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彦尧在医院里躺了三天,自我感觉良好,中途想走好几次被拦下,吃了三天白粥,得知能走的瞬间,他精力充沛,爬起来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邢霄破天荒给他打电话:“你上次说的那个舞替还算数吗?”

  丁节恒投资的剧。

  导演心高气傲,没有一直等着,早就有合适的人选了,邢霄悻悻而归,盛彦尧拒绝人的话都说得心虚不已:“下次你还有时间吗?”

  “算了。”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的,邢霄又被霜拍得没声了,“我要是弄砸了也不好。”

  “不会。”盛彦尧笃定地说道,“那是他们的损失。”

  毕竟邢霄这人,之前在网络上会掀起惊天骇浪,颜值高不说,舞蹈基本功非常扎实,动作阴阳并合,有力量,有美感,可惜转行做了经纪人。

  “我跟爸妈吃饭,有事再说。”打了个哈欠,盛彦尧没按挂断,对方已经快他一步动作,他喃喃自语,“这也要跟我比……”

  唉声叹气,盛彦尧无奈地勾唇,梨涡浅浅陷下去:“好傻。”

  转寒的天,他裹着厚厚的外套,医院的消毒水味渐行渐远,楼层里走路声哒哒哒,每天都在进行着医生跟时间的赛跑。

  东西没多少,都是些换洗的衣裳,来接他出院的,是很久没有见到的父母。

  盛彦尧亦步亦趋跟着。

  自从家里破产后,车子别墅抵押了不少,好在他还剩个大规模的舞蹈室,也能赚不少钱,父母住在仅剩的别墅区,一般见不上面,只有生病什么的,才能一家人好好碰个面。

  盛彦尧刚出院,迎头就订了餐厅,新开的川菜馆,家里人喜辣,很合适,太久没见,大家都拘束。

  平日里跟邢霄吵闹,那是换着花样说话,在家人的相处上,盛彦尧忽然成了个哑巴,只是加快夹菜的速度,试图从中拿到点慰藉。

  “尧尧。”先开口的是盛彦尧的母亲陆蓉,她没动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小姨介绍了个女孩子,条件还挺不错的,你……”

  “妈。”盛彦尧打岔,勉强地挂着笑容,无奈吐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他喜欢男的,那是人尽皆知的事,一片森林起火,就连周遭花花草草也能从中听取风声,他就跟块被榨汁的柠檬似的。

  空气里夹杂着辣椒被催香的味道,热气腾腾,陆蓉试探没结果后,有些委屈:“同性恋是病。”

  “妈!”盛彦尧咬了重音,“以前喜欢男的我就不可能结婚,现在更不可能。”

  他顿了顿:“我有喜欢的人了,你更逼不了我。”

  同性恋是病,对他来说就是个谬论,只是因为他在很大众的性取向里,有了小众的喜欢,所以要被人诟病,盛彦尧不服。

  “尧尧……”陆蓉侧目而视,想看看丈夫的反应,本就内敛的男人并没做声明,只是用一声很轻的调子表达了自己的无措。

  夹菜动作被手机铃声打断了,盛彦尧放下筷子,一个熟悉的号码拨通,他凑到耳朵边,听筒里传来邢霄的声音:“我听说你今天出院?你要不……今晚上出来?我请你吃饭。”怕盛彦尧害怕,他特地补充道,“不是我做的。”

  “我在跟我爸妈吃饭。”盛彦尧举着手机,“你要打个招呼吗?”

  “嗯?”邢霄想说一句“你是不是傻了”的话缩回去,最后掐了气,被迫地说话,“叔叔阿姨好。”

  没有什么回应,他僵硬着,不知道要再说点什么。

  “不跟你说了。”盛彦尧拨开手机解这个被他弄出来的围,视线转在饭桌上,看看他的父母,“就是这么个事。”

  “你喜欢的人?”陆蓉又问了一句。

  盛彦尧很轻地点头,嘴边放着笑容,压不住,被烟雾囹圄,桎梏重叠,他却乐在其中,心里再清楚不过,只要他喜欢的,到后来,父母也会爱屋及乌。

  “我还在追。”

  没有那么多不能说的秘密,何况他从中学开始,就没有否认过自己的性取向。

  临走后,一直没说话的盛磊掉头,语调里的轻重缓急明晃晃的:“彦尧,这些年光忙着做生意,一直把妹妹扔给你。”

  父亲的声音有些腼腆内敛:“辛苦了。”

  盛彦尧知道,潜台词是同意了,母亲欲言又止,收到父亲的信号,也熄声不说了。

  把父母送到自己家后,盛彦尧好生捯饬一番,确定镜子里的自己足够好看了,他这才快速往外走。

  一股凉风吹得人发颤,盛彦尧拉紧围巾,火焰顺着胸腔往上,压制不住的喜悦早就偏偏突破。

  邢霄请的假还没完,敲门声噼里啪啦。

  他从猫眼里看到盛彦尧后,抬手打开了门,屋外跟着盛彦尧一起飞进来的,还有冬天的特色凉风,门口的人兴高采烈抬起手:“怕你忘了。”

  “我又不是不给你饭吃。”邢霄挪步腾位置让他进去。

  “是给了。”盛彦尧犯了个贱,“这不是给我吃到医院里了。”

  提起医院,邢霄白皙的脸颊让他说出了几抹亮色,云霞轻醉,他像掉在了酒酿里,一番痛饮,翠了一身酡红。

  拖鞋带起软绵绵的脚步声,盛彦尧面前多了一盘水果,放下水果的邢霄轻描淡写道:“你来找我做什么?不是说好了晚上吗?”

  “晚上?”盛彦尧坏笑着,被他狠狠一瞪,快速把他荡漾的笑容收敛,老老实实坐下,戳水果的动作又慢又轻。

  邢霄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仔细看并不清楚。

  盛彦尧咄咄看他,余光里的人仍旧好看得像一幅画里最吸引人的风景,他看得发怔,被察觉到后,邢霄眨了眨眼:“你要是想,我也可以。”

  “嗯?”盛彦尧愣住,片刻后想起来了,“你的意思是?”

  “你不是想睡我吗?”邢霄没有一点表情,“来吧。”

  盛彦尧怔了怔:“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渣男!”盛彦尧跳起来,“邢霄你也太让我失望了,我要是真的只是想睡你,到手了就扔了,也就你还装疯卖傻。”

  “你说好不会凶我的。”邢霄反驳后,溜开目光不看他。

  只有碰在一起,无论是什么样的话题都能没有征兆地吵起来,无一例外,熟悉的氛围刚起,邢霄已经选择了沉默。

  居然没有呛他。

  盛彦尧轻轻浅浅地笑了笑,他确实不记得了:“我什么时候说了。”

  “哼,说话不算话。”邢霄说道,“你在床上说的。”

  “我说了?”收到一记眼刀后,盛彦尧快速闭嘴,生怕下一秒就会被邢霄从家里踹出去。

  邢霄给脸上擦了药,坐在电脑面前敲敲打打,把新的证据给律师发过去过,他订的餐厅是晚上,盛彦尧来得太早,下午刚过,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准确说是盛彦尧给他说了一堆废话。

  邢霄全程保持沉默,偶尔听到点有趣的,会抬头暼瞥他。

  也不准备打扰他工作,盛彦尧准备出去逛一圈,拍拍屁股起身:“我去外面透透气,你好了可以叫我。”

  电脑前的人幅度很小地点了一下头。

  盛彦尧开门,密码锁的电子女声刚响,地上蹲着的男人腾地站起来,盛彦尧出门就撞上一张跟邢霄五六分像的面孔,只是那是一张地痞流氓气息更重的中年男人脸。

  “呦。”邢台寅站起来,眯着眼睛笑得谄媚,“你不是……霄霄那个同学嘛。”

  跟邢霄经常吵架,偶尔被叫家长,邢台寅记得盛彦尧,一个富家公子哥,上高中就是豪车接送,他看到过好几次。

  只是盛彦尧家破产的事他之后也没关注,还当盛彦尧是个不可一世的富二代,对他说话带着些许阿谀奉承。

  邢霄喜欢男的。

  家里走出来一个男的。

  说不定就是有点什么,盛彦尧还是礼貌性地鞠了一躬:“叔叔好。”

  “哎哎哎。”邢台寅很受用地摆起了长辈的架势,话还没说完,鞠着躬的盛彦尧猛地抬起身子,趁他没注意,控制住邢台寅的手,腾空一拳砸了过去。

  比起邢霄脸上受的伤,邢台寅的哀嚎声也就没那么可怜了。

  毕竟是个打拳的,被盛彦尧偷袭一次还行,回过神来就有反抗的力气了,盛彦尧身上也挂了彩。

  胜在年轻体力好,很快就占了上风。

  楼道里的声音把邻居吸引得探头出来看,邢霄也听到了动静,再开门出来,看到他那个流氓爹正跟盛彦尧抓扯在一起。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比比皆是。

  很快邢台寅抽了空大吼:“邢霄,你就这么看着你的野男人打你爹,两个变态,男的整一起去……”

  “嘴巴闭不上了是吧。”盛彦尧顺手把围巾抓下来往邢台寅嘴巴里塞。

  站在门口的邢霄冷静得不起一点点波澜:“盛彦尧,进来。”

  扔开邢台寅,盛彦尧快速跟过去,门轰的一声阖上,外界再难听的声音都被忽略,隔音差的楼房还是回荡着邢台寅骂骂咧咧的声音。

  “老子就不该生你,他妈的变态,让男的干,丢不丢人!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废物儿子……”

  “忍不了了。”盛彦尧听不下去,顺手去抓门准备出去把人爆打一顿,手指刚碰上按键,客厅里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来。

  “盛彦尧,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他低头,睫毛轻颤,看着脚下的地板砖,“我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

  “我……”盛彦尧扭头看看门,似乎能透过阻隔,看到门外的邢台寅,“我不暴力的。”

  他舔舔唇:“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受到伤害。”

  “我没事的。”

  “还嘴硬。”盛彦尧抚手,碰了碰他的脸,“这几天辛苦了。”

  吻不受控制掉落在邢霄的嘴唇上,再之后,他迷迷糊糊被盛彦尧带到了床上,迎接他的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