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天前。
落叶含霜,雨后秋凉,窗外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红喙的雪鸟用尖嘴敲着玻璃,眼睛一转一转,好奇地窥向屋内。
白皙的少年蜷缩在绒毯里,被动静吵醒,好不容易挣扎着起身,身上又酸又疼,看了看,皮肉没一处是好的,青的青紫的紫,到处都是吻痕和齿印,特别是大腿内侧和脖颈,简直凄惨得骇人。
他起身,刚试着走下床,没想到站都站不住,一下子跪跌在地上,摔得有些疼。
“嘶……”
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却因为没有出太阳,屋内阴冷得有些过分。
没吃早餐,胃隐隐饿得难受,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入目的都是陌生的布施和装潢,看不到熟悉的事物,周时允第一次有些迷茫了起来。
“……”
他不在。
周时允咬着唇发了好一会儿呆。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开了,小孩的身上一丝不挂,没有一块好肉,这副样子,简直又凄惨又可怜,让看到的人一下子紧了心脏。
他抬头看到来人,彻底忍不住了,还没等男人把他抱起来,就扑到对方怀里,抱住他的脖子,也不说话,只靠在父亲的胸膛上安静地流泪。
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明明更早的时候,被肏得要晕过去的时候没那么难受,被怎么掐着下颌质问的时候没那么难受,现在一个人,反而就难受要哭了。
周时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那天的记忆太混乱也太冲撞,他此刻只想念男人的怀抱,想念父亲的爱吻。
想念……那酥麻的快感涤荡着他的身心,粗壮的性器在体内进进出出,女穴被肏成阴茎的形状,到了最后甚至含羞带媚地挽留,将爱欲的火彻底肆意燃烧。
混乱的黄昏电闪雷鸣,窗外的风雨飘摇大地,他顺从地张腿,是如犊羊献祭,更是甘之如饴。
“……”
岳承泽看到他这副样子,心已经软了一半,粗砺的手掌就这样慢慢地抚摸着他的头颅,没有像往常一样温声地哄,也没有抱起来放在腿上亲吻,只是安静地任由他的小孩扑进自己的怀里。
“……”
细细的抽噎声从他的耳边传来,岳承泽从始至终都没闭上眼。
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刚睡醒还有些乱的头发,动作轻得好像隐藏了什么太深重的情绪,什么也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那句话之后,他才发现当年的事情或许另有隐情,索性将江都的事情彻底翻了个底朝天,终于知道了那些细枝末节。
岳家的产业早已上岸洗白了不假,但也留了不少手段供他驱策,原本是想将那个所谓的的叔父剁了扔公海喂鱼的,但是觉得他肯定知道不少内情,索性交给手底下的人好好“照顾”了一番,果不其然,虽然少了根舌头,但话还是交待得很明白的。
……
某处的荒废工厂里。
“你交待得很不错,大老板说给你个痛快。”
陈助理今天穿了套斯文败类的黑西装,跟个笑面佛一样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他金丝眼镜的边沿上沾了点血,刚刚动手的时候没注意。
接完岳承泽的电话,陈冼铅打算笑眯眯地送人上路。
“唔!……唔唔!”男人崩溃地摇头,一脸不可置信,可惜断了舌头说不出话,他不停地挣扎着,手上的锁链太重,这下子血都挣了出来。
“啧……阿弥陀佛……”陈冼铅低头一看,衣摆被他弄到了灰,顿时冷了脸,用枪口拍了拍男人的脸,“就算不在意你那女儿和老婆,不是还有个老娘吗?现在安安静静去死,总好过你老娘亲自来送你吧?嗯?”
对付渣滓,就得用渣滓的法子。
“唔……”男人渐渐不挣扎了,恐惧的泪水流了满面,隐隐一股尿骚味,原来是被吓得失禁了。
陈冼铅看这样子,干脆利落地冲他脑门来了一枪,就风轻云淡地准备离开,临走前嘱咐手下人收拾干净。
“陈哥,要不要跟大老板回个电话?”
“现在?”
陈冼铅嗤笑一声,心说你活腻了,现在敢打过去打扰岳承泽,那简直是不要命,旁人可能不清楚,他跟了岳承泽二十多年了,看着这位从名不经传的太子爷到今天的岳家家主,光是上位就弄了好几个兄弟,意外的意外,自杀的自杀……手段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到的,他当时还只是个比较能打的小混混,有幸一朝青云直上,自认是刀山血海面不改色,但面对大老板还得心甘情愿地装孙子。
“陈哥,要不您指点指点什么意思?”
陈冼铅笑了笑,把眼睛摘了下来,身旁的汉子立马低声下气地凑过来,他一言不发半天,直到用衬衫领口将血迹蹭干净,看着他这么巴结的样子,最终悠悠地叹了口气,“二子,知道一句话吗?”
“什么话,您说!”
“好奇心害死猫……”他不再解释,出了厂房的门就直奔调查去了。
陈冼铅有时候也会觉得匪夷所思,他老板这么不近人情清心寡欲的主,就算这些年放下屠刀了,也不可能栽谁头上吧,有天他在岳家碰见梁骏梁医生的时候还纳闷,对方怎么跟他打听起了老板身边的伴儿?
“老板这些年身边有没有伴儿,你不比我清楚?”
梁骏当时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好自为之。
他一头雾水,哪怕后来他偶然见到了周少爷,觉得哪里不对劲,也没往爱情的方面想过,直到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帮忙善后,就什么都懂了。
好嘛,梁骏那话怎么说来着,铁树开花节节高,一出更比一出闹。
身为再就业黑五类,他这辈子第一次觉得什么事匪夷所思,虽然这些年也见了不少别人的腌臜事,但是像他老板那样不干则已一干惊人的,还是异常少见。
……
两人温存了好一会儿。
直到周时允扯着他的衣领子说饿,他才把人抱起来穿好衣服,捏着小孩的手细看的时候,发现那枚鸽血红戒指还好端端地戴在手上,他没有说话,只是又将它拨了下来。
小少爷哭得迷迷糊糊,还没意识到这个戒指代表了什么,只看到他要摘下来,心就突然慌了起来,刚想着说不要,他可以戴的,就看见岳承泽已经收好放戒指盒里了。
“爸爸……”他话音隐隐有些委屈。
又不知道说什么,爸爸好冷淡,他怎么装乖卖惨都没用,好像不喜欢他了,又没彻底抛弃他,刚想着去亲他的嘴角,像往常那样撒娇,就被父亲抱起来,下楼了。
明明他才是被肏的那个,被辜负的那个,现在弄得好像是对方被自己磨得忍不了了,周时允的心口酸涩,好在岳承泽总是管他的,从木制楼梯抱下去,一桌子精致的好菜,不少是江都的特色,小时候就喜欢的口味。
他被父亲放在座位上,端正地安顿好,可明明之前都是坐在爸爸腿上吃饭的,那时候他还会不好意思,跟岳承泽装作生气……
周时允小口地吃着,海鲜粥的口感很鲜香,加了糙米,多了些焦糊的香气,吃到胃里很舒服,面前还有盘黄糖糍粑,炸了一遍,挂上糖丝,小小的一个夹在筷子上,喂进嘴里,又酥脆又香甜,一下子迸发,里面的红糖浆甜而不腻,热热地流淌在唇齿间。
都是他喜欢的,也都很好吃。
只是吃着吃着就会没心思,他又不好意思总盯着岳承泽看,只好观察起了周围。
别墅层高不高,现代与古意交融得很和谐,屋外的庭院错落着青砖黑瓦,双披屋顶衔接巍峨的马头墙,四周偶尔摆放的几株时令花,并不惹眼,但很清幽。
中庭的正下方做了一个不知深浅的造景池,四方的水流平缓涌动,那水流汩汩,快要到眼前,最终却流入中间的方池里,是风水学上讲究的四水归一。
屋内没有主灯,中间嵌了正方形的通透玻璃,仿若深宅大院里的天井,投下微光,顺着这视线望向主厅,砌了一片古朴的黑石做了背景墙,又随着木制扶手的旋转弧度布设了弧形花坛,里面种着几株不知真假的风荷圆叶,抬枝向空中,烟雾婷婷袅袅地漫延。
青砖黑瓦,红花绿柳,简朴大气的风骨,时空的错层,仿佛步入了一场东方的烟雨。
江都的地理位置其实更偏向战国时期的楚地,四季烟雾缭绕,江上清波,往前算也是商埠重镇,文化的底蕴深厚,只是到了近代,随着经济重心的转移有些落寞。
周时允看着看着,想起小时候外祖经常喜欢带着他回乡下的老宅避暑,童年的暑气扑面而来,他跟着几个偶然认识的野孩子疯跑,一整个人都弥漫在清澈的流水和稻田的蛙声里。
“……”
他的心口似乎被眼前的一切烫伤,流淌出蜜一般的情绪,几乎控制不住地想,岳承泽该会怎样地精心策划,该会怎样地细致考察。
什么时候?上次出差的时候,还是准备给他过生日的时候……他会想自己看到这座宅子时的感觉吗?会期待自己的反应吗?
无从得知。
有些话语是很难开口询问的,说与不说都很难再达到目的,因为过去已经发生,很难再改变什么……
就如同现在,岳承泽正坐在旁边,和他隔得不远,但仿佛就是有十万八千里一般,他想起自己昏过去之前说的那句话,他知道了吗?他肯定知道了。
那样复杂的眷恋,缠绵的爱恨,都缓慢地在这个时空冷却,一连后日的十多天,他们都是这样平和地相处。
就像是他咬得只剩下外皮的那个流沙包,最终也没有被谁接过,留在了空荡荡的盘子里,仿佛在孤零零地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