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好景宜长>第14章

  主打一个即时欢愉,不谈真心,这就是炮友。

  或许也是能留在一个人的身边,又不会再被他的无动于衷伤害到的最佳方式。

  自那天起,每周六中午,沈回都会来接郝暻。

  他们坐着车,一起回到花园街43号。郝暻在完事后总是话很少,他不准自己停留太久,不准说一些多余的话,温存的贤者时间更是禁忌。

  他提醒自己,这次真的只“寻开心”,不要有重蹈覆辙伤心的可能。

  就是每次被接去公寓的路上,看着和他接头的沈回,郝暻偶尔会有种作为秘密情人,真被包养上了的错觉。

  这样过了大半个月,快要迎来第三个周六的礼拜,沈回的短信却一直没来,一直到周五,才和郝暻的休假审批一起达到了。

  有个项目成功收尾,老板批了几天的假给大家,再加上之前攒的调休,郝暻打算下个礼拜好好放松一下。

  看到流程通过的消息正开心着,手机又“叮”的一声,郝暻给沈回的号码备注成了很搞怪的“happy friend”,点进去后,却发现不是熟悉的时间和地点。

  --抱歉,这周太忙了,明天再说。

  郝暻回了个ok。

  又不是男朋友,没有追问什么的必要,这样看倒反而轻松了,郝暻想。

  可话是这么说,周六真正到来的这一天,郝暻却没有出门,也没有作计划安排。

  他在自己的公寓里无所事事了一天,一直到很晚了,天都黑得彻底了,他才从沙发上晃晃悠悠站起来,打算去洗澡,这时短信却来了。

  在一如既往的时间和地点后面,跟着四个字:

  --还能来吗?

  郝暻站在原地,看着屏幕右上角“22:32”的字样纠结了一会儿,发了个:

  --能。

  定位是郝暻家附近的一家汤面店,沈回站在色彩饱和度很高的红蓝色招牌下面,穿着一身黑,反而很显眼。

  郝暻一眼就看到了,他走过去,叫了一声沈回,然后发现他的脸色看起来很憔悴。

  “你这是一整天都没睡?”郝暻站到他的边上问。

  “嗯,两天没怎么睡了。”沈回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听起来也疲惫极了。

  郝暻惊了一下:“怎么回事,工作忙成这样?“

  “这周都在外地出差,”沈回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今天刚落地,从机场直接过来的。”

  他又问郝暻你这个点还没睡?郝暻无语了一下。

  “废话,我睡了还怎么出来。你怎么……”

  还没说完,郝暻又将剩下的字咽了回去。

  你怎么出差也不说一声?又或者,你怎么这样了还要过来见我?可无论是关于报备行程,还是见面动机,都不是炮友该问的。

  “我看你都这样了,要不直接回去休息吧?”最后郝暻指了指自己的眼下,示意黑眼圈。

  但沈回站着不动,只是垂下眼睛扫了郝暻一眼。

  “先吃饭。”他说。

  “今天我过来,是来让你陪我吃饭的。”

  浓重的夜色里,街边霓虹闪烁,身后有人从店里走出来,郝暻被拉着往边上让了让,听到拉自己的人这样说。

  跟着沈回一起坐在拉面店里的时候,郝暻的脑海里忍不住浮现了一句——炮友难道还要管陪吃啊?

  但他看着沈回大快朵颐的样子,还是没有真的说什么。

  沈回点的是一份排骨拉面,符合他的口味。虽然清淡,但汤底浓郁,肉质细嫩,再加上一颗溏心蛋,让人食欲大开,郝暻看着看着,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老板。”郝暻举起手示意,“这边再加一份面吧。”

  “我自己吃的。”他跟边上的沈回补充。

  沈回点了点头,自然是没意见,老板很快再次拿了一份菜单过来,郝暻看了看,指了招牌榜上一份本土改良过的魔鬼辣味面,说就要这个。

  “那么辣,你吃得了吗?”老板走后,沈回皱起眉问郝暻。

  “哎呀,那就是看着辣。”郝暻信誓旦旦,“那个是日式拉面改良的,日式的,能辣得到哪里去?”

  沈回还是皱着眉:“这都大晚上了,你忘记之前你宵夜吃麻辣烫,吃成肠胃炎的事了?”

  往日吃辣史上的黑料被翻了出来,郝暻心虚地撇了撇嘴。

  “那就是个意外,沈回,你没必要每次看见我吃辣都要拿出来说一遍吧?这次肯定不能了。”

  满碗红汤的面被端了过来,郝暻挥了挥筷子,看起来很有自信。

  “真是又菜又爱吃。”沈回吐槽了一句,又拿过柠檬水,提前倒好一杯在旁边。

  这碗面最终还是在郝暻一边吸气一边灌水的操作下吃完了。

  他明显低估了辣度,被辣得眼泪都流出来,控诉日式怎么也能辣成这样。沈回叫他不要吃了,可他边擦眼泪,边说:“但是很好吃啊。”

  教沈回哭笑不得。

  出店已经十一点多了,沈回叫了车,说一起吧,先送你回小区门口,顺路,郝暻没有推脱。

  开过去大概十几分钟,中间司机不熟悉这边的路段,错过一个拐弯路口,又多绕了十几分钟。

  沈回在后座上昏昏欲睡,还不忘确认路线,一直到快到郝暻家了,正想提醒一声,这时发现郝暻的不对劲了。

  “不舒服?”沈回转过头,看到郝暻正缩在座位上,用手抵着肚子,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一下子清醒了。

  “没事,有点肚子疼。”郝暻的声音有些变调,“但不厉害,可能一会儿就好了。”

  他没好意思说实际上他还有点想吐,沈回的警告可能是一语成谶。正想着家里还有什么药一会儿能吃,突然有只手伸了过来。

  沈回一把抓住了郝暻的手,并轻捏了两下。郝暻的手心很凉,且在出冷汗,沈回确认过后,很快就松开了,他转而冲着司机,非常果断地说:“师傅,麻烦去最近的医院。”

  “医院?”郝暻几乎是立马叫起来。

  “我不去。”

  但沈回根本不管他。

  “就前面那个路口右转就好,对,然后一直往前开,那边有家医院的,谢谢。”

  给司机指好路,他才转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郝暻。

  “忘了上次吃的苦头了吗?”

  语气全然严肃,表情在昏暗的车内看上去有点吓人,沈回说着,又问郝暻是不是还想再体验一次?

  上一次肠胃炎郝暻就拖着不去医院,自己瞎找药吃,上吐下泻了好几天。想起那次的经历,郝暻没话反驳了。

  一路上,司机开得飞快。道路很通畅,再加上沈回拜托司机开快点,没一刻钟,就到了最近的那家医院。

  郝暻下了车,疼痛使他的身体不能完全站直,他微微佝着背,捂着肚子,在医院的大门口对沈回说,你回家吧。

  “已经十二点多了,很晚了,”他朝沈回挥了挥手,“我自己进去就行。”

  “我陪你,快走吧,别逞强。”沈回直接就要带着他往里走。

  郝暻站着不动:“沈回,你都好几天没休息了,回去吧,哪有我看病还有你陪的道理?”

  他问出来的语气仿佛真的很疑惑,沈回就停下脚步,转过身。

  医院的门口有很长的两排香樟,春天了,散发着很好闻的气味。在一棵茂盛得出奇的香樟下,沈回有些无奈地笑了。

  “郝暻,”他说,“我不是你男朋友了,没错,但你别搞得我像什么无情无义的人一样。”

  “你放心,就算是在路边看见一只受伤的小猫,我也会带着它看病的。”

  两片香樟叶砸在肩头,郝暻听着,觉得身体里有哪个角落,也被落叶砸了一下。

  最后他们一起进了医院,沈回让郝暻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去帮忙填信息、挂号、缴费,做这一系列的事情。

  急诊部里永远有人来去匆匆,郝暻坐在椅子上,看着沈回忙前忙后的身影,有一瞬间觉得眼睛胀胀的。

  “前面人不算多,”没一会儿,沈回手里拿着票据走了过来,“你休息吧,等到了我叫你。”

  他盯着不远处的叫号屏幕,随时确认有没有被轮到,下眼睑的黑眼圈还很重。郝暻闻着医院里的消毒水味,没忍住扯了扯沈回的衣角。

  “应该没什么事,对吧?”

  沈回低下头去看他,郝暻松开了拉着衣角的手,又说:“应该就是轻度肠胃炎?总不能是阑尾炎什么的吧?”

  恐惧心理开始作祟,郝暻从小到大身体都挺健康的,没跑过几次医院,但一旦去医院了,不是摔得需要缝好多针,就是上吐下泻得不成样子,总之记忆都特别糟糕。

  沈回看着他,像挂挂件一样,牵住他的手腕,把郝暻的手重新挂回自己的衣角上。

  “不会有事的。”

  “万一真是阑尾炎那种,要做手术怎么办?”

  “那就做,”沈回很酷地对郝暻抬了抬眉,“我在呢,没事的。”

  郝暻紧了紧手里的布料,重复道:“嗯,没事的。”

  检查结果出来后,幸好就是轻度的肠胃炎,再加上郝暻的饮食不规律,本身有浅表性胃炎,刺激之下就发作了。

  医生开了药,又叫郝暻一周清淡饮食,吃点米面好消化的,忌油腻辛辣,恢复过来就没事了。

  “幸好幸好。”

  拿了药,走出医院的路上,郝暻的肚子没刚刚那么疼了,又开始生龙活虎起来,他对沈回说:“幸好接下来一整周都请了假在家,不然在外面工作,可没法吃清淡不油腻的。”

  沈回走在右侧,一直没说话,郝暻看着地上两个人的影子,习惯性地将步伐改成一致的。

  “谢谢你。”他说。

  “谢谢你今天送我来医院,也谢谢你陪我看病。”

  四周很安静,凌晨的春夜街头,有一种宁静又温柔的独特气息,郝暻想起了很久以前,沈回不管多晚,凶完他一顿后,还是会带他出来吃饭的样子。

  “谢了。”他又说一遍,眼看走到路口,郝暻又说,“那就拜拜啦,你早点回家休息。”

  沈回跟着停下,但他没有说再见,也没有想要打车的样子。

  “我想了想,”在郝暻开始变得疑惑的目光里,他突然很笃定地给出了一个建议,“接下来一周你住到我家来吧。”

  “……什么?”郝暻愣住了。

  “不要一个人养病了,就你那照顾自己的本事,我真的挺害怕的。”

  沈回很认真地继续说着一些很有嘲讽效果的内容,郝暻直接原地问号。

  “不是,你是说让我住到你家去?这不合理吧。”

  他没有反驳沈回的毒舌,毕竟郝暻对自己有自知之明,他一个人在家,只会煮白粥,还是煮糊了的那种,反驳起来也没有说服力。

  他只是张大着眼睛,又说:“我生病住你家去干嘛,拜托,这可不是炮友吧?”

  眼前的人大有随时离开之势,沈回看了下路边有没有空出租车经过,又回过头来问,你要这么严格定义这两个字?

  郝暻欲言又止,沈回直接打断了他。

  “这当然是炮友。”他叹了口气,语速很慢地对郝暻说,“怕你照顾不好自己,你一直好不起来,我就一直上不了你。”

  “……”

  郝暻突然之间,又有说脏话的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