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琴酒的育儿与领导力提升准则>第八十五章 被蛇洗耳的卡珊德拉

  室内点亮着明亮的灯光,这是位于琴酒控制之下的一间组织训练场。“由琴酒控制”指的是这栋格外庞大的建筑物虽然由组织修建,但是被组织各位高级成员默认为是琴酒的地盘,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不会踏入这里一步——尤其是朗姆的人,众所周知,朗姆和琴酒向来不合。

  这天,训练场从内部封闭了,琴酒比较信任的属下和他的那些对他的行踪格外关注的敌人,会知道今天是他进行复健的日子。

  虽然大部分人打心眼里觉得他的复健其实并无希望,在他手上许久后的今天,仍然没有人见到他用他曾受伤过的左手开过一枪,甚至都没怎么见过他用那只手拿重物。“这个可怜的、不肯接受现实的人的手肯定再难以康复了,”人们会在心里这样想,有些人可能还带着点隐秘的、阴暗的欢快,“他不许别人在这种情况下接近他进行复健的地方,只不过是为了维持自己仅有的体面罢了。”

  而现在,在训练场明亮的灯光正照耀着一处用作室内攀岩训练的设施:陡峭的、有着微微向内倾斜的角度的人工岩壁上镶嵌着颜色各异的岩石点,这面岩壁有四米左右的高度,用于进行徒手攀岩训练(或者用专业术语来称呼,“抱石”)——没错,组织内部是会对外勤人员进行徒手攀岩训练的,因为人们永远也无法猜测到外勤人员需要执行的下一个古怪任务是什么,比如说爬爬东京塔啊、爬爬摩天轮啊什么的……这种事情时有发生。

  琴酒就站在这片人工岩壁之前,身上穿着便于运动、富有弹性的短袖衫和短裤,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潦草的马尾,手指上沾着用来防滑的镁粉。他仍然残余着可怕的、泛着新鲜的粉色的伤疤的手臂上缠着几圈类似于黑色弹力胶带的东西,上面隐约可见圆形的金属触点。这是尤维塔·迪布瓦带来的奇特高科技玩意,据说是可以在运动过程中测试肌肉力量,用以判断曾经断掉的那条肌腱的恢复程度。

  尤维塔就站在训练场的边缘,手里拿着一个记事板,瞧上去真像是个正经复健师。而梅洛盘腿坐在她身边的地面上,把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正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着什么。

  “OK,再试一次吧,”尤维塔低头看了一眼板子,然后向琴酒的方向挥挥手,“我还需要在测一组数据。”

  尤维塔·迪布瓦看上去心情挺不错的样子,看起来跟Boss相比,琴酒真是个令人省心的病人。

  琴酒微微点了点头,打量着面前的岩壁——这人工制造的岩壁模拟山岩可能出现的形态,除了微微向内侧倾斜之外,还有个角度不大的转角,就好像从平坦的室内墙面突出的一面彩色悬崖。岩壁上的岩石点并不多,不像是体验性质的攀岩馆里满墙都是大小不一的各色岩石点,这面岩壁上的岩石点的位置和形状都是经过精密的设计的;从最低点攀爬到最高点,只有一条可选的路线,几种有限的攀岩方法,并且难度都颇高。

  这类经过精心设计的岩壁是组织外勤成员训练结业之后最后的测试环节之一,在琴酒还没有拿到属于自己的代号、还仅仅是一个在训练营里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的时候,曾经在这样的岩壁前消磨过很多时间。有限的登顶方式将每个参与这种测试的人都拉到同一个起跑线上,而每一个动作失误都将在你的教官的打分清单上显示出来,失败的后果则严重到不可想象——曾经,他们这种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的人如果没有通过组织的测验,在被组织放弃后几乎就是死路一条。

  若干年后的今天,在琴酒再一次站在类似的设施之前的时候,处境早已大不相同了。

  琴酒面无表情地眨眨眼睛,向着岩壁的方向冲去。

  参与室内攀岩运动的人,在开始攀爬之前就已经构思好了攀岩方式和所要用到的技巧。这类用于抱石运动的岩壁的高度并不算高,在国际锦标赛或者其他比赛中,选手们真正位于岩壁之上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大部分时间都被花在构思、尝试和不断的摔下之间。琴酒很迅速地冲向岩壁,借着这个初速度踩在最低的岩石点上,腿部发力、身体上抬,从这块岩石点上微微跃起,右臂稳稳地抓住了高处的另一个小小的岩石点。

  在这种情况下,琴酒的腿部处略微有点悬空的状态之下——在身高有一米九的情况下依然略微悬空,可恶,尤维塔肯定是专门根据他的身高调整过这些岩石点的位置。下一个可供手指抓握的岩石点在左侧斜上方,距离远到有点离谱,琴酒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双腿发力,在只有单手抓着岩石点的情况下做了一个幅度非常夸张的摆荡动作。

  他的整个身体向着远处那块岩石点的方向摆荡,手臂和肩背的肌肉如同低伏在草丛中的食肉动物那样紧绷起来。他在摆荡到最大幅度的时候果断地松手,在惯性的作用之下凌空向斜上方荡过去,左手稳稳地抓住了那块岩石点。

  琴酒在做这种用一只手支撑起整个身体重量的动作的时候,受伤的左手指尖处依然会感觉到微微发麻,但是这近乎只是一种可以克服的不适感了,并不太影响他的行动。

  他在抓到这块岩石点之后就没有落脚点了,另一只手也没有地方抓,离他最近的两块岩石点都在侧面的另外一块岩壁上,和他现在所在的这块岩壁之间有个令人不太舒服的夹角,并且,就算是高度最低的那块岩壁也只比他现在用手抓着的这块岩壁低几十厘米,总之并不是那种能用脚舒舒服服地踩住的高度。

  有的时候,琴酒会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尤维塔·迪布瓦可能并不仅仅是想看他的身体恢复到什么地步,还想看他“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他确实有这种猜测,但是当然,他并没有问过对方。

  琴酒打量着那块角度刁钻的岩石点,能感觉到自己额前的头发因为汗水而不太舒适地黏在自己的皮肤上。他没有在原地停顿多久,而是抬高左腿踩在那块岩石点上,这样,他的身体就几乎是整个横在了两块成夹角状态的岩壁之间。很多人会在做到这一步的时候因为腿部无法成功发力而没法够到位于高处的下一个岩石点,但是琴酒的身高给了他更多活动的余裕。

  他脚踩在岩石点上的那条腿膝盖发力,通过膝盖弯曲生生把整个身体抬起来,抓着另一个岩石点的左手一并发力,身体贴在岩壁上小心翼翼地向上移动。当他把身体抬得够高的时候,就很轻松地把握住岩石点的左手倒成右手,在整个姿势不再那么受限之后把身体向上推得更高,然后伸出空出来的左手去够最后一个岩石点。

  最高处的那个岩石点依然对他现在的姿势来说有点太高了,没法用常规的方法直接够到。琴酒选择腿部发力进行一个动态动作,利用手臂和腿发力带来的惯性去够最后一个岩石点——他确实做到了,或者说,他的左手短暂地抓住了那颗小小的岩石点,然后在下一秒滑脱了。

  可能是因为刚才单手支撑身体的重量太久,手指已经有些疲惫,也可能是在向内倾斜的岩壁上腿部没法很好的发力、最后没有带给他最够的高度,总之琴酒从岩壁的最高点上落下来,他很轻松地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姿势,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但是眉毛因为轻微的不爽而皱了起来。

  这个时候尤维塔已经快步走到了自己虽然配合治疗但是脾气很臭的病人身边——在这个徒手攀岩测试之前他们还进行了其他项目的测试,以观察琴酒身体整体的恢复情况,在大量的运动之后,她的这位病人看上去整个都热气腾腾的。他身上浅色短袖衫的胸口和背后那一条布料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有点紧绷绷地贴在皮肤上,而露出衣料的那些皮肤则被热气蒸腾得有些发红——琴酒好像是轻轻啧了一声,但是依然向着尤维塔的方向伸出了手臂。

  这位医生女士干脆利落地把琴酒左臂上那条黑色胶布似的东西撕下来,变戏法似的把那玩意连在了位于训练场边缘的一个仪器上(而在此之前琴酒都没找到那玩意上面的连接口在那里),仪器的屏幕在几秒钟之后就刷出一排排数据,尤维塔一边把那些读数跟她的记事板上的内容对比,一般不断点头。

  “我会说你的左臂至少已经恢复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程度了,”她头也不抬地对着琴酒说,这个时候琴酒正试图把黏在自己额头上的一大绺湿乎乎的头发拨开,“当然啦,你的左臂跟右臂相比力量仍然略弱一些,但是各项基础功能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手臂的力量会慢慢恢复的,但是还需要时间,剩下的事情不能一蹴而就……”

  “我曾经在最后一个岩石点上是不会失误的。”琴酒皱着眉头打断道。

  “‘曾经’,”尤维塔镇定地耸耸肩膀,琴酒的那些小弟可不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恕我直言,你这个‘曾经’指的可不是一两年前,而是指你十七八岁做训练营的结业测试的时候——别摆出那副表情,琴酒先生,我是看过你的全套体检和训练资料的。而你也应该清楚,人的身体素质是会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下滑的,就算是你从没有受过伤,你的身体素质也不可能和你十七八岁的时候一模一样了。”

  但是她这固执的病人对这个结论摆出一副臭脸,很显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体力已经不像十几二十岁的时候一样位于巅峰时期。而一直低头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的梅洛则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们两个的对话。

  “人在年轻的时候靠力量来弥补经验不足,在年长之后依靠丰富的经验来弥补体力的下滑,一贯如此。”这个十岁的小孩一开口就说出了很不符合他的年龄的、听上去很有哲理的话。

  “哼,”琴酒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也不算错。”

  “他说的就是对的,所以就别纠结你有没有抓住最后一个岩石点了,你这水平去参加攀岩国际锦标赛估计最差也能拿个前十。”尤维塔干脆利落地打断了琴酒,“我可以负责任地宣布你的伤势基本上已经彻底痊愈了,当然,也别因为这个就马上去做那种超人才能做到的玩命任务。身体健康方面的话,你的体脂率和体重都还是有点偏低……你这段时间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他不吃西兰花。”梅洛见缝插针地告状道。

  琴酒恨不明显地瞪了梅洛一眼,很可能是觉得因为这种事瞪梅洛挺没面子的。而尤维塔也顺着琴酒的目光看过去:那小孩欲盖弥彰地低头看电脑屏幕,但是垂落在面颊两侧的柔软黑发其实没太掩盖住他的耳朵红红。琴酒可能会以为这是因为训练场内气温偏高,而尤维塔倒是很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是怎么样:

  在琴酒进行攀岩训练的时候,梅洛真的没忍住盯着对方的屁股看了半天。

  啧,一群被爱情洗脑的笨蛋。伟大而聪慧的尤维塔·迪布瓦女士这样面无表情地腹诽着。

  公共浴室里蒸汽腾腾。

  这样的训练场当然会有个公共浴室:只能堪堪挡住下半身的隔间门板,不错的水压和瓷白色的墙壁。一如我们见过的所有公共浴室那样。

  琴酒正正在其中一个隔间里,用莲蓬头里密集的水流冲掉皮肤上的汗渍、打湿他长长的头发。那些呈现出一种非常微妙的银色的头发在被浸湿之后颜色显得更深,像是一种金属般的深灰色,湿漉漉地、沉重地黏在他肩膀的皮肤上。他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像是一张网一样网住这肌肉精炼的身躯,因为缺少日晒而显得苍白的皮肤被热水搅得发红。

  在热腾腾的蒸汽之间,一滴一滴凝结出来的水珠沿着墙壁缓慢地流下,然后——

  滴的一声轻响。一下轻微的震动。

  琴酒微微侧头,把湿漉漉的长发拨到一边:那是Boss的那个通讯器响起来的声音。

  Boss给的那个通讯器是防水的,所以琴酒这等多疑的家伙理所应当地把那东西带进了浴室。

  他这样的人当然不放心这种可以直接跟Boss联系的东西离开他自己一小会儿;实际上后来Boss留在他手里一直没拿走的那枚纹章戒指他现在还挂在胸膛上呢,这据说用来盖章就能直接开除贝尔摩德的戒指(当然也可能只是梅洛夸大其词)琴酒一直是贴身保存。当然,有些对古董有研究的人会说虽然黄金不宜锈蚀和腐蚀,但是带着它接触洗发水还是太过暴殄天物,但是Boss说没问题随便他拿到哪去,最后琴酒就干脆不管了。

  而现在,Boss——他男朋友——在通讯里非常镇定自若地开口:“琴酒,中午好。”

  这通讯时间比Boss通常会选择的夜晚早了不少,琴酒考虑了一下,颇为怀疑地问道:“您现在其实知道我在哪儿吧?”

  非常精准地挑了一个琴酒独处的时间发起通讯……确实非常值得怀疑。

  “今天不是你去找尤维塔做康复训练的日子吗?我的日历上都标着这些日期呢。”Boss非常理所应当地回答道,虽然琴酒很难想象对面这个黑帮话事人在日历上一本正经地标注出“琴酒复健日”之类的字样的样子,“而且我得承认……啊,我稍微看了一下你的复健。”

  琴酒微微挑眉:很合理,这个训练场里也有不少摄像头。在这样一个不合法的组织里,监控组织麾下的成员的一举一动是必要的,而Boss估计有控制全部摄像头的权限。

  于是他只是嗯了一声,没有针对这话提出什么疑问。实际上他问的问题是:“您的感想是?”

  “肌肉很漂亮,”Boss用异常诚恳的语气说,“屁股也很翘。”

  琴酒:“……”

  琴酒:“您能意识到我想问的不是这种问题吧?”

  Boss很宽容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你还在担心自己的身体康复状况是否足以胜任你之后的工作——我指的是,离开日本之后将会处理的那些工作。而且据我所知,在你离开训练营之后就没有在进行过这类系统的测试了,你的测试数据肯定和你还是个十七岁小孩的时候的数据有些差别……这让你感到难以适应了?”

  琴酒略有阴沉地嗯了一声。

  他当然明白那样的道理,三十岁后人的体力会开始下滑什么的,或者是年长的人会用经验弥补自己其他方面的不足之类的话。他也清楚,他现在的体能测试成绩肯定不能和刚出师的十七岁相比,但是在他离开训练营之后的这么多年中总感觉对自己身体的一切情况都在掌控之中,就算是在最困难的任务中也是如此,因此乍一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身体数据和十几岁时的数据的对比,总会让他感觉到有点……落差。

  (在加之琴酒身体的健康程度其实并没有完全恢复到他受伤前的状态,就让这种落差显得更加明显了)

  在过去,他肯定不会选择对任何一个人分享这种感想。因为袒露自己内心的担忧正是脆弱的一种表现,对他们这样的杀手而言是致命的毒药。但在面对Boss的时候,他总会觉得或许他可以……

  “你心里明白我想说出来的那些用来安慰你的道理,所以我觉得我也没有什么说的必要。”Boss就仿佛能窥见他心中是如何作想一般回答,“我的答案是:我会把你放在非常非常重要的位置,无论是在这个组织里还是在我的心里。”

  琴酒听到这话实在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您听上去像是个会让自己喜欢的人左右国家大事的昏君。”

  “虽然听上去确实是很像那么回事,但是我其实并不会随随便便做出结论,在你和芭芭拉结成学习小组的这段时间,我可是一直有跟她在联系的。所以得出结论的原因是:因为你担当得起。”Boss一本正经地回答,“当然,也无论是在这个组织里还是在我的心里。”

  ……这人真是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很多腻歪到肉麻的甜言蜜语,从这个角度看,也不难想象贝尔摩德是怎么被他养成那样的了。

  而被琴酒腹诽的对象则非常自如地为自己的甜言蜜语画上了句号,并且在下一秒毫无征兆地把话题扭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对了,琴酒,今天打给你是想说正事的。”

  “在这里说正事?”琴酒一边冲掉头发上的洗发水一边顺口说道,“我还以为您想——”

  琴酒忽然顿住了,就好像咬住了舌头的猫似的。

  一阵诡异的沉默。

  Boss:“……想?”

  琴酒很显然是考虑了一下要不要转移话题,或者随便扯一个理由了搪塞对方。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干巴巴地实话实说:“您知道这个训练场的公共浴室里也是有摄像头的吧?”

  ——这个训练场的公共浴室里真的有摄像头,虽然现在应该是没有打开的状态。会有这种枉顾人权的设计,是因为好多年前这个训练场的浴室里发生过一起恶性事件,琴酒记得是当时在训练营里训练的小孩打架的事情。在那个时候,这个浴室是唯一能避开无处不在的摄像头的地方。

  总之,在那件事之后连这样的浴室里都会安装摄像头了。

  而Boss很显然有查看组织内部全部摄像头的高级权限。

  Boss沉默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琴酒拐弯抹角地到底在说什么,在恍然大悟之后他简直有点哭笑不得:“等一下,在你眼里我会做这种侵犯个人隐私的事情吗?……我是不会忽然搞那种公共场合play的,就算是这里没有其他人也是一样,你是不是对你男朋友有什么误解啊琴酒?”

  琴酒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如果深入一些讨论的话,问题的答案应该是:他们两个才刚上垒没多久(纯靠打电话算是上垒吗?),结果Boss在他在浴室淋浴的时候打电话来,他下意识地就往下半身的事情上面想去了。

  ——这,要是被称为一种食髓知味好像也没错。

  Boss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继续调笑道:“还是说你其实很想……”

  “说您的正事吧!”琴酒忍无可忍地打断道,在他升职成为Boss的男朋友之前,可绝对不敢用这种语气对Boss说话。

  “好吧,好吧,都听你的。”很显然Boss声音里还有没掩饰干净的笑意,“其实就两件事,而且在此之前你可能多少都有预料了——第一件事是,如同我之前对你说过的那样,如果再遇到的话,赤井秀一你可以杀了,那个人对我已经没用了。”

  “因为他被通缉了?”琴酒想了想,问道。他伸出手关掉淋浴,然后把搭在隔间挡板上的毛巾拽过来,开始擦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这几天他还是关注到了一点有关赤井秀一的新闻,虽然FBI方面没有大张旗鼓地到处宣传,但是查到这种程度的情报对他而言并不难。赤井秀一被全美通缉了,而且一些线索显示他很可能以违法的方式离开了美国。在那个国家,他将彻底地失去自己的容身之处。

  Boss则回答:“差不多是因为那个。主要原因是,他被通缉这个事实造成了一系列我想要的连锁反应。

  “你应该能想象到,他作为MI6高层人员的孩子,能加入FBI涉及到两国的情报组织之间一系列很复杂的利益交换……当年军情六处和联邦调查局具体达成了什么共识对你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系列利益交换中一项小小的成果是联邦调查局默认一位与军情六处成员有极亲密关系的人可以加入他们的组织——虽然赤井秀一本人可能并不是对方派来的探子,但是这同等于他们默认他们的探员之中‘可以’有一位来自军情六处的间谍。

  “但是,这样的心照不宣仅限于他们允许这位探员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泄露一些不怎么影响机构整体允许的小情报,况且实际上他们根本不敢把赤井秀一安排在重要的岗位上,这就是为什么他这种水平的人会跑来一个远离美国的地方执行卧底任务:FBI对此乐见其成。所以,当这样一个身份特殊的探员在被软禁期间忽然离开了胡佛大厦的时候……”

  琴酒皱了皱眉头:“FBI方面认为他们和MI6的协议破裂了?”

  “现状让他们不得不这样认为。毕竟,我的一位线人告诉我说,赤井秀一为了离开胡佛大厦搞出了挺大的动静,他虽然没有袭击负责监视他的探员,但是很显然为了脱身黑掉了那地方的网络;那可是一场大风波啊,简直算得上是恐怖袭击了。”Boss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气急败坏的FBI高层当然就去找那些英国人要个说法,毕竟这场合作当年是军情六处方面大力促成的。而当时力主在这方面达成合作协议、千辛万苦地让一个MI6探员的子女获得进入FBI资格的人……”

  “是赤井玛丽,对吗?”琴酒皱了皱眉头。

  Boss哈了一声:“当然是赤井玛丽,还能是谁呢?当年这两个情报机构进行利益交换的时候MI6方面本就有指定某个人选进入FBI的想法,但是最开始定下的人选可不是赤井秀一。赤井玛丽接着自己在MI6内部的影响力让负责敲定人选的人改变了主意,把那个人选换成了自己的儿子。在那个时候,谁能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琴酒擦完头发,随手把湿毛巾搭在臂弯里。他已经大概能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了:“赤井玛丽现在怎么样了?”

  在那样的事情发生之后,人们总要找一个人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负责任的——无论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到底是不是他的责任。

  “停职。当然官方给的理由是带薪休假,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停职。”Boss平淡地回答,“我在军情六处有个熟人对她所在的那个职位挺感兴趣的,我猜他不会浪费这个好机会。”

  琴酒明智地没有问Boss在军情六处哪来的“熟人”,他已经不想纠结于此人奇奇怪怪的人脉关系了。

  而组织……组织达成了他们的目的:曾经身为FBI探员的赤井秀一失去了联邦调查局的庇护和支援,失去了过去在FBI的帮助下发展出来的那些线人和关系网,他现在大概正身处异国(有很大可能性正在往日本赶,琴酒能预见到他终究是会回来的),此刻的他与那些朝不保夕的自由杀手无异。

  而赤井玛丽,这个因为失去了自己的丈夫一直对组织心怀敌意的人,离开了她能够轻易动用军情六处的资源的那个位置。琴酒怀疑Boss的最终目的是让她死,但是那也得等到有人取代她现在的位置之后了。

  ……Boss是对的。赤井秀一对他来说却是不再有用了。在他这里,赤井秀一已经耗尽了独属于自己的最大价值。

  “至于第二件正事。”在这时刻,Boss再一次开口了。

  “你也知道,贝尔摩德一直在负责把组织某些想要保留的东西转移出日本的工作,这些工作她大概也请你帮忙做了一些。”Boss的语气仍然是不紧不慢的,但是正说着属于组织的最大秘密,“所有需要被带走的文职人员已经从日本撤离,现在取代他们的岗位的是一些对日本这边太敏感的秘密一无所知的家伙。至于实验室那边,一部分研究人员和不太重要的实验数据也已经转移了。”

  他说:“到目前为止,只剩下最后一步需要做了。”

  琴酒知道贝尔摩德负责的些工作的具体内容:最重要的那部分实验数据和最宝贵的研究人员(指的当然是宫野志保和她的某几位得力下属)会在最后一刻撤离,因为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受到公安的严密关注,他们一消失日本公安就会迅速察觉到不对劲。

  公安的那些人必将以打败恶龙的勇士的身份出现,因为如果黑衣组织不彻底覆灭,世界上许多情报机构永远不会停止对他们的追查。在这个最后阶段,降谷零将会“发现”黑衣组织成员们似乎正准备逃往国外的事实,然后他必将和自己的同伴们一起,对这个组织的势力开始最后的追捕。

  ——这就是最后一幕的剧情。

  “而现在,琴酒,”Boss用那种略带笑意的低沉声线说道,“最后一刻已经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