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史莱姆死亡的消息传到森鸥外耳中时，他刚从放满热水的浴缸里解冻，裹着厚重的外套和围巾，走出房间。
尾崎红叶就坐在巨大落地窗旁的椅子上，听到脚步声，女人这才收回往下眺望的视线。
“那只史莱姆，好像被太宰那小子欺骗，从最高层的窗口跳下去，摔死了。”
“‘刺杀首领’的犯人，就这么轻易死掉了呢。”
红发女人阖上眼眸，脸上浮现出较为复杂的神情。
真是可惜，那只奇妙的小生物其实还挺可爱的。
“哦呀？”森鸥外露出了意外地神色，“就这么死了？”
刺杀首领的罪名其实倒是没那么重要，与其说刺杀，那只史莱姆实际上根本没有杀人的经验，过去大概也没有杀过人，只是单纯地给他上了层冰。
史莱姆明显是在愤怒之下做出的这番行为。
当然，其实他们都很清楚，史莱姆会这么做的理由，是被太宰欺骗了。
这场刺杀，与其说是史莱姆的问题……
倒不如说是太宰自己一手造成的后果。
更何况当时他的房间里有红叶在，就算他本人真的不能行动，也还是不会如此简单会被杀死。
至于太宰君想要刺杀他？森鸥外觉得当下这个可能性非常低。
他更愿意认为，是太宰君自己玩得太过，没能掌控好事情走向。
按照太宰的剧本，史莱姆是他的保护者，他是一个被史莱姆庇护的弱小且单纯的少年。
而史莱姆的剧本，大概是它对港口黑手党这个组织有什么根本性的误会，从它每天晚上战战兢兢的探索就能看出来，它对自己身处的地方是很不放心的。
史莱姆的认知在太宰的刻意引导下非常偏离真相，特别是在对太宰身份的理解上。
被欺骗的史莱姆认为是港口黑手党，是身为首领的他，在利用，胁迫“单纯无辜”的太宰君。
所以。
出于为自己庇护的，弱小的孩子报仇的心理，史莱姆来杀他了。
森鸥外并不生气。
除了自己有百分百的自信不会被杀掉外，最主要的是，这种情况下，有利于他了解这只史莱姆。
很好利用，力量很便利，对杀人这件事也不抗拒，弱点是太宰君。
唔，说太宰君也不准确。
史莱姆的弱点，是小孩子吧？
在Q的房间里待的时间，是最长的。
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对小孩子会有如此的偏爱，可能在史莱姆家乡里，它有很多年幼的弟弟妹妹？
刚刚对这只史莱姆多了些了解，没想到——
这只拥有奇特力量的史莱姆，居然如此轻易就死掉了。
“我原本还很期待的。”
森鸥外略微惋惜地轻叹。
尾崎红叶微怔：“什么？”
“当然，是史莱姆君今晚的冒险。”
尾崎红叶：“……”
良久，她也跟着叹了声。
“——的确。”
“爱丽丝酱肯定要生气了，饭后没有余兴节目看，不过，生气的爱丽丝酱也很可爱……”
“……”
******
高架桥下方的河边草地。
砂糖是在这里睁开眼的，这是她的出生点。
刚来到游戏世界时，她也是在这里降生。
圆润的史莱姆有些僵硬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才逐渐恢复对身体的熟练度。
唔。
ε (> 灬
哭路西！
虽然没有痛觉，但是被摔碎后身体四分五裂却完全没有汇聚到一起的能力时那份来自灵魂深处的无力感和恐惧，砂糖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好害怕。
还好。
还好她是可以在出生点复活的呜呜呜！
她还以为自己这只史莱姆真的就要彻底死掉了。
劫后余生，砂糖当下最担心的就是太宰治。
他看到她死在他面前完全无法修复的模样，该有多害怕啊！
他可是被逼着杀了人，回家后都能自闭一晚上的小孩。
史莱姆想，她要快点回到他的身边。
把他丢在了黑手党的大门口，他肯定是被抓回去了，但是仔细想想，这样也好。
史莱姆死了，刺杀首领的坏蛋死了，那太宰治应该就安全了。
他和那个森先生的关系那么复杂，应该不至于因为一只来历不明的史莱姆就要他的命。
这么说……
她还不能立刻回去。
她应该在晚上，趁守卫不注意，偷偷溜进去太宰治的办公室找他。
找到之后呢？
砂糖忽然迟疑了。
她要带着太宰治逃跑的起因，是她刺杀森先生失败，是她连累太宰治，才害得他也要逃命的。
现在，她死掉了，太宰治应该也能证实自己的清白，继续在森氏家族做他的“太宰大人”，他不用逃命了。
如果这时候她再跑过去找他……
_(:3」∠)_好纠结哇！
给人家添了这么多麻烦，事到如今还要纠缠上去，好像有点厚脸皮。
那，那要怎么办呢？
史莱姆窝在草地上想了好久，想到太阳从东边一路走到她头顶的正中间的高空，炽热的白光散发着光晕，有些刺眼。
砂糖滚到高架桥的阴影下，避开了光线。
她想到了！
ヽ(°〇°)！
她可以等到晚上，用传送点传送到那个黑手党大楼的门口，偷偷溜进去，看看她的少年怎么样了，如果他很健康，也不会被黑手党囚禁。
砂糖想，就算他留下来做个坏人，她也可以接受的。
毕竟她是一只没用的史莱姆，做事也很不周全，连杀个人都能失败。
真的很没用那种。
比起和她一起过居无定所的流浪生活，太宰留在黑手党，可能日子过的更好些。
和首领有血缘关系的话，以后局势再怎么变动，只要他不想着篡位夺权，应该也不至于被灭口？
所以。
今晚。
确定他安全以后，她就离开吧。
她要做一只自由又孤独的史莱姆，一个人捡垃圾就能养活自己的那种。
＼(〇_ｏ)／
拿定主意。
砂糖就老实窝在桥洞里等夜晚降临。
史莱姆抽空看了看自己的游戏面板，诶？最下方的栏目里，多了个红点诶。
砂糖点进去，发现游戏面板显示，她可以突破了。
突破是什么她还是清楚的，就是游戏角色在某一阶段的等级达到上限，就可以突破等级上限，继续升级变强。
可是她只是开地图，也没怎么寻找材料和打怪，怎么就可以突破了呢？
虽然想不明白，但突破就是变强，就是进化！
史莱姆果断选择点击‘确认突破’的选项。
与此同时，一道白光裹挟着她圆润的身躯浮现，又很快消失掉。
砂糖：(=￣▽￣=)Ｖ好耶！
史莱姆超进化，十万伏特——！
突破完成的史莱姆蹦蹦跳跳到河边，探出脑袋去看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砂糖：w(°ｏ°)w诶？
不，不是进化了吗？水里这个团子怎么还是跟之前一模一样啊？
她的嘴巴呢？
她的手脚呢？
她可爱到不行的，绝美外观呢！？
什！么！都！没！有！
幻灭了，有什么名为变强的期待幻灭了。
史莱姆转过身，吭哧吭哧回到桥洞下，九十度仰望天空，两行透明的液体顺着眼尾哗哗往外淌。
就这样吧。
反正以后，她都是孤身一人的史莱姆了。
什么都无所谓了呜呜呜。
******
晚上十点。
史莱姆偷偷摸摸地给自己转换了个不那么显眼的泥土颜色的形态，是她今天下午自闭到撞墙的时候新解锁的，游戏介绍栏里说是岩属性，也就是说，她以后不用再变换冰属性造冰加体重，可以自由更改自己的重量。
而且岩石的重量，更令人安心点。
变成岩属性的史莱姆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蠕动，由于传送点是大楼的门口，四周应该有很多的人在巡逻，砂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和夜色融为一体，磕磕绊绊地爬着楼梯。
爬着爬着，砂糖余光突然撇到一个怪异的地方。
那处空地似乎是今天她和太宰治一起掉下来时，她不小心摔死的地方？
那里，布灵布灵的，发着光诶？
史莱姆慢慢凑近了些，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豁。
w(°ｏ°)w！
这可真是，吓到史莱姆了呢！
怎么她的尸体在大晚上的，在布灵布灵的发着光啊！
远远看去，是什么好闪？
走近一看，原来是我的尸体。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块布灵布灵的蓝色液体上，还插了个竖起的长方形的东西，砂糖琢磨了一会，觉得这好像那个什么，给死人立的碑。
于是。
她又蠕动着身体靠近，借着自己尸体发出的微弱蓝光，看清楚了这块木板做的“碑”上的字。
——史莱姆之墓！
砂糖：_(:зゝ∠)_
真是怪令史莱姆感动的哈。
砂糖还想再仔细看看这块木板是不是还有什么特别之处，背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她又惊又俱，啪地一下，当场缩回水属性裂开成一摊水覆盖在了自己的尸体上藏身。
脚步声愈发清晰。
她最先看到的，是两个一身黑衣的黑手党成员。
两人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小野花，蹲下来，非常不舍地放在史莱姆墓前。
“你安息吧，史莱姆。”
“太宰大人说，我们可以每个人来给你放一束花。”
“你喜欢这个吗？我刚才在路边采的，小白花，好看的。”
砂糖：“……”
两人放了花就一起离开了，砂糖还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
“给史莱姆扫墓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干。”
“太宰大人见人就说‘我的史莱姆死了’，他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我们还是来给史莱姆放朵花吧。”
砂糖：( >﹏
她的少年一定伤心坏了才会见人就可怜巴巴说她死了的。
他还让人来给她墓前放花！！
她的少年真的好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