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奕白醒来就没看见江琛,倒是发现了个纸条,说是留了早饭,让他别忘了吃。

  吃过早饭赵叔来接他,把他送过去公司。

  直播的时候乔奕白几次不在状态,中午一个人去了健身房,窝在跑步机上,满脑子挥之不去昨天江琛离得太近的气息。

  江琛是在乔奕白马上下班的时候才来的公司,乔奕白在二楼等电梯的时候看到他,江琛今天刻意修饰过,着装看起来比平日里要隆重一些,手腕上的表换了一块金色表盘的,不是他常带的黑白那一款。

  程野正低头给他汇报工作,江琛不时点一下头算是回应,期间他还接了一个电话,回复的时候用的是英语,很流畅。

  电梯迟迟不来,乔奕白准备去走楼梯,江琛从后面叫住他。

  “乔奕白,你等一会。”

  乔奕白就当真听话的停住了脚步,等着江琛过来。

  “一会的酒局你跟我去。”

  “嗯?”乔奕白看他又看程野,还没搞清什么状况,也不清楚要参加什么样的酒局,但酒局无非不就是喝酒,倒是他的擅长。

  程野在一旁先急了,劝阻道,“江总,我让秦越陪您去吧。”

  没理会他的建议,江琛只是看着乔奕白,问他,“不想去?”

  程野的警告太过明显,摆明了不想让乔奕白答应,可乔奕白是谁呐,最爱的就是和人作对,尤其顶头上司,他双手背在身后悠哉的很,“去呗。”

  少说话,多喝酒。

  从出了公司到踏进横山会所,江琛这句话交代了乔奕白不下百次。

  乔奕白个子算不得矮,但也仅到江琛肩膀,抬头看他的时候仰着脸,眼皮下黑眼圈格外明显。

  “昨晚没睡好?”

  会所经理前来迎接,按下会员专用电梯,江琛扭头问旁边东张西望的乔奕白。

  提起昨晚就想到江琛若有似无的气息,此刻人就在身边,乔奕白别扭的挠挠头,找了个鬼扯的借口,“认床。”

  这次前来聚餐的是最近拍了个文艺片而爆红的导演许光则,乔奕白听说过他,早年间直播平台一部分网红主播转行影视圈,都是得益于许导的挖掘。

  乔奕白进这个行业晚,而且时间也短。

  包间内除了许导,还有一些投资人制片人,以及许导名下新合作的几个艺人。

  江琛带着乔奕白落了座,桌上茶水是服务员刚上的,江琛给乔奕白倒了一杯,随后推到他面前,下巴轻抬示意许导的位置。

  乔奕白按着他的话端起酒杯,江琛交叠双腿靠在椅背上,姿态轻松的冲着许导,话语间是十分的熟稔,分不清是谁有求于谁。

  “刚签的小孩,程野最近在带他。”

  包厢随着江琛开口安静下来,刹那的目光都落在乔奕白身上,什么样的眼神都有。乔奕白习惯归习惯,心里不舒服还是有的。

  可旁边坐着的是江琛,乔奕白想起来他那句,“乔奕白,你是有后台的,你要学会用”。

  腾起的失重感又慢慢回归到平地,他举起酒杯冲许导大方自我介绍,“乔奕白,id百爷。”

  许导四十多岁,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先是愣了一下,才笑起来道,“百爷?不错,刷到过你的视频,挺机灵的,后生可畏啊。”

  后半程,乔奕白喝的已经不少,他也算是看明白了,酒局这种事但凡知道有人能喝,势必每次聚餐都要带着他出席的,用来挡酒再好不过。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间,只有江琛一人,安静的品着茶,指腹不时摩挲着杯口,带着股放荡不羁的笑。

  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随性自在。

  乔奕白许是醉了,身边人接二连三的离开,江琛也起身去了卫生间,偌大的包厢只剩乔奕白和许导两人。

  许导人挺随和的,片场据说是严厉的很,刚才也喝了不少酒,几乎都是和乔奕白两个人。

  许导左手搭在乔奕白肩膀上,自己喝的酒觉得好喝,别人的酒味却觉得刺鼻又难闻,乔奕白忍着没躲,听着许导醉醺醺的冲他说,“乔奕白是吧,你挺不错的,你们小江总把你介绍给我,我可是相当喜欢的很呐。”

  酒突然就醒了几分,窗外夜色浓墨,包厢酒醉金迷,方才进来的大堂也是富丽堂皇,到处彰显着来这的人,不一样的身份与地位。

  乔奕白不过是其中一颗,再小不过的棋子,攀附着依仗着江琛,才得以混的进来这里。

  可现在他听到许导说,江琛把自己介绍给了他,连日来的温柔如似幻影,乔奕白看什么都不真实,分不清真假。

  回去路上乔奕白格外安静,江琛今晚没喝酒,头脑清醒的很,他发现乔奕白一喝醉就不爱说话,只当他现在也不舒服。

  “得亏提前备了蜂蜜水。”

  江琛拿起来递给他,“喝点,润润。”

  胸腔内的委屈堆积在最难缓解的深处,乔奕白撇过脸去看着车窗外,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难受。

  哭了觉得矫情,不哭又想发疯。

  “怎么了?”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江琛靠边停了车,探过身子去摸他的头发,被乔奕白狠狠甩开。

  江琛无奈的笑,“怎么突然耍起脾气了,过来我看看,又怎么委屈了。”

  胳膊上江琛亲手贴上的纹身已经完全显示出图案,刚才包厢的时候他也没要求乔奕白挡上,小孩心气重爱玩他也纵容着,没想明白他这会怎么了,只当是又在撒酒疯。

  “小江总。”

  乔奕白扭过头来,他喝酒的确是不上脸,若不是眼睛泛着迷糊,江琛似乎难以判断他喝了多少,现在用并没有多少威慑力的语气,恶狠狠的瞪着江琛。

  “你说。”江琛替他把额前挡住视线的头发拨开,似笑非笑的目光始终没从他脸上移开一刻,虔诚又温柔的哄醉酒的小孩,“我听着呢。”

  “我知道你现在是我的老板,但是小江总,人要讲原则嘛,合同里没说。”

  乔奕白指尖戳在江琛胸膛,话说完,眼角也跟着红了。

  江琛不羁的笑意收了几分,温热的手心覆在乔奕白头皮上,指腹贴着头发揉了揉,声音很轻又温柔的问他,“没说什么?”

  再问乔奕白就又不说话了。

  江琛知趣的不再问,哄着他喝了口蜂蜜水,出风口吹出的冷风冲着乔奕白的脸,乔奕白有点难过的双手托着自己的脸,不讲话。

  江琛第一次见到的乔奕白,是温柔善良的,此后每次见到的乔奕白,都是又凶爱说脏话还会打架的,但都没有现在的乔奕白,更让江琛觉得心疼。

  江琛低头去看乔奕白低下的哭红的脸,诚恳的给他道歉,“不喜欢拍戏?我以为你会喜欢。许导我联系了几天,把你的资料都给发了过去,许导对你也挺感兴趣,所以我擅自做主带你来这个酒局,让许导再好好看看你。”

  乔奕白迷茫住,努力睁开被酒熏得有点晕的眼睛,瞧见的便是江琛这么认真给他解释又充满歉意的样子。

  “那天秦越拍广告的事情,程野告诉我了,你当时不是也想拍,但是秦越那事是提前定好了的,我总不能直接把他踢了替换成你,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所以我才去联系了许导,给你争取一个进组的机会。”

  “所以你不是要把我……”

  乔奕白还没缓过来,直接问了出去,逞凶逞的多了,偶尔的示弱才显得格外动人。

  “把你什么?”

  不知道哪句话说的顺他心意,江琛眼瞅着乔奕白心情好了不少,他重新扣上安全带,给他擦了擦眼泪。

  重新发动车辆驶向街道,乔奕白在副驾驶乖乖喝着蜂蜜水,江琛自我琢磨了一会,突然问他,“你以为我要把你送给许导?”

  “咳咳咳!”

  被戳中心事的人没了面子,乔奕白又张牙舞爪的吼人,虚张声势的说,“我才没有!”

  前方路口红灯,江琛把车停下来,看了会乔奕白自己笑了,乔奕白低头抱着水杯嘀咕“我都说了没有……”

  江琛忍不住捏住他嫩嫩的脸蛋,“乔奕白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

  凌晨的二环里,街坊邻居都已经熟睡,江琛把乔奕白送到门口,“头要是明早还疼就在家休息一天。”

  乔奕白点了点头,挥手说了声再见就迫不及待关了门。

  洗过澡之后躺到床上,分不清是喝酒喝的脸红,还是刚才被江琛捏的。

  除此之外又收到房东的短信,催他尽快搬走。

  据房东说是她湖南哪个地方来的亲戚没地方住,便把这个房子借住给他,为了补偿,房东这个月的房租就给乔奕白免了,但月底前一定要搬走。

  乔奕白第二天确实没去上班,但不是因为头疼,他早上都在忙着打包自己的行李,打算去大沥那里凑合几天,然后再继续找住的地方。

  最近房子不太好找,不是租金贵,就是租金贵,乔奕白能承担起的房子不多,贵的他不舍得,宁愿去睡桥洞,他攒的钱还有别的用处。

  大沥白天送快递,乔奕白等他下班之后,晚上还是约在了大龙烧烤摊。

  大龙烧烤摊旁边是赫赫有名的南洋酒楼,大沥把电动车停在路边冲乔奕白喊,“乔哥,你过来一下,你看那是不是你老板。”

  “鬼扯啥啊。”乔奕白叼着根羊肉串,过来先打了大沥一巴掌,大沥傻嘿嘿笑了一声,指着旁边一辆劳斯莱斯,“瞅见没,是大哥吧,我没看错吧,不过我瞅着他旁边那个人咋也那么眼熟,乔哥你看看,我是从哪见过吗?”

  劳斯莱斯太过扎眼,但停在南洋酒楼门口却也是理所当然,南洋酒楼是这一片最好的酒楼,宴请外宾会议接待都少不了这里。

  江琛今天穿的却一点和这里不搭,估计是被临时拉来的,灰色背心搭黑色中裤,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正儿八经21岁的年轻人,骨子里的少年轻狂。

  他旁边的男生比他要挨个两三厘米,一头灰棕色自来卷,穿着一身中规中矩的西装,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上有个酒窝。

  “孟齐,你小子在美国待的快忘了你哥我了吧。看过孟姨了没,你这下飞机就过来孟姨不会骂死我吧,你可别拉我下水。”

  孟齐……孟姨……

  乔奕白失魂落魄的拉着大沥回到烧烤摊,大沥喊他,“乔哥,刚才他们说的孟齐,不会就是你小时候被节目组拉去交换的那个城里小伙子吧?”

  大沥像是回想了一下,“乔哥,还真是啊,我说怎么看他眼熟,他小时候还在咱们村子住了三个月呢,乔哥,我记得他不是对你挺好来,后来还经常看你,就是你那时候不在咱们村了。”

  “不过那这样,你小时候从北京城里认识的那个哥哥是谁啊,不会是你老板,那个大哥吧!”

  乔奕白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能不能闭嘴消停点!烦死了!”

  江琛,孟齐,孟妈妈……

  那么重逢以来的一切,好像都能说得过去了。

  江琛早就知道了,他就是小时候总爱跟在他身边,一口一个“哥哥”的乔奕白了是吗?

  乔奕白十岁那年被节目组选中,和城里男孩孟齐交换,初到北京,孟妈妈对他很好,就是公司特别忙,有时候会让家里的阿姨看着,阿姨有一次路上摔伤了,孟妈妈便麻烦同学校的江琛在司机来接的 时候顺便捎着乔奕白。

  乔奕白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刻意选择忘记,有时候突然回想甚至真的会忘记江琛的脸,忘记江琛的名字。

  在北京交换的那三个月,是他从出生以来到如今过得最快乐的日子。

  他记得那天放了学,等在门口的不是保姆青姨,也不是孟妈妈,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孩,一手拿着手机上的照片来回寻找着人,另一只手里是两杯全糖奶茶。

  发现乔奕白之后,江琛收起手机,蹦跳着到乔奕白面前,弯着眼睛问他,“你就是孟阿姨说的乔乔吧,走,你跟我一起,去我家,孟阿姨忙完了会来接你的。”

  回去的路上江琛特别兴奋,拉着乔奕白说东说西,“我们一会到了家先写作业,写完了我带你去玩游戏机,我偷偷给你说,孟齐那小子想玩我都不给,但是你不一样。”

  江琛看着乔奕白肉嘟嘟的小脸捏了捏,“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啊,又乖。孟齐能不能以后都别回来了,我觉得你当我小弟更适合,要不我去给孟妈妈说一声,以后就要你这个儿子吧,让孟齐留在你们那。”

  初到陌生的环境乔奕白不太习惯,他生性胆小又乖顺,只乖乖点头。

  江琛把奶茶吸管插开递给他,“那你叫我一声江琛哥哥吧,我以后罩着你。”

  奶茶孟妈妈给他买过几次,乔奕白挺喜欢的,他吸了一口,觉得比孟妈妈平常买的更甜。

  于是乔奕白在来北京的第三天,拥有了一个属于他的“江琛哥哥”。

  乔奕白小时候声音就软软糯糯的,总被人欺负说不像个男孩子,张嘴喊江琛的时候,由于紧张声音更小,他喝到了一口珍珠,慢慢的在嘴里咀嚼着,在江琛期待的小眼神下试探的喊了声,“江琛哥哥。”

  江琛凑过来捏他脸,“乔乔你怎么这么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