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HP] 潮音【完结番外】>第100章 虫茧

  ◎死在茧中,朽于黑暗。◎

  阿芙拉来时路上不曾犹豫过,真站在这扇薄薄的门前时,反倒觉得一股怯意涌上心头。

  科尔夫人告诉她门没锁,阿芙拉还是抬手敲了敲门,省得里德尔老是诟病她。

  两三秒钟过后,她听到里传出一声淡淡的“请进”。

  阿芙拉推门进去,看到窗外情景才知道又开始下雨了。

  里德尔靠坐在床头,一双长腿伸展得有些费劲,脚踝上下交叠着,膝盖上放着一个本子,但一片空白的页面显示他并没有落笔,而是在凝神思考。

  他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抬起头。

  当看到走进来的人是阿芙拉时,里德尔眉头都不由自主地压下去几分:“怎么又是你?”

  阿芙拉语气变得不太好:“又?我来这里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她关上门走进房间,把科尔夫人拜托她的药膏放在了桌上,并不动声色地往他手臂上瞥了一眼。

  里德尔两只衬衫袖子都没有挽上去,根本看不出是哪只胳膊受了伤。

  “我很好,孤儿院也很好,邓布利多还活着,阿兹卡班一切太平。你可以走了。”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你怎么怪怪的?”虽然里德尔平时也不见得正常到哪里去,但阿芙拉就是直觉他今天怪上加怪。

  他把阿芙拉当空气,完全是一副视而不见的姿态,阿芙拉就伸手去抢他的本子。

  里德尔极为迅敏地用左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她骨头隐隐作痛。

  阿芙拉趁机握在他左臂上,隔着衬衫,她摸到了厚厚的绷带,他却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不抓不知道,两人肤色乍一对比,阿芙拉才发现海风果然极易将人的肤色吹黑,她的肤色现在比起里德尔简直要黑起码三个度。

  阿芙拉毫不客气地坐到床上:“别看我,看药。”

  她单手将药膏盖子旋开,没想到里德尔会这样不配合。

  他扬手将阿芙拉的手甩开,冷然道:“不劳驾了。”

  阿芙拉实在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疯:“你以前劳驾我的少了?”

  “那么以后,就不用劳驾了。”他扬扬下巴说道。

  “你到底犯什么病?”她兀自去拉他受伤的手臂,不想再次被甩开了。

  他这次用了力,饱含着一股不耐烦。房间本就无比狭窄,这一下将阿芙拉的手甩到墙上,她细嫩的手背上很快浮现出一片在关节之间连成片的红色淤痕。

  阿芙拉自己都没料到,她居然鼻子一酸,跟着眼泪就跟不受控制的雨水一样成串落下来。

  比这一下更疼的苦楚她受得多了,她没有道理就这样在他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可她越是拼命想将情绪憋回去,它们就越是像夏日疯长的杂草一样蔓延。

  这阵子沉沉积压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个突破口,那种感觉就仿佛她是一只一直在历经痛苦的幼虫,她将自己一层一层地裹成一只动弹不得的茧,靠着挣破束缚的信念一日接一日地撑下去,为的是有朝一日重见光明。

  可是她好不容易盼到那一天,她以为自己要破茧而出了,却有人告诉她——你将自己缠死了,你自作自受,现在无人在你身侧帮你。你生而为虫,注定死在茧中,朽于黑暗。

  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得恨不得和这世界一同毁灭。

  里德尔就看她一面默默流泪,一面发狠地双手攥拳将裙摆抓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和谁置气。

  僵持半晌后,里德尔捏着鼻梁叹了口气。

  他挽起袖子,将左手臂上的绷带一层层解开,露出大面积骇人的伤口。

  实际上当阿芙拉看到伤口时就明白他为什么拒绝用药了——这一看就是他折腾那些倒霉毒药时不小心弄伤的,普通药物根本无法让伤口恢复。

  可阿芙拉现在心情极差,她顾着自己哭,懒得开口和他交流。

  里德尔自顾自将烫伤药膏涂在手臂上,接着又将绷带慢慢缠回去。直到他完成这漫长的一系列动作后,阿芙拉的眼泪才慢慢有止住的趋势。

  “哭完了?”里德尔凉凉说道,“哭完了就回去。”

  她的视线还是模糊的,那一刻委屈重新涌上心头,阿芙拉透过眼前的水雾看到自己手背上那块淤痕,更是怎么看怎么委屈。

  一瞬间,也不知是脑子里哪一根神经搭错了,阿芙拉下意识将那盒药膏拿到跟前,本着不能浪费的态度打算往手背上抹。

  这个动作看得里德尔都为之一愣,当他反应过来她想干什么时,就迅速拉开抽屉找到另一盒药膏进行了调换,并顺便将一块蓝灰格纹的手帕扔在她面前。

  阿芙拉哭得有点续不上气,里德尔就看着她一抽一抽地给自己上药,然后又拿起手帕擦眼泪,糊得上面眼泪药膏混成一片。

  里德尔再次开口:“可以了吗?你走不走?”

  她努力控制膈肌的收缩:“外面在下雨,你怎么不走?”

  他挑眉道:“这是我的房间,不欢迎外人。”

  阿芙拉哪里忍得了这气,她在里德尔本就一言难尽的表情中擦干眼泪,又顶着桃子似的眼睛瞪着他,狠狠擤了两下鼻涕,继而像个一掷千金的夜场阔少般将手帕扔到他怀里。

  那一刻,她看见里德尔的五官都僵住了。

  但是在他做下一步反应之前,阿芙拉就走出去并重重关上了房门。

  她回到家后接到催命般的电话,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弗莱维娅打来质问她的。虽然还没亲眼看见报道,但阿芙拉知道自己的小道消息肯定已经传遍了。

  她在电话中接受了一顿训斥,大部分还是来源于弗莱维娅为她不打招呼私自出行的担忧,小部分时间被她用来逼迫阿芙拉发誓她真的不是阿布的秘密情人。

  阿芙拉再三解释这只是个巧合。放下电话后她为了让心烦气躁的感觉消散一些,就跑去街对面敲开了洛佩兹家的门。

  洛佩兹夫妇这时在上班,开门的人是杰西卡。

  她看到阿芙拉时大为吃惊:“你去哪了?我上午去找你,哈兰德说你不在家。你有没有看今天的报纸?”

  阿芙拉大概能猜到她为什么没看到报纸的影子:“我想哈兰德已经拿着它出去宣扬我的好事了。”

  “你真的应该亲眼看看他们是怎么写的。”杰西卡让她进了屋,报纸就放在鞋柜上,阿芙拉一眼看到标题,差点把早饭喷出来。

  阿芙拉难以置信:“我预计他们会大造特造一个离谱的谣言,但也没想到会离谱到这份儿上。”

  “毕竟他们不靠严肃纪实文学吃饭。”杰西卡耸耸肩,给她倒了杯水,“但我还是想知道,报纸上写的都不是真的对吧。”

  阿芙拉喊道:“当然不是!我可以保证这上面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杰西卡流露出赞叹的神情:“这不能怪我。你知道,他们将这个硝烟之中的爱情故事写得有点感人。”

  阿芙拉哭笑不得。她上了楼,郁闷地在杰西卡床上躺成一个“大”字。

  杰西卡见她实在别扭,出言安慰道:“娱乐头条嘛,每天都有人被拉上去处刑,没几个月这事就会淡出大家的视线,别太在意。”

  阿芙拉听完翻了个身,双手托腮趴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杰西卡索性移开话题:“新学期我们也要四年级了,你有没有什么计划?”

  阿芙拉只有摇头:“我每一天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杰西卡和阿芙拉不同,她对新生活还充满着期盼:“我希望能快点到五年级,这样我就可以竞选级长了。”

  “你想当级长?”

  “当然,级长有自己的独立宿舍和大浴室,到时候你可以搬过来和我一块住!而且只要当上级长,以后熄灯就再也无法阻止我探险了,我感觉在学校呆了这么多年,还有许多地方我都没去过呢。”

  “你说得对,级长的确可以手握部分权力……”阿芙拉坐起来喃喃自语,“里德尔今年一定会竞选级长的……”

  如果她没记错,前世他就是利用级长特权打开密室的。虽然他没有透露接下去的计划,但阿芙拉认为不能坐以待毙了。

  “你刚说什么?”杰西卡没听清,反问了一遍。

  “没什么。”阿芙拉摇摇头,她脑袋里乱作一团,有太多谜团悬而不决,几乎让她的脑子转不动了。

  冷不丁,直觉让她的神经抽动一下,脱口而出:“你还记不记得阿布受伤那天,发生了什么其他值得注意的事?”

  杰西卡坐在窗台上,荡悠着双腿回想道:“埃德温也受伤了?除此以外我想不起别的。那天比赛结束后一直在下雨,直到晚间,所以我一直呆在宿舍。”

  “下雨?”阿芙拉几乎一整天都在医疗翼里照顾阿布,她并没有注意那天的天气。

  为了印证这部分记忆,杰西卡指了指放在床头的日记本:“你可以往回翻翻,看看我那天记了什么。”

  “可以吗?”阿芙拉在得到她的许可后,翻开了日记本,然后无奈地发现里头的内容是如此独特——

  “今天晴天,是可以训练魁地奇的一天!”

  “今天下雨,没办法训练了,我恨。”

  “今天虽然是难得的晴天,但却因为要上课而无法打魁地奇,我好恨!”

  “……”阿芙拉表情精彩地翻到那一天,果然看到下雨的记录。

  为什么偏偏是那天呢?这是阿芙拉一直在思索的问题。

  杰西卡提到的天气的确提醒了她——为了确保魁地奇比赛尽量不受天气影响,教师们会提前预测气象,今年比赛期间也的确是难得的少雨周。

  只有比完赛当天下了几小时的雨。

  阿芙拉想到什么,从床上弹起来往回走:“我突然想起件事,先回去了。”

  这几年来,杰西卡已经越来越习惯她的心血来潮和一惊一乍,因此见怪不怪地说:“我爸说整个魔法部今晚都要加班,不知道又要商量什么对策。不如你叫上哈兰德晚上过来,我们一块吃饭吧。”

  “好。”阿芙拉应下后像阵风一般跑出门,迈开步子回到自家二楼的卧室中。

  她从德国带回来的毒物学教材躺在桌上,还没怎么被翻动过。

  阿芙拉有的放矢地在其中找到一样药材,这是可以在“凤凰涅槃”中与其他魔药互换的药材之一——一种名叫“颈盾火腹蟾蜍”的生物。

  它的入药效果极好,药效很少会打折扣,而且药性稳定,几乎不会与其他魔药发生排斥反应。

  只不过由于这种蟾蜍有剧毒、体型小、擅藏匿且品种稀有的特点,很少有人能成功找到它。

  书上写着它喜欢在雨天出来活动,而埃德温比一般巫师更擅长探寻动物的踪迹。

  难道里德尔是让埃德温帮他找到了这个?阿芙拉猜测着。这样也就可以解释得通他篡改埃德温记忆的行为了。

  可是这番举动实在风险莫大,要知道遗忘魔咒的确是可以被回溯的,而且这件事也很容易被人撞破。

  冒这么大的风险,只是为了获取一只相对稳定的原材料,值得吗?

  阿芙拉总觉得这不像里德尔的行事风格。除非他真的对埃德温恨之入骨,一刻也不能等待地想给他点颜色瞧瞧。

  她开始后悔上次见面时和里德尔弄得太僵,以致于很难找到台阶再去打探消息。

  辗转纠结中,阿芙拉从柜子上翻出两瓶魔药,都可以治疗烫伤,同时具有解毒功效。

  里德尔不可能在孤儿院正大光明使用坩埚,而且药材也有限,他此刻大概正需要这个。

  第二天,阿芙拉带着魔药再次前往孤儿院。

  科尔夫人不在,接待她的是个怯生生的年轻女孩。

  她看上去很容易受惊,对阿芙拉轻声细语地说道:“里德尔最近似乎生病了,他说他不想见任何访客。”

  阿芙拉犹豫一下,将药瓶塞到她手里:“那麻烦你,帮我把这些带给他。”

  几分钟后,女孩再次走出来,并将魔药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他说不需要。没能帮到你,抱歉。”

  阿芙拉深吸一口气,接过魔药并和善地笑了笑:“没关系。如果哪天他死了需要下葬,你们可以联系我,我带烟花和香槟过来。”

  往门口走了几步后,阿芙拉不放心地转身补充道:“刚才那些话可以转告他,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