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HP] 潮音【完结番外】>第99章 回程

  ◎日升月落,暮去朝来。◎

  她喝下隐身药水离开房间,在路过一楼地会客厅时看到塞普正襟危坐,或许是注意到气流的涌动,他向这边瞥了一眼,并动动嘴唇用极轻的声音说出一个地址。

  阿芙拉按照原路返回,一路穿过盖勒特的禁制,注意到来时她挂在树枝上的戒指已经被取走了。

  她顺着自己留在戒指上的印记气息,沿路找到塞普说的地点,发现那是一条巫师购物街。

  街上人流杂乱,和对角巷有些类似。魔法印记的气息被扰乱了,但在一众深色脑袋中寻找一抹扎眼的亮色并不是什么难事。

  保险起见,阿芙拉在这一小时不到的路程中又换了一套衣服,她在中途将外套也塞进了伸缩袋,此刻手里仅拿一只装有马克的钱袋,看上去和普通旅人无异。

  显然两个金色的脑袋在这里都足够惹人注目,阿布刚从一家店面中出来,就难以置信地喊了声阿芙拉的名字。

  阿芙拉装作偶然遇见的样子和他打招呼:“好巧,你也会来这种地方?”

  “我的确想抱怨为什么这地方没有高定店。我跟我爸爸来办点事。所以你怎么会在这儿?”

  阿芙拉淡淡回应:“哦,我来确认我母亲的墓碑还没被盖勒特轰碎。”

  他耸了耸肩:“你要是来得再早点儿,说不定还能让我爸爸帮你带句话。”

  阿芙拉怔了一下:“你清楚这次来德国的目的是什么,对吗?”

  “难不成这个时候来旅游吗?我又不是没脑子。既然正好遇到了,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去处吗?”阿布嫌弃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店面,那里头挂满了像沙丁鱼罐头般挤在一起的流水线成衣。

  阿芙拉很难给出建议:“我自从有记忆以来几乎没有回过德国。也许我们可以转一转,或者找个餐厅坐下来吃点东西。”

  已经中午了,阿芙拉已经饥肠辘辘,纵然没有进食的心情,但理智告诉她这种时候还是补充能量为妙。不过她很怀疑这种平民消费场所能否使阿布屈尊就座。

  “很明显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如阿芙拉所料,阿布露出一种极为勉强的表情。

  她让步道:“得了,我们走远些看看吧,我可不想在整个午饭时间都对着你这张苦大仇深的脸。但是你得记路,这里太绕了,我怕我记不清。”

  “好。”他几乎想也不想地一一道来,“我们现在离莱特车站大概30公里,距离西里西亚车站则大约有25公里。虽然如此,我想我们还是尽可能往莱特车站去,运气好的话可以顺着原路返回,经由法国回到伦敦,否则可能要绕一大圈先到马德里去……”

  “为什么我们要去马德里?”

  “因为那里有一把我知道的足够隐蔽的门钥匙。”

  “你把撤退路线都想好了?”阿芙拉吃惊地反问,她发现和阿布的路线规划比起来她确实有够单纯。

  “我需要考虑到每一种状况。”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并回头看了一下,“要不你还是自己先回去吧,我可不愿意有个万一在路上颠簸还要听你的唠叨。”

  阿芙拉也注意到了,有人正在盯着他们。

  “我倒真想那么做。”

  阿芙拉能确定那是盖勒特的人,她也能预料到这些人是在谈判期间专门负责盯紧阿布的,这也是为什么盖勒特愿意抽出一点宝贵的时间与塞普见面。

  这事本与她无关,如果她此刻要抽身,他们大概率不会分散人手。

  这些人要做的只是确保阿布没有异动,可以想见但凡塞普或阿布中有一方令他们觉得不对劲,另一方恐怕会在瞬间人头落地。

  盖勒特是一定能做出来的,他从不惧怕挑起争端,莫不如说他对这种机会求之不得。

  可阿芙拉不能走,无论她有没有和塞普立过契约,现在都不是离开的时候。

  他们走了两个街区,找到一家环境稍微幽静的餐厅。

  阿布若无其事地走进去说:“你要吃完饭再走也可以,就是恐怕你得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一顿不怎么愉快的午餐了。”

  阿芙拉跟上去落座:“我不会走,以免遇上突发状况你连德语都说不出来。”

  他一边看菜单一边用德语地说了一句“你开什么玩笑”,并紧接着用德语流利地点完了餐。

  天气逐渐升温,再加上心情紧张,阿芙拉并不怎么有胃口。

  反观阿布倒是镇定得多,她不禁好奇:“你一点也不担心吗?”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切牛排一边说:“越是遇上紧要事项就越是要心态如常。此时的慌张除了冲昏人的头脑、促使人做出错误决策外没有任何的好处。”

  “即便生死攸关的人是你父亲?”阿芙拉问他。

  “就是因为生死攸关的人是我父亲,我才必须要这样做。”阿布答道。

  他现在一反常态,简直和在魁地奇比赛中受伤后大声嚎叫的少年判若两人。

  而阿布总觉得她还有别的心事:“话说回来那是我爸爸,又不是你爸爸,你在担心什么?”

  阿芙拉瞄了一眼他带着祖母绿宝石戒指的左手,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你那只缅甸蓝宝石戒指后来找到了吗?”

  他也低头看了一眼左手:“倒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可惜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看到你手上的戒指,突然想起来了。”阿芙拉漫不经心地扒拉着盘子里的食物,随便咽下几口权当饱腹。

  她基本能确认,盖勒特办公桌上放着的那只戒指就是阿布丢失的那只,那上面刻着马尔福的族徽,巧合的可能性为零。但阿芙拉想了想,还是选择了缄口。

  因为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前几年沐恩和塞普突然放弃了那个荒谬的念头,她几乎能想到他们原本打算令她强行屈服,这个计划不会因阿芙拉小小的反抗而停止。

  真正让计划流产的是盖勒特。

  先是阿布刚到手不久的生日礼物丢了,随后塞普蒂莫斯又在第一次来访谈判时于盖勒特手中见到了它——盖勒特甚至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阿布贴身佩戴的饰物取走。

  阿布不知道他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但这摆在明面上的威胁足以要了塞普的命。

  所以塞普当年返回英国后才会如此惊慌,以致于对旧计划绝口不提,就像它从未发生过。

  不过当年的阿布毕竟年纪尚小,阿芙拉不由开始设想他现在的警觉性提高了多少,如果再遇上这种事是否能接下盖勒特一两招。

  阿布用完餐,抬手擦嘴时正好对上阿芙拉戏谑打量的眼神,不由毛骨悚然:“你说过你今天胃口不好的,对吗?”

  阿芙拉一个白眼没翻完,突然被窗外的闪光灯晃了一下,那一刻她几乎条件反射地想掏魔杖。

  但考虑到任何攻击性的动作都可能给他们带来麻烦,她硬是忍住了。

  反观阿布,他似乎对这种场合司空见惯,甚至还举起香槟重新摆好了姿势。

  “看来有人想挖掘点什么小道消息,这很不好——刚才我的姿势不够好。”他说着,倾斜酒杯与阿芙拉面前的酒杯相碰,“关键时刻,你能不能给点儿面子?这新闻对我们没坏处。”

  他看着阿芙拉满不在乎的神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就说总觉得哪里别扭——如果我没记错,我们是不是应该还在吵架?”

  阿芙拉忍俊不禁,举起酒杯和他碰了碰:“你终于想起来了?”

  “嘁。”他摆出一副臭脸,泄气似的将香槟一饮而尽。

  事实上这个小插曲也正好帮了阿芙拉的忙,这是对她此行真正目的的极好掩饰。只是她几乎都能想到第二天出现在大街小巷的头版标题是什么了——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于德国密会情人之类的噱头肯定跑不了了。

  所幸,天黑之前他们就等到了塞普蒂莫斯,他们没有在德国耽误太久。

  看塞普的脸色,阿芙拉就能猜到盖勒特必然是提出了匪夷所思的要求,属于是侮辱性极强的那种条目——不过塞普这一趟也算是不辱使命了。

  除此以外,阿芙拉自己倒是有些意外收获,她在街上闲逛期间买到了一本德姆斯特朗的高阶毒物教学用书,准备带回去好好翻阅一下。

  回程的旅途不缺人气,即便达搭乘轮渡时已是翌日午时,甲板上仍旧人声鼎沸。

  太阳难得耀眼,阿芙拉在高声谈笑的男女老少之间谋得一席之地,趴在栏杆上吹风看海。

  没多一会儿,阿布也一边擦着防晒魔药一边踱步过来,诲人不倦道:“海风是很容易将人吹黑的。”

  阿芙拉忍不住埋怨:“究竟是谁在一路上唠叨?”

  他自讨没趣:“回头晒成雀斑小姐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放心,晒出雀斑也不要你看。”她懒懒道。

  甲板中央有人用手风琴拉出《绿袖子》的音调,深入人心的曲子很快引来一撮人的合唱。成双成对的少年与少女牵着手起舞,仿佛轮渡满载着希望,只等他们到岸迎接无忧无虑的明天。

  日升月落,暮去朝来。这世道就算兵荒马乱,也似乎永不缺少勃勃生机。

  阿布背靠栏杆,将两只手肘搭在上面,姿态懒散地歪着头问:“你假期有没有联系过里德尔?”

  阿芙拉百无聊赖地玩着头发:“你知道他一向不会主动给我写信。”

  他难以理解地皱眉:“你为什么不能主动联系他?”

  她顿了顿,领会到阿布的意思:“你想让我帮你解释绯闻小报的事?”

  “俗话说得好,帮人就是帮己,反正你也要解释的。”

  “谁说我打算解释了?”

  似乎是怕阿芙拉真放飞自我过了头,阿布又极具说服力地建议道:“你不是老担心他会干坏事么?我可注意到他假期将坩埚带走了,为了把里德尔的邪念及时扼杀在摇篮里,你是不是也应该给他写封信打探一下?”

  “我还能阻止他做什么?”出乎意料,阿芙拉对这事的反应还没有她看见鱼群时反应大。

  她算是发现了,这世上无人不是在一个死局里打转,就算是盖勒特也不例外。他们都是上帝的围猎场中的猎物,区别只在于场地的大小罢了。

  所谓的积极快乐,也只是以苦中作乐的姿态活下去。

  阿布并不知道她刚经历了什么:“你扫了个墓就变得不像你了。但我有预感你还是会变回你自己。”

  阿芙拉得承认他说得对。如果拿草药学来打比方,她就是嘴上嚷嚷混吃等死实际上背后培养八个新品种的人。

  没有人比她更口是心非了。

  回到伦敦后,阿芙拉原想按阿布说的,给里德尔写封信试探一下。

  才落笔写了半行,深觉怎么写怎么别扭的阿芙拉将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没再多犹豫,她起身出门,熟门熟路地来到孤儿院,和科尔夫人说上了话。

  这里自从空袭过后又经历过修复,虽然走廊依旧狭窄得要命,但好歹那些长年发霉的墙体终于更新换代了。

  科尔夫人听闻她的来意,仿佛是认为自己听错了:“抱歉,容我再确认一遍,您是要见谁?”

  “里德尔。汤姆·里德尔。”阿芙拉重复道。

  “噢——好的,请在这里登记一下。”科尔夫人上了年纪后更加喋喋不休了,她不停念叨着里德尔的阴冷与不是,一面盯着阿芙拉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一面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找出一个小盒子。

  阿芙拉抬抬眼皮:“这是什么?”

  “烫伤药膏,汤姆手臂上有块烫伤。前天正好是医生每月义诊的日子,他留下了这个药膏,但你也知道汤姆性格一向古怪得要命,他说什么也不愿意用它。这要是让人看见,影响着实不好,既然你声称自己是他的同学,不如你就顺便拿给他?”

  哦,对了,同学。

  阿芙拉被提醒了,她在登记册上“关系”一栏中写下“同学”这个单词,满意地放下了笔。

  ——白费功夫写什么信?写了他也不一定回。反正都是试探,还不如直接上门对垒。

  阿芙拉拿着药直奔走廊尽头的房间,科尔夫人则看着她的背影回味了一阵——就说为什么总看这女孩这样眼熟?这不是刚在今天早上的报纸上刊登过的风云人物吗?

  桌面上的报纸头版位置,赫然写着一串大字:“血色浪漫:贵族风流少爷幽会平民窈窕佳人,硝烟之中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