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咒术师协会本部,身着黑色制服黑发少年行走在长廊上,咒术师协会所在建筑物构造偏向传统,楼宇之间由木质长廊连接,长廊上空荡荡的,当少年走到尽头的时候才有人出声,是身着和服的助理,她微微俯身,“夏油先生是么?请随我来。”

  整个咒术界就如同这一片建筑物给人的感觉一样,腐朽、沉闷,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夏油杰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他向助理点头示意,而后跟在她的身后,窗外有一两只飞鸟掠过天空,他抬头看去,但很快又收回目光,他的思绪飘回远在东京的咒术高专,粗略地估算时间,这个时间点霁初应该已经起床,用过早餐,说不定已经在锻炼了。

  “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助理在障子门前停下脚步,对夏油杰又是俯身行礼,而后动作优雅地拉开一半的障子门,侧身膝行到会议室内,对分别坐在不同屏风后的高层说,“他已经到了。”

  一道年迈苍老的声音如是说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障子门后的那群人,就是现在名副其实掌控咒术界的人,同样也是造成无数悲剧的幕后黑手,夏油杰也曾来过这里接受质询,原因是星浆体任务失败,那时的他无法理解自己从咒术师开始一直坚持的大义是否存在意义,他只是站在会议室的最中央,听那些高层那么高高在上地审判他,批判他。

  助理从里面把门彻底打开,少年迈开步子,这幅场景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会议室内一片漆黑,仅有的光源是摇曳的烛火,室内的四周墙壁上都贴有各类防护符咒,论起怕死来,那群高层无疑是最怕死的。

  最中间的那块空地就是留给夏油杰的,他没怎么犹豫,再度站到这个位置。

  唰——

  障子门被彻底关上。

  夏油杰半仰起头,“夏油杰,东京咒术高专三年级生,近一个月处理了五起一级咒灵任务,一起特级咒灵任务,在完成任务过程中没有造成普通民众伤亡,且财产损失也降到最低……”

  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模板,他一开口就是总结过去一个月的任务情况。

  但是还没等他说完,话就被人打断,打断他说话的是个正值中年的男人,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却又充满恶意,“你的任务完成率当然很优秀,但你在两个月前的某个任务中擅自把当地村民带回高专,违反了咒术师管理条例。”

  果然是为了这个,夏油杰没觉得多惊讶,反而在他把这话说出口的时候,有一种预料之中的感觉。

  “但她也是有咒术师天赋的人,可以算作是提前将她引荐进入高专。”这件事情说起来不算什么大事,但对于掌权者来说就是可大可小的,只要能够变成有利的武器,他们自然会把这件事说得非常严重。

  “是么,我以为你是遵守管理条例的咒术师,提前引荐需要经过好几道手续,你直接跳过这些手续,是无视咒术师协会的意思吗?”中年男人冷哼一声,“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是特级咒术师就能够理所当然地违反这些条例了?”

  如果五条悟在这里的话,他会怎么回应呢?他大概会满脸不屑,告诉这些烂橘子,他本来就没有把这些管理条例放在眼里过。

  可即便夏油杰和五条悟是挚友,但两人从本质上来说却又是那么截然不同的,他做不到像五条悟那样视若无睹,那如果是霁初呢?她在这里又会怎么说呢?

  少年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下他想起同样是这样昏暗的灯光,少女站在餐厅的包厢里,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可眼神又是那么坚定,她说,我们是可以改变未来的。

  “你以为保持沉默就会有用吗?”不知是谁用嘲讽的语气那样说,仿佛在嘲笑少年的无措。

  然而夏油杰却很清楚,那不是单纯的沉默,“当然没有用,既然你们都已经认为我违反条例不如直接说说怎么处理吧,也免得浪费诸位的时间了。”

  至少在以前夏油杰还能表现出谦逊有礼的样子,但此刻他已经疲于用这种假面应付这群人,他所想的只是结束这场名义上为任务汇报,实则为下马威的闹剧。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屏风,坐在屏风后的高层莫名觉得夏油杰似乎改变了什么,他的目光仿佛穿过屏风,直直地看向他们,不同于往日被审视的一方,此时此刻,他反而成为审视方。

  在这么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夏油杰却在想这个时间点的霁初会在做什么,可能会在夜蛾老师那里学着一起做羊毛毡,但她手笨,一开始学羊毛毡还不小心弄伤了手,勉勉强强地扎了个小狐狸出来。

  等助理再度拉开障子门的时候就听见其他高层忿忿不平地指责夏油杰没有一点责任心,而且目无尊长,对此少年置若罔闻,他对助理微微点头示意,而后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会议室。

  他离开咒术师协会的时候还遇见了一两个以前没见过面的年轻咒术师,听说是即将入学京都的准一年级生,他们也不知是从谁口中得知的社团的消息,见到夏油杰便问:“我们也可以加入社团吗?”

  他们的脸上还都是一股青涩的感觉,可眼神很真挚,夏油杰在他们身上找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曾经他也是这样的吧?怀着满腔热血成为咒术师,但事实却是那么冰冷残酷,一点一点地浇灭他心间的火,他差点迷失自我,差点失去坚持下去的意义。

  但好在现在他似乎又找到了前行的目标,改变现状,让稚嫩的咒术师能够安全成长。

  “可以,不过加入社团还需要其他人的同意。”夏油杰说,这是霁初当时定下的规矩,新的团员加入需要征得三分之二以上老团员的同意,而且作为创建社团的初始人,夏油杰也好,霁初也好,都有一票否决权。

  正如夏油杰所预料的,当霁初接通他的电话时她正在夜蛾老师那里学做羊毛毡,她学得很认真,而且成品也越来越漂亮,夜蛾正道的这项爱好没什么学生能够理解,霁初是难得可以理解还能兴致勃勃向他请教如何做羊毛毡的人。

  “啊好,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一下的,等你回来再说好吗?”考虑到还有夜蛾老师在场,霁初没有明显提到社团的事情,她结束通话后就又把羊毛毡拿起来,如果仔细看她的腿边已经放了一排圆不溜秋的Q版小人,那分别是三年级生还有二年级生,她是打算直接扎一个咒术高专的全家福,但这显然是个大工程。

  “是杰打来的电话?”夜蛾老师没抬头,他手里的熊猫玩偶已经初具雏形,看起来就很可爱。

  “嗯,他正在从京都往东京赶回来。”说这话的时候她正在扎夏油杰Q版小人的丸子头,但是一个不留神就把那颗丸子头扎歪了,她表情略带苦恼,尝试再拯救一下,努力许久才让丸子没那么歪七扭八的。

  后来夏油杰又把那几个想要加入社团的咒术师信息发在群内,霁初仔细查看了几遍就在投票里选择通过,最后几乎是一致通过的,到目前为止社团成员已经超过二十位,这对于本就人数稀少的咒术师群体来说已经可以说是规模可观的了。

  前期主要还是壮大队伍,在中后期的时候注重提高成员的水平,这样才能在后期改革的时候争取到话语权。

  她放下手机,觉得自己下凡考核一次遇到的麻烦比前辈所有考核任务中遇到的还要多,她也想去正常的世界里考核啊,明明隔壁的运动番世界是那么平和,可偏偏她选中的就是高危世界,想着想着,她就变得愁眉苦脸。

  这表情变化让夜蛾正道还以为她是和夏油杰吵架了,委婉地试探道:“是和杰有什么矛盾了吗?”

  别看夜蛾正道长得五大三粗俨然一个黑面大汉,但其实心思细腻,在日常生活里也很关照霁初,霁初把扎好的Q版夏油杰羊毛毡放在一边,接下来就是五条悟的羊毛毡了,她就起一团白色的羊毛,在手里团吧团吧,搓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来。

  “没有什么矛盾啊,刚才只是在问他要不要出去玩而已。”最近几天他难得放假,其实一开始咒术师根本就是007,丝毫不存在假期这一说,但霁初向夜蛾正道反映过这件事,虽说没有争取到一周双休,但至少假期还是增加了几天的,比起最开始还是有点进步的。

  夜蛾正道说:“出去散散心也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总觉得夜蛾正道的语气很欣慰,就好像是家长看到闹别扭的小情侣又和好一样欣慰,是她的错觉吧?她想了想,抬起头去看夜蛾正道,“其实我和杰不是恋人啊老师。”

  “你是这么想的吗?”

  “是啊,怎么说呢……感觉我和杰只是关系比较近的朋友,而且如果要成为恋人的话,总该要有表白什么的吧。”她参照的是上次考核时和禅院甚尔的相处模式,禅院甚尔在离开禅院家以后就直截了当地表明心意,然后两人才成为恋人的。

  “原来是这样么。”夜蛾正道低声说道。

  办公室内气氛一片祥和,直到不远处的训练场传来一道响彻天际的爆.炸声,夜蛾正道几乎是第一时间站了起来,看向窗外,他眉头紧锁,“又是悟那家伙。”

  霁初也跟着看向窗外,从这里正好能看到高专的露天训练场,但此时此刻的训练场被一片浓烟包裹,她都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只能看到训练场最外面一圈的树木都被齐腰斩断,树叶散落一地,满地狼藉。

  “那我也去——”

  “不用,那里对你来说还是有些危险,你先在这里待着吧。”走之前他还不忘再指点一下霁初手里的羊毛毡该怎么做,“眼睛那一块的羊毛没必要用太多,不然眼睛的形状会很奇怪。”

  真不愧是夜蛾老师,这个时候还能留意她手里的羊毛毡。

  霁初听从他的建议把那一撮浅蓝色的羊毛揪走一点,因为五条悟也不是第一次把训练场给炸了,基本上是一个月里要炸个三五次,不过反正他作为大家族的少爷,背后有五条家雄厚财力支持,那些修缮费对五条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事情。

  五条悟的Q版羊毛毡难点在于眼睛,少年的年轻实在是太漂亮,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复现那双眼睛的美丽,要不还是先搁置一会吧。

  “你的眼睛真的好难复现啊。”她嘟哝。

  “真的吗?原来你那么喜欢我的眼睛啊?”

  忽然之间,她听到了少年的声音,但显然是更加稚气的声音,她环视四周,没发现其他的人影,五条悟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吧?排除所有的不可能,那么剩下的那个就是最后的大胆。

  啊、啊?难道是羊毛毡成精了吗?放在咒术界好像也不奇怪,她捏了捏羊毛毡的脑袋,“羊毛毡也会说话吗?”

  “拜托,夜蛾老师的咒骸都能说话,我怎么就不能说话了呢?不相信的话你就凑近一点嘛。”那语气就像是在撒娇。

  霁初半信半疑地低下头,凑近羊毛毡,另外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你都相信呀?真的很好骗欸。”

  等等、他是怎么突然出现的!?霁初被吓了一跳,差点整个人倒在羊毛毡堆里,她用胳膊撑着地面稳住重心,她没好气地说:“五条悟——!”

  五条悟满脸无辜,他眨了下自己漂亮得如宝石般的六眼,“抱歉,我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你真的相信了欸。”

  “作为道歉,既然你那么喜欢我的眼睛,现在可以看个够,喏。”说着,他无比慷慨低下头,任由霁初注视着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