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渡边嘉浩带到学校正门处一路畅通, 在不断鸣叫的警笛声下,整所学校乱成一团, 所有人都在朝外跑,或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或是想要给这群警官制造一些阻碍,不让他们随便进来。
目暮警部也的确被困在了校门外,他的身后是搜查一课的警官们,与这群奥美教教徒陷入了僵持。
柳原月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局面。
在她展示出手中作为人质的渡边嘉浩之后,胜利的天平瞬间倾斜, 虔诚的教徒们不敢轻易动手,惜命的教主也不会说出什么舍生取义的言论,局势扭转得很快。
只是和目暮警部沟通过后,柳原月才知道他们是没有搜查令直接过来的,所以也没有警视厅支援的人手, 在这里的警官不到十位,都是自愿参与行动的目暮警部的属下。
见她面露惊讶, 高木警官的语气轻松诙谐:“柳原小姐你别多想, 这种大功劳,我们可是迫不及待了!”
佐藤警官适时接话道:“是啊,上回那几个打算去地铁投毒的人还在我们警视厅关着,都没机会谢谢柳原小姐。”
目暮警部关心的事情更紧迫些,朝她问道:“柳原小姐,里面是什么情况,柯南呢?”
“柯南……”柳原月眨了眨眼,选择了一个尽力合理的回答, “柯南被工藤君接走了,工藤君现在在里面拆弹。”
“工藤老弟?”
“拆弹?”
“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目暮警部和几位警官的震惊声中, 她想了想,改口道:“渡边嘉浩在东京市内的一千多个议员选举投票箱内放了沙.林毒气炸弹,是由一套计算机程序控制的,工藤君正在处理这个程序。”
未免他们太过担心,柳原月及时补充道:“不过我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应该不用太久就能解决,我的任务是将渡边嘉浩交到警官们手里,完成任务我就准备回去了。”
目暮警部看了一眼依旧层层叠叠围在校门边的教众,担忧道:“会不会太冒险了?”
“不会,你们带了枪,他们的教主又被控制住了,不敢做什么的。没有领头的人,他们也没必要明目张胆和警方对着干,只要不起冲突就没有关系。”柳原月找佐藤警官借了纸笔,将学校里的地形图大致画出来,建议道,“但以防外一,趁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学校里的孩子最好能先救出来,未免被有心人当成人质。他们都住在这栋楼里,据工……柯南君说是住在同一间房里的。”
闻言,佐藤警官将路线辨认清楚,带着高木与另外三位柳原月未曾见过的警官朝学校里去。
柳原月自觉事情都交代完毕,正与离开之际,却被渡边嘉浩喊住。
“柳原小姐,你还是别回去的好,和败者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渡边嘉浩嘴上的布条被警官取下,说出的话却不见阶下囚的颓丧。
柳原月半点也不被男人的话语刺激,平静地回答道:“他不会失败。”
“我也不会!”听到她这句话,渡边嘉浩突然大笑起来,“奥美之主才会是真正的赢家,赢的人只会是我!你们既然这么不识好歹,那迎接你们的只会是地狱!”
“都到这一步了,渡边先生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她不在意地笑了一下,紧接着却在男人的脸上见到了不合时宜的喜悦表情。怪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柳原月意识到有什么被她忽视,她的脸色冷下来,走近已经被戴上手铐的渡边嘉浩,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还做了什么?”
千叶警官见她靠得这么近,劝道:“柳原小姐,最好还是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万一受伤就不好了。”
渡边嘉浩沦落至此,昂着头嘴硬道:“你不是很厉害吗?尽管猜啊!”
周围乱糟糟的,无数道声音汇聚在一起涌入她的耳道,视线内捕捉到的信息更是过载到有无数冗杂无用的内容,柳原月用力闭上眼,在睁开的同时抽出了千叶警官腰侧的枪,动作飞快地上膛对准渡边嘉浩的眉心,厉声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我问你还做了什么?”
“柳原小姐!”
“柳原小姐!”
目暮警部与几位其他警官惊声叫着她的名字,但柳原月的眼睛不偏不倚,手腕用力,又将枪口向前抵了抵:“回去会发生什么是吗?你这么有信心,是因为你留好了后手,比如……像毁掉东京市一样毁掉这里?”
渡边嘉浩的喉咙吞咽了几下,喊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有本事就开枪啊!”
“渡边先生,如果你真的有这么英勇,那么你现在就不会是一副瞳孔紧缩嘴角颤抖的样子了。不过好在你这么恐惧,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快就知道答案。”
在巨大的生命威胁下,人会失去对表情所做出的任何掩饰,所有的情绪都会以最饱满的形式呈现在面部的每一块肌肉上。
柳原月将套筒后拉退膛,把手.枪交还给千叶警官。
目暮警部感觉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这种配枪被抢的画面实在是令他记忆犹新,但那次工藤老弟开枪打的是钟楼,她对准的是活生生的人啊!
就算知道两个人关系菲薄,这种敢想敢做的性格也一定被对方教坏了,他还是决心要好好告诉眼前的女生:“柳原小姐,万一走火了怎么办?你刚才太——”
柳原月赶在他的长篇大论前打断了目暮警部的话,说道:“目暮警部,请立刻广播,让所有人撤离建筑物,我怀疑学校里也埋藏了炸弹。”
“什么?”目暮警部的眼睛睁大,连再次确认的时间都没有,朝白鸟警官道,“白鸟,这件事交给你了,务必通知到位!”
柳原月说道:“接待处应该有广播设备,可以找一个名叫上川次也的男人问问。”
与此同时,高木警官的声音从对讲器中传来:“警部,我和佐藤找到了房间里的孩子,一共是七个,都在睡觉,里面有一名奥美教教徒上岛真衣已被我们控制,但据说还有一位名叫星野纱织的女性不知去向。”
星野纱织……
——“请您承诺我,不会伤害这里的学生,必要的情况下,请保护他们。”
柳原月骤然被这个名字唤起了记忆,深觉自己答应了一件麻烦事,她俯身凑到目暮警部手中的对讲器边:“高木警官,你那里离实验楼很近,拜托你们能空出至少一个人手去找工藤君,他在实验楼的地下室,可能一会听不见广播,请通知他或许学校内存在炸弹的事情。”
警方的人手显然不够,他们对学校的路线也不会比她更加熟悉,从距离来看,她去校医院,让高木警官从住宿区去实验楼是任何意义上来说的最优解,但情感总会与理智碰撞。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冷静下来,看着目暮警部道:“目暮警部,我去一趟校医院,还有两个孩子可能被忘在了那里。”
“你会死在那里的!”
渡边嘉浩听到了她的动向,用一双眼睛怨毒地望着她,吐出的话似呢喃自语,又似毒信一般:“对于你这种堕落的灵魂,再多的祈祷也没有意义!柳原小姐,主无法听到您的祈盼,主不会为您实现心愿。
“祂将降临尘世,祂将扶危渡厄,但祂只会爱属于祂的信徒。”
柳原月将他的话抛在脑后,头也不回地朝校医院的方向赶去。
-
实验楼。
帮忙把推车放回平地之后,桥本隼就转身回了地下室,他站在门边,没有再往里走,而是看着少年的背影说道:“你好像撑不住了吧?”
“我能做完。”
工藤新一的状态的确很糟,他的右手仍然抓着鼠标在屏幕上点击,左手却难以忍受地攥着心口,冷汗从额头滚落,连后背的衣料也顷刻湿透。
事实上,只靠白干能够撑这么久已经超出他的预料,但在这种时候,他总是贪心地想要更多。
心脏猛烈跳动的撞击感带来难以形容的灼烧般的热量,工藤新一勉强将最后的两个方格选中,点击右下角的【Pass】按键,松了口气道:“这样就是成功阻止了吗?”
桥本隼走进电脑,看着屏幕上的【Loading……】界面点了点头,由衷称赞道:“没想到你真的能做到这一步。”
“那我就先……唔……”少年推开椅子准备起身,却感到体内更加强烈的痛苦,他喘了一口气,心知不能再留在这里,潦草说道,“我先走了,剩下的交给桥本先生了。”
“等等!”
桥本隼叫住他,指了指电脑屏幕,说道:“出现意外了。”
在读条结束的一瞬间,屏幕变作了一片深蓝,上面只有黑体加粗的一行字——【Please enter your licence key】。
下方是一个可以键入英文字符的空白框。
工藤新一站在门边,回看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渡边嘉浩最后加的一道屏障。”桥本隼调出代码看了看,“只有输入正确的密钥才能获得切断炸弹程序的授权。”
“唔——”
骨骼与肌肉传来的信号提醒他再也不能拖延,少年死死捏住门柄,弯着腰急促呼吸着。他的指节因过于用力而泛白,嘴唇也不见半点血色,但抬起的眸光却坚定如常,望着桥本隼说道:“我知道了,麻烦您在外面等我一会……可以吗?”
-
桥本隼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说实话,这位与他仅仅一门之隔的侦探太过有名,哪怕他曾经做的是信息安全这类不需要太过关注社会新闻的工作,也不得不承认,工藤新一这个名字他是听过的。
但与将这位少年当作偶像的年轻人不同,步入社会多年的他早就知道,对方那种生来就在聚光灯下的人生显然与普通人相差甚远,尤其是对于他这种落魄到家破人亡的中年男人而言,向少年投去的目光总是难免掺杂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与偏见。
是以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这辈子还有与这位只在报纸上见过的人物并肩作战的机会——当然,他也并不稀罕。
他愿意站在这里,愿意提供帮助,所为了仅仅是偿还数月前的那份恩情而已。如果不是那位少女将他们联系在一起,他或许都不会背叛渡边嘉浩。
——可这些都是他之前的想法了。
在推开门的那个瞬间,他清楚地感知到,他真真切切地想要为这个坚韧执着的少年做点什么。
机房内的少年坐回了电脑前,正在研究界面背后的代码。
假如他的额发没有湿得仿佛从水中捞起来一样,假如他的衣服没有沾上本不该有的灰尘,那么桥本隼也只会把这当作一个无需在意的小插曲,可眼前的人明显忍受了极大的苦痛。
男人不由得走近,注视着那双倒映着密密麻麻代码的湛蓝瞳孔,发出了一句与程序半点关系也没有的感慨:“原来那个人不是亚瑟啊。柳原小姐看向水面的时候,是想到了你。”
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才是她的羁绊。”
两句话连在一起,工藤新一听出来对方是在说几个月之前的那个夜晚,于是他笑了一下,说道:“谢谢您告诉我。”
随即,他将屏幕上的关键句指出来,问道:“桥本先生有什么想法吗?”
那行只有两个单词——【Hint:Name】。
桥本隼解释道:“说明输入密码有次数限制,只有这类输入多次错误会被冻结的设置才强制要求给出提示,以免设置人自己忘记。”
他点了两下,弹窗显示有三次尝试机会。
这个数字会给人一种不需要过度担心的错觉,因为即便第一次失败,也还有两次机会,所以桥本隼猜测道:“只能键入字母,是渡边嘉浩的罗马音吗?”
“我不这么认为。”
少年出声阻止,但男人的手指早在键盘上搭好,流畅地输入了一串字母【WatanabeDiaho】,接着按下了【Enter】键。
刺耳单调的提示音乍然响起,与屏幕上血红的【ERROR!】一同召示着这次尝试的失败。
输入框的下面继而多出来一行字——【You have 2 times to try】。
桥本隼松开手,抿唇道:“抱歉。”
他只是觉得,以渡边嘉浩的思考方式,不会设置太难的密码,才索性用对方的名字试了试。
“没关系。”滞后的责备没有任何意义,工藤新一垂下眼睑,将荧蓝的光线挡在眼睫之外,思考起其他的可能性。
他想,如果交给柳原的话,她一定能从渡边嘉浩的口中问出密钥。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见到目暮警部,又还有多久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