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很快开拍了,乔奕白要跟着进组,烧烤摊他和大沥商量着不准备重新装修,只打算换个招牌就继续用了。

  名字是江琛起的,叫做走心烧烤。

  两人对此都无异议。

  乔奕白进组那天江琛没露面,只安排了龙鹤跟着。龙鹤在娱乐圈人脉广,名气也高,主动带一个新人放在之前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于是不少人都瞧出乔奕白是个不简单的主。

  乔奕白虽没有演戏经验,好在天赋还算不错,许导稍微一指点也能很快进入状态。

  男一号范清河是童星出道,这方面比他经验要多得多,处理台词的功底也更深厚。

  几天相处下来,两人还算是投缘。

  这天剧组安排了聚餐,乔奕白找不到合适借口拒绝,便也答应了下来。

  进组小半个月,乔奕白还认不全人,旁人喝酒的时候,他就缩在最角落里,盯着手机看,看有没有消息。

  范清河性格比较活跃,和谁都熟络的很快,瞧着乔奕白一个人在这里便过来,端着杯酒从乔奕白旁边坐下,上来就直接问,“给哥透个底呗?”

  乔奕白这次没带助理,江琛本来给他安排了人跟着,是他自己不愿意要。

  于是来了之后很多事情都得自己亲力亲为,这种场合也一般推不掉躲不开,他只从侍应生那要了杯果汁,闻言瞧范清河一眼,听他继续往下说。

  “酷阅传媒好几年不签新人了,一上来还给你安排龙鹤当经纪人。你到底什么来头?我看许导这几天对你都客客气气的。”

  “背后有人”四个字对乔奕白来说就像个定时炸弹,旁人就算问起他也没一句得体的解释,毕竟他和江琛不过是小时候相处过三个月而已,如果让他描述他们之间的关系,他自己都说不好。

  这种场合他实在不太习惯,酒醉金迷的奢华,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喧嚣,处处都是与他先前生活天壤之别的差距。

  “那你和那个洛则什么关系?”

  乔奕白反将他一轮,姿态言语间带了点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神似江琛一般的状态。

  他本意并未想过戳破这件事,看到也纯粹是意外。那天他准备去楼梯通道抽烟,无意间撞到了范清河和洛则在黑暗中接吻,小小的画面看不清晰,带来的冲击感却一时半会没消退下去。

  后来他有意无意的多注意过洛则几次。

  洛则是最近几年刚出道的新人,之前是男团出身,现今转向演艺圈,和乔奕白一样,头一次拍戏就遇到着个大制作,因此网上没少猜测他后面有人。

  范清河稍一愣,随即笑了,见被戳穿索性也不装了,大大方方应了下来,他和乔奕白靠的更近了些,给他咬耳朵说话,声音不用特意压低也断不会在这场合里被人听了去。

  “看见了啊?”他声音里没有被戳破的尴尬和慌张,反而听起来轻松的很,仿佛并没有太过在意放在心上,只是望向洛则一眼又收回来,瞧着乔奕白好生商量,“洛则那小孩脸皮薄,你就当不知道,作为补偿,我还能给你点我不外传的演戏经验,保准你不吃亏。”

  话里的无所谓态度哪怕连迟钝如乔奕白都听出了几分不认真来,但他倒是也没那份闲心去关心别人的情感问题,黄澄澄的橙汁被他捏在手心里没喝多少,听了这么一番话倒是有点不解的问,“谈个恋爱而已为什么还要藏着掖着,演员应该也有恋爱的权利吧。”

  进组之前龙鹤给他交代过一些注意事项,其中有一条乔奕白记得是,比起演员恋爱,爱豆恋爱才是行业的大忌,是要被钉在偶像羞耻榜上的。

  可范清河和洛则现在谁也不算是一个爱豆。

  范清河听乔奕白说完忍俊不禁的笑出来,酒杯在手中因为笑得发抖的动作而四处摇晃,明晃晃的被吞没在这璀璨中。他用一种“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子”的眼神狐疑瞄着乔奕白,对上对方一清二白的目光又败下阵来,透着没猜对某件事情而流露出的遗憾来。

  “看来你还没被包养,倒是我猜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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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养两个字怎么听都不会是个好词。

  乔奕白品着橙汁在角落里琢磨,开始觉得这所谓的聚会场合,不过是一场特大的拍卖会,每个人都在那些大人物眼里被定下了价格,打上了标签,变成了猎物。

  娱乐圈有一种让人清醒着跳下去的脏。

  他突然就不想在这里继续待着了。

  酒杯里还剩半杯橙汁,他端起来一口干了,准备找个借口回房间。

  江琛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乔奕白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出现幻觉了。

  然而幻觉穿过人群,拂过清风,直勾勾的朝着他走过来,继而是熟悉到终于让人心脏落地的声音。

  “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奇怪了。

  明明没有喝酒的,乔奕白瞅着江琛又开始醉了。

  他情不自禁小声嘟囔,“没喝酒。”

  “不然你闻闻?”

  于是江琛当真凑了过来,他身上还带着外面沾上的冷气,靠过来的时候乔奕白又开始觉得心脏失控了,加速跳动的脉搏好似在弹奏一曲不知名的古老的爵士乐,呼吸被凝固在每个腾起的音符上。

  他不知所措的伸手推开江琛,手下并没用多大的力气,哪知江琛借着他的力反倒直接拉着他摔进沙发上。

  江琛双腿交叠,姿态有些悠闲的望着许导的方向,从一旁路过的侍应生餐盘里拿过一杯香槟,抬手冲着许导做了个碰杯的动作。

  酒只浅尝喝了一口,他侧过身来,指腹贴着乔奕白头皮蹭了蹭,“啧,学乖了。”

  是在表扬他没喝酒的事。

  乔奕白手里的果汁已经空了,江琛又给他拿了杯新的,乔奕白顺从的接过来,两人相继无言沉默了会,乔奕白显然比刚才坐得住了。

  任由被四面八方打探的眼神注视着,乔奕白像是有了底气,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开机那天你怎么没来。”

  他开口说话时带着点自己都不知道的娇嗔,牙齿轻轻咬着杯口,没敢看江琛。

  江琛把杯口给他拿开,制止他这个不经意的坏习惯,然后给他解释。

  “秦越那天有个视频拍摄,我当时也在现场,出了点意外。我没什么事,倒是秦越因为把我推开了,后背被砸了一下,人在医院躺了几天,我过去看过几次。”

  秦越…

  乔奕白重新把杯口咬住,胸腔仿佛被委屈盛满,险些腻出来。

  他低声呢喃。

  “他这回倒是真的让你记住他了。”

  —

  说好的不喝酒乔奕白最后还是喝了不少,江琛也跟着没少喝。

  江琛是抽空来的,本来没想过夜,奈何两人都醉的不清便打算明天一早再走。

  两人回的是乔奕白在酒店的房间。

  乔奕白打从进门便靠在沙发上,捂着脸盯着天花板发呆,江琛把他拉起来,带着他去浴室洗漱。

  乔奕白喝醉了和平常是两个模样,双手捧着江琛的脸,任江琛给他换睡衣,“江琛哥哥,你怎么这么好啊。”

  江琛属实是伺候乔奕白惯了,已经见怪不怪。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回话的嗓音略显沙哑,他把一条毛巾用水浸湿,递给乔奕白让他擦脸,只用喉咙轻轻发出一声嗯来。

  “江琛哥哥,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这么好啊。可是你对秦越也好,对程野也好,对所有人都好。”

  乔奕白拿着湿毛巾往江琛身上轻轻的甩,“我不过就是小时候和你相处过三个月而已,你至于长大了也对我这么好吗?又是给我大房子住,又是给我高工资,就连那个别人瞧不上的烧烤摊你也帮着我掏钱,还把我安排进这破剧组!你图啥啊!你不是生意人吗,怎么做这种没回报的事情啊。”

  兴许是带着几个星期江琛都没来剧组探班的怨气,乔奕白说话也近乎口不遮拦,毛巾被他糊在江琛身上,白色衬衣下的腹肌不显山不漏水,却是整整八块。

  江琛太理智了,情绪稳定,做事缜密,凡事都拎得清也清醒,在外界看来,他就是北京城里真正的权贵下培养出的天子骄子。

  偏偏是乔奕白让他一次次失控。

  他不得不承认,早在乔奕白甚至没住进缪斯庄园和他同吃同睡前,他就已经动了要把人放在身边养着的冲动。

  那天的承认喜欢男人是真,被吞下隐藏的后半句,喜欢乔奕白,才是他真正想要说的话。

  他把乔奕白弄脏的湿毛巾重新用水洗了一遍,拧干之后给他擦脸。

  “不是所有人和你接近都是有目的的,如果有,那我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你能快乐点,随性点,自由点。”

  乔奕白喝醉起来一点也不配合,江琛一只胳膊环着他的腰把人牢牢圈住,嘴上还不禁笑着骂开。

  “哪像现在,天天把自己缩起来,明明就是个乖小孩,非得装那不良少年。”

  头发被乔奕白沾上了水,额前碎发被打湿贴在头皮上,江琛换了条干毛巾给他擦拭,声音温柔的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来染头发了。”

  他又转而捏捏乔奕白耳朵,“耳钉也给摘了。”

  浴室内泛起氤氲的水汽,镜子被蒙上一层朦胧的水雾,乔奕白被江琛抱到洗手台上,这会乖了下来,听话的让江琛给他擦头发。

  听了问话之后,抬着脸盯了江琛一会,才摸了摸自己差不多已经干了的头发,小声给江琛说。

  “因为你问过我,黄头发是因为真的喜欢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那时候我没说实话。”

  “我一点也不喜欢的,可是这样我才看起来像个坏孩子,就没人敢欺负我,没人和我抢桥洞了。”

  江琛摸着他的头,安静的听他说下去,乔奕白伸出手指扯了扯江琛的衣角,像是一个刚被收拾干净的小狗一样,得了主人的乖。

  “可是现在我有了江琛哥哥,我不需要再逞强了,也不需要流浪了。”

  毛巾被放置在洗手台上,随后跌落在地上。伴随着厚重掷地的一声闷响,江琛虔诚的低下头,吻住了喋喋不休的小狗。

  一声轻叹从唇齿间哼出,比怜惜更多的是春风吹又生的爱意。

  “乔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