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个什么学校, 真是省重点吗？
就这么会工夫，沈漠之已经把能在学校里听见的歧视话语在老师嘴里听了个遍，这学校就靠这些来提升学生成绩的？
沈漠之自打来到这里, 脑袋就没有抬起来过, 作为学生里的底层，他如果敢反抗, 身份肯定会暴露，他还不打算这么早就闹出森*晚*整*理事儿来。
不过年级主任的话着实把他惹恼了：他就因为热挽了个袖子, 浪哪儿了？
可惜，这里不是沈漠之随心所欲的地方，这里的NPC都被副本设置成这样讨厌的性格，或许就是为了将玩家给逼出来，然后逐一诛灭。
玩家除了要防止给彼此下绊子, 也要防着副本的算计。
真是心很累。
沈漠之对着年级主任鞠躬道歉, 将自己的校服慌慌张张整理好, 肩膀内扣着缩起来，嘴唇微抖，好像年级主任对他做了什么事儿似的：“对不起, 对不起，我错了。”原本他试图让自己显得可怜些, 好引起其他学生驻足, 就算年级主任没做什么，也会被人看得下不来台，说不定就会让他走了。
没想到周围的学生没有一个驻足围观的，即便是有看的, 也是带着嘲讽的眼神打量沈漠之，像是在嘲笑他的不知死活。大家对这样的场景已经习以为常了, 好像年级主任处罚学生这种事情在学校里没有围观的价值和必要。
“你哪个班的？叫什么？”年级主任犹自不肯放沈漠之走，非得让沈漠之将自己的班级和姓名都报出来。
“高二三班，刘旻皓。”沈漠之蔫哒哒地报上了自己的班级和姓名，就连手都还是假装岔气太疼捂住了身体左下的位置，不敢挪开。
年级主任还想说什么，就被其他人中途打断。
“主任！是我让刘旻皓等着的。”
这个时候居然有人出声解围。
沈漠之抬头看过去：男生剑眉星目，留着板寸，小麦色的皮肤，一脸臭屁的表情，就连这会儿对着年级主任也不见得有多客气，只是站在那里把他的话说完而已。
这人光是站那儿，就比年级主任高了一个头，说话都是俯视，你说他故意的吧，他身高就那么高，你说他不是故意的吧，那眼神儿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好孩子。
沈漠之表情死：
有的人进了副本，就是一副小鸡子的身材，看着里外里都好欺负。
有的人进了副本，还是一副大高个的体格，看着就这么不好招惹。
眼前的人就是换了皮子换了声音，不看胳膊上那闪瞎眼的金兰纹，沈漠之也能认出来是霍阎。
年级主任看见来人是霍阎的时候，神情突然温柔起来，这回倒像个宽厚的师长了：“屠克忽，怎么这么晚吃饭？”
沈漠之那个气！
怎么的，这哥们不也没好好穿校服，那校服在他身上都快被穿出花儿来了，你只管问他吃饭晚了？
也太会见人下菜碟了吧。
霍阎装傻充愣：“老师拖堂了。”
“等等！你在六班，怎么会和三班的学生这么熟？”年级主任突然审视沈漠之，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眼神里的鄙夷呼之欲出，语含警告：“你们……可别走陈宏的错路啊，我没法跟你们父母交代，他一个小变态死就死了，但是屠克忽，你可不能犯错！”
霍阎闻言面露不满，双手环臂，身体稍微后仰，满是被人教训的不爽：“主任你什么意思啊？您可别多想啊，前两天我篮球把他砸了，给他个机会跟我道歉没毛病吧。”他看了眼沈漠之，态度倨傲，好像用篮球砸人是被砸人的过错一样。
“这样啊……行了，去吃饭吧。”
年级主任闻言反而放下心来。
只是他一双下垂的眼睛透过浅茶色的镜片一直盯着沈漠之不放，视线像是一把利刃一般扎在他的身上，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沈漠之被这视线看的浑身不自在，赶紧对霍阎和年级主任一块道了谢，进了食堂。
这个破学校，关系好的同学就是不正当，反而明确表达了霸/凌者的身份却被好好对待了。简直糟心。
沈漠之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压制住自己的邪火，要不是他克制力强，这会儿已经在打人了。
两个人都进了食堂，还听见年级主任在食堂外面大声怒骂没好好穿校服的学生，就连刚刚上完体育课，热得不行才脱了校服外套的孩子都一样照骂不误，用词恶劣，语言凶悍，简直不堪入耳。
霍阎揽住沈漠之的肩膀，活一副恐吓同学的表情，凶狠道：“淡定点，有我呢。”
沈漠之：如果不是表情够狠我真的会笑出来。
沈漠之明面上还是唯唯诺诺的，一副被大佬欺负的样子，嘴上却在说：“今天中午这事儿是我着急了。其实就算不在食堂门口，也会有别的机会碰面的。”
“不怪你，你做的很好。中午和晚上的食堂是所有学生都要去的地方，我猜到你会去食堂外面等我，但倒霉就倒霉在每个班级的老师都会不同程度的拖延放学时间，我这才来晚。”
所以，怪老师拖堂。
过程是曲折了一点点，好歹是碰上了头，吃上了饭。
本来对于吃什么，二人都不太在意，但是花了荤菜的钱，被抖到只剩素菜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你好歹留两片肉啊！
沈漠之抱着自己缺斤少两的餐盘，看着霍阎被食堂大妈重点关照，加量加码的餐盘怒火中烧，两只眼睛恨不得把刚刚胸口没有发泄出来的邪火全都喷出来似的。又怕被人发现，强行忍回去，就是看着委屈的厉害，眼都憋红了。
霍阎失笑，拉着沈漠之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着，看没人注意了，才舒坦了几分。
他把自己餐盘里的肉不惹人注意的分了一大半过去：“不就是一点吃的吗？我回头去多买点零食给你，对外你就照我说的，被我打篮球砸了头，就当是我赔你的，反正在咱们来之前，屠克忽没少用篮球砸人，你也是受害者之一，不算是扯谎。”
沈漠之闷头吃饭，倒也不耽误嘴里问话：“我这一步一步唯恐行差踏错的，怎么到你这儿画风崩的这么厉害？”
“我要是不任性妄为桀骜不驯，那才是崩画风呢。”
霍阎把这个屠克忽的身份跟沈漠之说了说。
简单解释，就是个来混高中毕业文凭且无拘无束完全不打算尊师重道的富二代。脾气不大好，打架斗殴，折腾老师还成绩垫底。爹妈为了让学校多费心，没少在学校里花钱，不是捐设备就是捐仪器，愣生生让他顶着这样给学校升学率扯后腿的成绩在这么一所省重点里呆下来了。
六班就是这么来的，大部分成绩不好但是家世很好的学生都在六班了。只有少部分成绩好家世好的学生被排到了一班二班。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怪不得年级主任这么客气，这就是个活财神。
沈漠之：只恨系统不偏爱。
沈漠之嘴里咬着从霍阎那儿分过来的肉块，低着头小声妥协：“身份这事儿我们确实都没得选，我不跟系统计较。”
霍阎赞赏：“您大人有大量。”
“少来！”沈漠之嫌弃的撇嘴。
两个人现在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霸道学生在欺负同学，屠克忽全程趾高气昂，刘旻皓就是低头不敢应声，偶尔才吃上一口饭。大家看在眼里，却不敢表达，更没人伸出援手。
这已经是常态了。
不止他们这一桌的人是这种相处模式，个个都管，管得过来么？
沈漠之小心翼翼数着饭粒吃饭，嘴里没含糊，口型没怎么动就把想说的话给说出来了：
“这学校有问题。任课老师、年级主任，包括学生在内，所有人都很奇怪。我知道很多学校里的老师为了升学率和成绩排名，会说一些很过分的话，但多少会顾忌到学生情绪和学生家长，都是点到为止。就算不在乎这些，也不会说什么学生是出来卖的这么露骨的发言……我总觉得这里的老师……像在对学生发泄，把学生当作出气口，什么伤人什么恶心说什么。”
人对人坏起来的时候，是没有底线的。
说出口的往往都是来自心底最深的恶意。
这学校是所谓的省重点，是所谓培育优秀学生的地方，一个本该充满学术氛围和师德育人的所在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所有人都活得压抑又充满恶意，学生在这种地方，真的能接受到好的教育吗？
“六班也差不多。不过好在这个屠克忽原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老师能不搭理就不搭理，其他同学的态度……也是一个个避之不及的，这样挺好，反而方便。”霍阎对目前的情况倒是适应良好——除了上课完全听不懂之外。
不过这也符合他的人设：学渣。
他原来就没有正经上过学，这种校园生活更是没有经历过，不过让他来说，如果学校是这种画风的话，他还是宁可不上学的。
霍阎心里想的事情没和沈漠之说出来，他吃了一勺食堂的饭菜，脸色骤然一变，然后拿起水杯疯狂漱口。
“怎么了这是？”沈漠之看着霍阎吃到什么不干净东西似的表情有些不解。
“甜！”霍阎干脆放下筷子：“我不接受甜品以外的甜口菜。”
原来如此。
这里的菜都是甜口的。
不止是红烧类糖醋类的菜，就连清炒的菜色里都被厨师放了糖。
这是对甜口有多大的执念啊！
这种甜味比原本就带有甜口的菜系还要再离谱一点，沈漠之不得不揣测是系统故意给副本设置成这样的口味，专门逼疯玩家的。接下来的一周，味蕾少不得要受点罪了，实在不行，就多吃点泡面零食好了。
“还有一件事。”沈漠之勉强塞了一口没有鸡丁的宫保鸡丁。刚才食堂大妈手抖得都能看见重影了，难为她能把所剩无几的几块鸡肉给精准抖搂出去：“这次的规则里有一条，要求玩家单独猎杀鬼怪。”
霍阎手里的筷子挑挑拣拣，尽量选了些清淡的菜色来吃：“嗯，所以我们还可以从校园怪谈一类的信息查起。每个学校里都有点闹鬼的故事在，菁华高中恐怕也不例外。既然有猎杀鬼怪的要求，那么这个学校里的鬼应该就是我们主要对抗的对象了。”
在游戏规则里第三条的积分设定中表述的是“每只合计100积分”，这么看来这个学校里，鬼怪还不止一两个。
鬼物和怪物在副本里是两种特殊NPC。
怪物就和之前善镇副本里的没有多大区别，要么就是人形要么就是怪形，正常的武器都可以造成伤害。
鬼物则不同，鬼物重点在于鬼，而鬼形不能被寻常道具伤到，只有针对鬼物的特殊道具才能造成伤害。
这些沈漠之都知道。只是他之前的副本中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怪物，专属道具里也没有针对鬼怪的物品。
他有种预感：这次的副本恐怕要花费不少的积分来兑换道具了。
另一件令人悲哀的事实就是：因为幸运值偏高的缘故，他但凡有强烈预感的事儿，十之七八都会成真。
沈漠之：好得很，毁了我的胃口，还要我变穷鬼。
狗系统！
这会儿他为了防止自己和霍阎说话太明显，惹来不必要的关注，声音压得很低，嘴巴借着吃饭的动作一嚼一嚼的。随着食物的挪动，一会儿左腮鼓鼓囊囊，一会儿右腮鼓鼓囊囊，吃起东西来干净又好看。
霍阎光是看他吃饭就能多下二两米。
“这次副本大概有多少玩家？”
“暂时不好判断。”霍阎用余光扫了一下其他学生：“不过既然线索提示了是教学楼里闹鬼，那么所有玩家的重点都会放在教学楼上，还怕碰不到其他人吗？”
到时候就看谁技高一筹了。
霍阎和沈漠之坐在一起吃饭，其他的学生都下意识的避开他们两个人的桌子。屠克忽的差脾气在整个学校里都有目共睹，其他人也不想招惹这样一个说炸就炸的人。
万一一个不注意把这人脾气给点着了，倒霉的不还是自己吗？
霍阎提醒沈漠之：“现在我这样的脾气，白天在人前恐怕得多欺负欺负你，还要辛苦你演戏了。”说着辛苦沈漠之，可是语气倒是幸灾乐祸的很。
沈漠之偷摸瞥了霍阎一眼：“得了吧，除了你，谁都能欺负我。这个刘旻皓，算是学生里面的底层了，光是课桌上就被人填满了那些污言秽语，三班里没有一个拿正眼看他的。我已经做好倒霉七天的准备了。”
主动扮演弱者和被迫扮演弱者的感觉绝对不相同。这种不得不处处低人一头的感觉太过憋屈，可是人设一旦崩塌，说不准就会被NPC盯上，触发系统禁制。
有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
“暂时忍忍吧，没人注意的时候你还是可以松快点的。”霍阎劝沈漠之倒是劝的来劲，就是自己的手左戳戳右戳戳，把米饭都快戳出花来了，也不肯吃。
沈漠之嚼着菜，面无表情：一顿饭下来，他已经快要适应这个学校的奇葩口味了。
甜蜜蜜，真的是甜蜜蜜。
“哎！屠克忽，你今天不仗义啊，吃饭都不等我了！”
语带调侃的声音窜进二人的对话中，与此同时，一颗篮球滚落到霍阎的脚下。
霍阎看过去，很是无奈：“褚眠眠。”顺带着把篮球当足球那么一脚踢回去：“吃饭带个屁的球。”
褚眠眠听见霍阎喊他名字就头疼：“早说了八百遍了，叫我褚眠，别叫我褚眠眠，娘不娘啊！”褚眠眠接过被霍阎抬脚踢过去的篮球，一点不嫌脏地用身上的校服蹭了蹭脏兮兮的爪子，一双眸子亮亮的，短短的刺猬头上还挂着刚刚运动后的汗水，他自来熟的坐在霍阎身边，看见沈漠之的时候表情立刻垮下去，嫌弃的快要飞起：“这人谁啊？你现在怎么跟谁都能吃上饭了，也不怕掉了身价。”
“刘旻皓，三班的。前两天打篮球砸的人就是他。”霍阎极为简短地介绍了沈漠之的身份：“这两天懒癌犯了，找个跑腿。”
褚眠眠审视着沈漠之，把篮球往桌子上一扔：“这样啊，诶，跑腿的，去给我也打份饭。”说着把口袋里的饭卡丢出去：“两荤两素不挑食，赶紧。”
沈漠之赶紧放下筷子，拿过饭卡，头也不敢回的就去窗口打饭，手里捏着饭卡生怕掉了似的。排队的时候还有三四个人在他前面加塞，他也不敢反驳，只能乖乖等着。
这个褚眠眠，按说也是个欺负同学的人，让他来打饭，却不肯在钱上占人的便宜，居然还用自己的饭卡。
这算什么？
霸/凌你的劳动，但是不霸/凌你的财富？
两个人的午饭就这么被突然闯进来的褚眠眠给搅和了。
关于副本和任务的事情是不可能再提了，褚眠眠看不上沈漠之，使唤起来倒是不客气。除此之外，倒也说得上是个性格不错的人。
沈漠之维护人设稳如老狗，人家让干嘛就干嘛，不然就跟鹌鹑一样窝在椅子上，偶尔才敢吃一口东西。好像对面坐的不是褚眠眠和霍阎，而是凶神恶煞的俩霸王。
褚眠眠既然能和屠克忽玩到一起去，说明也不是什么热爱学习天天向上的五好青年，懒散自由惯了，不太喜欢那种弱于柔弱的男生，因此看着沈漠之的瑟缩样就烦：“啧，你能不能别跟个兔子似的抖啊？你丫帕金森？”
霍阎：兔子？你见过跟怪物打在一起的兔子？你见过伸手就给一米八的大汉撂地上的兔子？
那得是个什么巨无霸兔子。
霍阎千般吐槽憋在口中不能言，看着沈漠之辛苦维持的假象硬生生扯出一个讥笑来。
这会儿看见沈漠之处境的学生们，眼睛都是同情：被这俩人欺负上，真惨啊……
就连赵蒙在远处都对沈漠之隔空投递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沈漠之：有的时候太引人注目真的很危险。
哪怕人设没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