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了被子一角,盛彦尧小心翼翼起身,昨晚的事儿还像碎片一样在他脑海里断断续续。

  邢霄被他弄晕了过去。

  打死自己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第二次在邢霄的床上醒过来,纯黑色的窗帘完全遮挡了外界,盛彦尧蹑手蹑脚从屋里走出去。

  昨晚上太仓促,他又喝醉了酒,宿醉之后的脑袋仍旧像要爆炸一般,他这才看清楚面前陌生的环境。

  邢霄住的地方小归小,胜在温馨,他好像没有别的什么爱好,养一堆花草,阳台边有风飞进来,盛彦尧伸了个懒腰。

  收入明明不低,住的地方却那么差劲。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出来,盛彦尧扭头暼过去,是邢霄醒了,有把洁癖贯彻到底,早上起床也要洗个澡,跟他一对比,盛彦尧忽然觉得自己多少有些邋遢了。

  冲了个凉水澡,邢霄哆嗦几下,定了定神,又面无表情走出来,因为身边有人,他没睡好,没什么精神,凉水一冲,可算是让自己强行开机了。

  盛彦尧没走,他推开门,探头往外看去,脸有点红,不自然地开口:“你还没走?”

  “醒了就开始赶我,嫌我不能干?”盛彦尧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着腿贱嗖嗖说话,随即慵懒地看向邢霄,“我刚点了外卖,你得让我吃了再赶我走吧。”

  外面大雨瓢泼,天气往冬天跑,冷得要命,哪怕是在屋里,也没多温暖,盛彦尧看看周围环境,又没忍住多说几句:“一个人住,也得装个空调吧,你家太冷了。”

  “我又没让你住下去。”邢霄往厨房里走,从冰箱里拿出一罐牛奶加热,他往外看,又默默加了一罐。

  早餐吃得也随便。

  一个水煮蛋,一杯热牛奶。

  十来分钟后,他从锅里把鸡蛋拿出来放在盛彦尧面前,没说要他吃,却又是默认的。

  送外卖的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哥,盛彦尧接过刚要进门,外卖小哥忽然捏紧了袋子,干巴巴瞪眼睛看他,头往下低,盛彦尧被他瞅得有些懵逼:“你……”

  他看着这人格外眼熟,脑袋里回转一圈,愣是没把人认出来。

  外卖小哥似乎也在打量着盛彦尧,猛然把人认出来了,逃荒似的走:“请给我个好评。”

  一溜烟就没有人影了。

  盛彦尧把外卖拿进屋里,解开结后把鲜虾粥和一屉小笼包拿出来,他没动,把东西往邢霄面前推:“你要不尝尝?给你点的。”他没有吃早餐的习惯,点外卖也只是方便邢霄吃。

  把水煮蛋的最后一口闷下去,邢霄抿了抿唇,很浅地看一眼盛彦尧:“我吃饱了,你自己吃。”

  他要去舞蹈室,扒拉几下头发就往外走,临到门口,邢霄回过头来,别扭地说道:“蜂蜜水在厨房里。”

  门合上了,邢霄没有一点不舍离开,好像这是盛彦尧家,不是自己家似的,倒是放心得很。

  家里没有人了,盛彦尧没什么心思吃刚送来的外卖,邢霄泡的蜂蜜水已经凉了,他仰头灌下去后,自作主张给邢霄家里一通打扫,屋里并不脏,只是衣服扔得乱,盛彦尧整齐地叠好放到衣柜里,还不忘记邀功。

  邢霄刚进办公室,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赶来,繁杂的说话声呼呼大起,他这边没有几个人,简单打了照顾,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坐下。

  疼得痛彻心扉。

  手机一打开就是盛彦尧跳在最前排的消息。

  是一张图片,家里的东西叠得整齐划一,像强迫症患者住进去了似的。

  第二条信息只有两个字:求夸。

  盛彦尧回舞蹈室不过半个小时,那边已经有了邢霄的回复,都不用猜测,肯定是个滚字,熟悉的配方和口吻。

  他笑笑,沉下目光去看信息,虎躯一震,差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谢谢。】

  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却又好像哪儿不对劲。

  揉揉发疼的脑袋,盛彦尧从他家里走出来,在门口拍了照片发给丁节恒,一个字不说,那小子倒是回复得挺快,一串语音。

  “彦子,你这速度挺快啊,住他家里了?”

  盛彦尧从小区里走出去,点了点屏幕,他略微思索,太阳穴突突跳,紧张和不确定汇率控制着大脑,让他惶措不及。

  他说:“节恒,我想追邢霄。”

  话音刚落,对面的人一个电话催命符似的甩过来,张口开始炸毛惊诧道:“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呢?彦子……真喜欢?你别较真啊,你一个母胎单身不懂爱情我懂,但是吧,较真就算了,也不能因为讨厌他,就跟他在一起吧。”

  这样的报复真他妈歹毒。

  丁节恒一通话稀里哗啦落下后,盛彦尧反倒对自己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谁说我较真了,我本来就挺喜欢邢霄的。”

  电话被挂断,嘟嘟声招呼好一会儿,丁节恒状况外风中凌乱。

  天被捅破了一个黑旋风洞,整片天空变得乌黑,盛彦尧去舞蹈室的路上淋了雨,浑身湿透,进门带着一地水渍,他往换衣间走,把身上的水随意擦一通,还没让人完全晾干,门口杵着个脑袋看他催促开口。

  “盛老师,有人找你。”

  估摸着大概率是丁节恒,盛彦尧放慢了速度,身上被雨淋湿后的不适感稍微好些后,他这才往屋外走。

  来的不是丁节恒那个事儿逼,出乎意料的。

  是邢霄。

  邢霄家跟舞蹈室隔着的距离不远,以前邢霄三天两头就会跟他掰扯一圈,不过那小子三脚猫功夫,兴许是因为跳的古典舞,也就只有跳起来踢人的时候,动作那叫一个标准。

  其他的动作压根不适合他。

  偏偏人又菜又爱玩,打不过盛彦尧,他就专攻飞踢,还真就让他成功了那么一次。

  从舞蹈室到家,走路十来分钟就能到,邢霄上班时间来找他,估计是碰到什么问题了。

  盛彦尧出门,朝他勾勾手指,指着茶水间的位置,那里训教时间不会有人,就算有人也能第一时间看到,拉了椅子给邢霄,盛彦尧张口问道:“怎么有空找我。”

  “我没找你,只是我一来,这里的人就觉得我是来找你的,我顺水推舟。”邢霄大长串后,顿了顿才说重点,“我爸找过来了。”

  他跟周天涯的事情没有结果,老男人恼羞成怒,不知道往哪儿把邢台寅叫来了,入门就拽着邢霄给了一巴掌。

  邢台寅之前是个打拳的,手劲大,一巴掌下去要命,光是听到邢霄一句“我爸找过来了”,盛彦尧就觉得他肯定又是哪儿带了伤。

  一眼看过去,还真就瞅见了邢霄脸上一个五指印,清晰透明,脸颊上的红痕触目惊心,盛彦尧心揪着皱皱眉:“下次往我这里跑知道吗?”

  邢霄一跑,办公室那边大闹一顿的邢台寅无功而返,脸面反正是没了,他没立刻回去。

  茶水间进来两个舞蹈老师在泡茶喝,八卦的视线停顿在盛彦尧跟邢霄身上没多久,让盛彦尧瞪回去了,看戏的目光格外明显,出去后还不忘记嘀咕几句。

  “你没发现盛哥最近对那个经纪人有点不一样?”

  “你也看出来了?不会真吵出感情来了吧。”

  ……

  一头黑线无语至极,盛彦尧抚了抚额头,说闲话之前也不顾及声音到底有多大。

  在他这边待了一个小时,顾瑞生发消息告诉邢霄他爸已经走了后,他才从舞蹈室离开。

  憋了很久的话堵在胸口迟迟不发,等到邢霄从舞蹈室里走出去,盛彦尧才追到他身后,随意拿了一把伞递过去,雨没停,他压低了声音说话:“以后有困难了可以找我。”

  他咬住重了音:“任何事情。”

  从前没跟他说想保护他的话,从侧面来讲算是说出来了,盛彦尧长吁一口气:“我没开玩笑。”

  “我有伞。”盛彦尧长篇大论完了,他只是像羽毛似的轻轻说了三个字,愣了愣,盛彦尧默默把伞收回去。

  “那你注意安全。”

  人走出去,高挑瘦削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身后有人弱弱地指着伞:“盛哥,这伞……我的。”

  “不好意思,没注意。”盛彦尧咧着嘴,笑得格外灿烂。

  “……”

  大晚上的盛彦尧也没回家,他不放心,特地在邢霄家楼下站着看,楼层低,隔音效果也不好,听得到四周家长里短的争吵声。

  仰头看着邢霄阳台黑下去的灯光,家里应该没有其他人,邢台寅应该也没有找上门去,盛彦尧这才放心地离开。

  他离开动作很迟缓,想跟邢霄多待会儿的欲望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步伐已经很慢了,盛彦尧还是膝盖一弯摔倒在地上了。

  摔得格外结实,膝盖位置的裤子全给浸湿了,盛彦尧转头去看坑坑洼洼的路,这里还不如邢霄本来的家。

  如果没有邢台寅,他本可以不用住这样的地方。

  大晚上看不清楚路,一跤摔下去那么疼,他都不敢想象邢霄在这里得摔多少次才能练就闭眼就能走过去的真功夫。

  对着绊倒自己的石头拍了张照片,盛彦尧若有所思,给邢霄发过去了,附带着文字:

  【你晚上回家注意看路,小心摔倒了。】

  邢霄跟他吵归吵,信息倒是有说必回。

  【你摔倒了?】换句话说,

  你是不是跟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