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奕白这几天进了组,抽空就会给江琛发消息,每天的早安晚安俗气的不行,看到个好笑的段子也要发过去。

  然后加一条语音,小心翼翼的问。

  “江琛哥哥,你笑了吗?”

  江琛有时候回复的快,有时候隔个几小时半天的才回,故意吊着他一样。

  但乔奕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最后一场戏是关键,情绪爆发力也要足够撑得住,两年的国外培养,乔奕白对于演戏这件事已经吃透了七八分。

  正式开拍后,许导本来耷拉的脸也舒展开了。

  下午恰逢大雨,剧组外场戏份暂停,许导放大家半天工。

  乔奕白本来打算躺酒店睡半天,刚躺下,朋友圈刷到江琛带着煤球从孟家老宅玩的视频。视频里,煤球在草坪上咬着一个飞盘,江琛教着它甩出去捡回来,一人一狗惬意自由,像极了乔奕白当初在心理治疗室里那个奇怪的梦。

  老宅那还是晴天,相对于窗外淅淅沥沥没完没了的雨滴,乔奕白突然不想睡觉了,他想去追逐阳光和草坪……

  乔奕白给许导说了声,然后就打了个车去孟家老宅。越往城区走,雨水越小,繁华的城市街景不过是点缀,孟家老宅里的那个人,才是让他梦境落于期盼的真实。

  乔奕白刚下车,进了老宅子,孟齐来开的门,估计是刚睡了个午觉,人还没清醒,有点起床气。看到是乔奕白脸色缓了好多,揉着眼睛招呼着他进门,“不是在拍戏吗怎么过来了。”

  乔奕白在门口换鞋,有点乖的叫了声哥,解释了下南山镇那边的天气情况,便走向通往后院的门。

  草坪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江琛,一个是孟娇,江琛扔出去飞盘,煤球撒欢跑出去接住。

  乔奕白在原地看了会,觉得老宅的阳光甚是温暖。

  他正要上前,听到了江琛和孟娇的对话,他一时停住,又缩了回来。

  “孟姨一直想问,琛琛,你和乔乔两年前是不是吵架了?”

  孟娇今天穿了条蓝色长裙,说话时温柔的盯着江琛。

  江琛把煤球咬过来的飞盘接住,又重新给它扔出去,顺便答话,“没吵架。”

  他多解释了句。

  “乔乔想演戏,但没有系统学习过,把他送国外是我从他开始进组就考虑过的事,只是后来……”

  他顿了下,乔奕白突然闹脾气不拍了的事孟娇是知道的,也知道那段时间大沥出事进了医院,乔奕白心里难受,所以谁都没逼过他。

  现在小孩回来了,但那些过去仍是一根刺,乔奕白过不去,疼爱他的江琛和孟娇也自然不会轻易放下。

  “所以那之后就正好把他送到国外,权当给他散散心,也学学经验。”

  江琛说话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听不出分开的两年里,他是否足够释怀。

  躲在远处的乔奕白却听得心里酸酸涩涩的。

  “琛琛。你知道孟姨不是想问这个,孟姨想知道,这么多年,你到底把乔乔当什么在照顾?”

  孟娇也不再继续和江琛周旋,话也问的直,语气却不激烈,仿佛不过是两人在轻松的交谈,虽然的确是这样。

  煤球重新过来的时候可能察觉到了江琛哪里不太对,它拿头蹭了蹭江琛脚踝,然后又把飞盘放到他手边。

  江琛摸了摸它,把飞盘重新扔出去,看着煤球没什么烦心事的奔跑,他略一停顿,看着煤球那条曾经做过手术现在早就恢复的前腿。

  回答孟娇。

  “当弟弟。”

  六月中,温度逐渐燥热,阳光刺眼,草坪绿意盎然一片生机。

  乔奕白突然就不敢再走出去。

  但是觉得腿下好像被绑了千斤顶,沉重的也无法抬起来,退回去。

  他只能被动的在原地,听到江琛这句轻而痛的回答,让他觉得自己冒着大雨赶来的冲动,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琛琛,嫚嫚真的挺好一姑娘。”

  得到想要的回答,孟娇也不再继续追问,顺带提了个别的话题来。

  江琛低声应着,“我知道。”

  “孟姨,我小时候就答应过乔乔,会是他一辈子的江琛哥哥。所以重逢之后,小孩的资源也好,任性也罢,我都纵容着,就怕他受了苦再被欺负。”

  江琛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就怕小孩吃不好睡不好过不好,更怕他不开心不自由想太多。我能为他考虑的都会考虑到。孟姨,您也知道,我这人吧,最看重的就是信守承诺,所以既然答应了,我就会去做到。”

  再后来江琛说了什么,乔奕白都不知道了,走出孟家老宅的时候,孟齐窝在沙发上一局游戏没打完,看着乔奕白低头在换鞋。

  小孩招呼都没打就出了门,孟齐觉得不对劲,追出去的时候发现乔奕白已经拦了辆车走了。

  他挠挠头,把游戏退出,走到后院去,看着江琛和孟娇没什么反应,又觉得自己可能看花眼了,边摇头又边回沙发去重新打开游戏。

  从暴雨天转艳阳天而去,是欢喜。

  从艳阳天往暴雨天去,则是空欢喜。

  乔奕白一趟来去匆匆,再到达南山镇已是晚上,下车的时候,雨已经小了不少,乔奕白没打伞,从车里冲出去沿着雨幕往旅馆钻,淋了一身的雨水。

  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只觉得冰凉潮湿。

  他进浴室冲了个澡,随后躺回被子里,怎么也闭不上眼睛。

  只剩得眼泪流个不停,洇湿了因为这恶劣天气而泛着潮湿的被子。

  当弟弟。

  三个字,抽离了他所有尚存的灵魂,迫使他又再度懦弱敏感挣扎多疑。

  这天晚上,乔奕白没再给江琛发过去晚安。

  这天之后,乔奕白有一段时间没再联系江琛。

  剧组杀青那天,整个包厢人都喝的不少,许光则把乔奕白叫过去讲。

  “小乔,你是个好苗子。我许老头子呢收回之前那句话,以后有好的剧本,我还是第一个找你。”

  几天的坏心情因着这句话才好了许多,乔奕白敬了许导一杯,一口干了,混着泪水,分不清是心里的痛还是因为杀青的不舍得。

  那么多感激的话真到了这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乔奕白只发了个微博,庆祝自己杀青快乐。

  一行人结束的时候,范清河和乔奕白没急着走,乔奕白是不知道该去哪,范清河是在等人来接。

  乔奕白醉醺醺的看着洛则的出现,都觉得自己眼花了。

  洛则带着口罩,冲着乔奕白友好的一笑,随后搀扶住范清河,声音有点不开心,“怎么喝这么多。”

  范清河顺势抱住他,一米九的人了抱着个175的撒娇,“可是不喝多你都不会管我,我要不说喝醉了,你能来接我吗?你就知道忙着和那个韩彻见面吃饭,你……管过我吗……”

  范清河平日里就是个大咧咧的纯爷们,此刻喝醉了撒娇的模样,还真有点让人瞠目结舌。

  洛则不好意思的拖着范清河回车上,和乔奕白道了别。

  四下再无人,乔奕白抬头看着不太亮的月光,反而不知道该去哪里。

  杀青了,剧组不用再去了,最近也没通告,别墅没回去的资格,公寓也不想回,范清河忙着和洛则求复合,大沥还躺在医院里。

  乔奕白在台阶上坐了会,打个车,去了走心烧烤。

  去了也不过去店前面,就在马路对面远远的看着,看了会就觉得自己眼花了,好像看到了最角落里,为了省钱和大沥一人就点两个串,再配一盘花生毛豆,一瓶酒的自己。

  摇摇晃晃的又去了医院,大沥已经睡了两年多了,这两年里,烧烤摊重新开了业,他搁置放弃的剧本也已经杀青,范清河和洛则分手又要复合,他也去国外两年再回来,拍了无数个电影电视剧广告。

  然而这些事情,他都再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分享,再没有一个人会在旁边说。

  “乔哥,你说啥我都觉得对。”

  乔奕白这天没回公寓,从大沥旁边竟然趴着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差点被吓到,江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就坐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

  乔奕白突然就有点难过。

  不是有点,是特别难过。

  难过到,觉得自己还在梦里,眼前的江琛不过是幻影。

  难过道,看到江琛,就想起那句,当弟弟。

  “哭什么。”

  江琛起身过来到乔奕白面前,乔奕白躲开了,没让江琛的指腹贴到他眼皮下。

  他自己把眼泪憋回去,用袖子胡乱擦了擦。

  “杀青了感觉怎么样?”

  江琛从他旁边坐下来,看着他问。

  乔奕白没回答。

  江琛轻轻笑了一声,“又耍什么脾气?”

  他掏出手机来,瞧着乔奕白。

  “最近怎么不给我发早安晚安了?”

  乔奕白还是不说话,等到江琛再问的时候,又哭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一般,仿佛想到都是难过。

  小孩赌气一般的道。

  “不发了,以后都不发了。”

  江琛受不了他的眼泪,没让他躲成,直接拿自己的衣袖给他擦,“不发就不发,哭什么。”

  乔奕白只是哭,并不回答江琛。

  江琛只当他是杀青的劲还没缓过来,轻拍他的头安抚了几下,揶揄的问,“那打算怎么继续追我?”

  “不追了。”

  乔奕白头一次觉得江琛真是坏到不行,一边之前把他拐上床,一边现在说着只是当弟弟。

  “不追了,以后都不追了,再也不打扰你了。”

  乔奕白就连逞凶时说话也没多少震慑力,看起来凶了吧唧的,其实就是个外冷内热的小狗。

  江琛捏了捏他脸,轻声哄。

  “是吗?可是我觉得我挺好追的,你要不再试试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