眼里充满怀念。

  “那后来呢?”

  “后来……我长大了,她叫我离开助婴堂,帮我说亲,想叫我嫁人。她说的那户人家很好,但是我才刚刚长大,还没来得及报答她呢,我就没嫁。我想和她一样在助婴堂做事,她不同意,说那样很辛苦,她希望我嫁人,然后和正常人家的闺女一样,相夫教子。我不乐意,跟她闹了好久。”

  叶新夏说着,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林筠初默默地听着,没有出言打断。

  沉默了一会儿,叶新夏转头看了林筠初一眼,用手拂了拂眼角,又继续去看月亮。

  “再后来,西南就乱了,她走的那天,她说她不逼我嫁人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我幸福开心就好。那天,她跟我说到后门去帮她拿东西,然后我被等在后门的一个嬷嬷带走了,等我重新回去的时候,助婴堂已经没有了。过来善后的士兵告诉我,助婴堂最中间的墓碑就是嬷嬷的……她骗我!”

  叶新夏声音听起来没什么起伏,但是林筠初知道她心中其实并不平静,伸出手去握住她的,默默安慰。

  叶新夏回握着林筠初的手,眼睛始终没离开过那银盘一般的圆月,就在林筠初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叶新夏轻声说了一句:“我有点想她了。”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离别的那天。

  那天本应该是很平常的一天,但对于叶新夏,或者说对西南边陲小镇的人来说,其实一点都不平常,那是他们永远无法遗忘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