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被考验了。
被自己想要保护的少年质疑，自己是否有保护他的能力，从而被考验了。
砂糖安静地思考着，少年的手掌不算大，一直在触碰她冰凉的皮肤表层，像是在玩一块橡皮泥，把史莱姆捏出各种形状，砂糖就跟随着他的举动，左右摇晃。
可能有点奇怪。
_(:3」∠)_为什么她想要保护一个人，还要被反过来考验啊？
砂糖脑袋晕晕的，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可是她真的很想保护他QAQ！
看到单纯脆弱的小孩，谁都会发自内心想要去守护的吧？那可是小孩诶！
更何况，这个少年还是她亲手从河里捞出来的。在生病时盯着他吃药，晚上还偷偷给他盖被子，一点点凭借她自己的努力，把他的血条养护到现在这样。
砂糖承认，她确实也有一瞬间对被关起来的小孩动了心，但是太宰终究和别的小孩不一样的，他是第一个小孩。
第一，就代表着最特别。
黑手党往往代表着暴力，血腥，残酷，他们都是一群亡命之徒，是为了目的随意牺牲他人的家伙。
他们不会放过她这个刺杀首领的邪恶史莱姆的。
这个房间内唯一能离开的地方只有窗户，但是肯定立刻会被发现，就像是太宰治说的那样，一个狙击手就能把她击沉。
她的少年只是普通的人类，不能和她一起变成水，变成黏液贴在墙壁上逃走。
那么。
她要怎么保护着他，在枪林弹雨中，离开这样的高楼呢？
史莱姆想了半天，想到光秃秃的脑袋都开始幻痛了。
她耷拉着眼皮，没精打采地。
“砂糖酱想不到吗？”
太宰治用手指碰了碰她的眼睛下方，略微上扬的尾音听起来很轻快。
砂糖：(o_O) ？
是错觉吗，怎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好像心情很好？
史莱姆从他掌心下费力的蛄蛹，最后成功从少年的指缝里，溜出去了一片液体。
那片液体快速汇聚，形成了她的脑袋。
砂糖看到少年鸢色眼瞳里闪过一丝意外，他眨了眨眼，语气略有些兴奋地说：“之前我就一直在想了。砂糖酱的身体可以这么改变的话，我是不是可以，不出家门也能玩打地鼠了？”
“哦，应该是打史莱姆。”太宰治很快就自觉纠正道。
从监控里看到她把自己贴墙上，随时散开有融合时，他就一直很想玩打地鼠。
把史莱姆砰砰砰地敲碎，听她身体碎裂时发出极为清脆的声音。
看她瘫在地上费力地挣扎，一点点汇聚成一个水团子，一定，非常非常好玩。
史莱姆：~(>_
听听，听听，他这说的是什么话？
她真觉得这小孩性格阴晴不定的，说难听点，他好像疯疯的。
一会乖巧安静，一会可爱的猫猫眨眼，一会语气温柔，一会阴阳怪气，甚至还会直接骂她。
“……”
肯定都是天杀的黑手党把他养成这种性格的！
砂糖如此确信着。
趁太宰治松懈的时间，史莱姆找准机会从他手里溜出去，憋了好久，她终于可以好好的输出了！
“不许玩打地鼠！史莱姆也是有史莱姆权的！”
“你门口都全是人了，我们现在应该想着怎么逃命，不要再岔开话题了。”
“你不要打扰我，我要想想怎么带你走。”
说完，史莱姆就背对着他，埋着脑袋一脸忧郁地思索着。
她想啊想啊，想到十分钟过去。
太宰治已经躺在地上看天花板，无聊到打哈欠了。
砂糖终于，想到了一个自认为绝妙的主意！
“太宰，你直接打开窗户跳下去吧。”
太宰治：“？”
“从高空坠落，这是最快的方法。”
史莱姆认真地给他解释：“你放心吧，我会在你快落地时用泡泡保护你，让你在坠落之前停下来，然后完好无损地落地的！”
只要在空中不会受伤，落地后，史莱姆有足够的自信可以保护他。
太宰治眨了眨眼。
“砂糖酱，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怕痛的？”
砂糖：（°ο°）诶？
和，和痛有什么关系吗？
“在空中下坠的那段时间，我可能会被子弹打到哦？”
少年小声提醒她。
史莱姆：“可是我会用冰来保护你，做你的屏障呀！”
她都想好了呢！
ヽ(^。^)丿
“诶——”少年拖着长长的尾音，散漫的语调里带着些许惋惜，“我还以为砂糖酱其实是想邀请我一起殉情呢。”
“和史莱姆殉情，感觉是非常值得尝试的死法？”
他的语气很认真，砂糖听得眼皮直抽搐，这小孩真的不能心平气和的多聊一会诶。
“你同意的话，我们现在就走吧。”
砂糖说。
“已经耽误很长时间了，再待下去感觉会被人一锅端的！”
虽然锅里只有他们俩。
史莱姆率先跳到窗口，太宰治站在她身侧，将窗口打开。
风灌了进来，将他的黑发吹散，露出白色的绷带。
砂糖低头在地上打字。
“你跳……！？？”
Σ( ° △°|||)︴不是，你倒是跟我对个信号再跳啊！！
一抬头看到的是少年黑色外套的衣角从窗口扫落的画面，砂糖整只史莱姆都吓得竖起来了。
啊啊啊啊啊！
这小孩，这小孩！
她！生！气！了！
她当即就是纵身一跃。
凛冽的风卷起宽大的衣服，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即使是不算冷的天气，跳下去时太宰治也还是感觉到风吹的脸颊有些刺痛。
咔嚓，咔。
清晰地，近在咫尺的声响，他转动眼眸，看到一道长长的蓝色屏障自顶部的窗口处迅速坠落。
是史莱姆在一路下坠的过程中，用冰块铺满了他的身侧的空气。
为了阻挡根本不存在的子弹。
“……”
太宰治忽得笑起来，笑得肩膀和胸腔都在震动，愉悦的笑声洒满了天空。
最后，他抬手抹去了眼角笑出的泪水。
砂糖：w(°ｏ°)w
不，不敢吱声。
她怕自己但凡有点动作导致一瞬间没能铺上冰，这傻笑的小孩就被一枪打死了。
说起来，她好像没听到枪声（？）
不管了！
保护屏障这种东西，有总比没有好。
就算是对方没追上来，万一远方有架着枪的狙击手呢？
砂糖一刻也不敢松懈，勤勤恳恳地在落地之前的这段简短时间内铺冰。
她刻意调整了自己的重量，勉强把自己维持在，和太宰治下降速度的同频。
但是又要去努力铺保护屏障，还是这么高这么高的楼。在楼上时对这栋楼的高度仅有一个概念，但真的跳下来砂糖发现，真的好高，好高啊！
她甚至能看到摩天轮，这楼怎么比人家摩天轮还高啊！
第一次使用这么多元素力，还是突然一下子爆发性的使用。
砂糖觉得自己有点虚。
快看到地面时，史莱姆撑着眼皮，努力打起精神，维持好自己最后的冰。
咕噜。
咕噜咕噜。
一连三个水泡接住了即将坠地的少年。
坠入蓝色水雾里时，太宰治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下。
啪叽。
在那只鸢色的眼瞳里，一只蓝色水团砸在地上，砸的七零八散，溅起的水花向周围炸开，像是水烟花一样，转瞬即逝，摔在了冰冷的地面。
史莱姆。
真的在他眼前砰地碎掉了。
但是。
不是打地鼠游戏碎掉的，是从高空中坠落时，用自己的水泡保护了他，遗忘了自己。
“太，太宰大人……”
大门处跑来神色紧张的守卫：“您没事吧？这，这是……”
“滚回去。”
少年的眼中翻涌着令人生惧的死寂和冰冷，表情冷漠到没有丝毫情感。
“……”
和，和史莱姆玩奇怪的扮演故事玩到这种程度吗？
您的史莱姆好像碎掉了啊……
他很想这么说，但他不敢。
黑手党成员默默后退，缩回了大楼内部，同时拦住了一群从楼上目睹一人一史莱姆跳楼后，跟着追下来的人。
地上的史莱姆在坠落后一直没有动静。
那滩液体就这么静静地瘫在那里，因为不是真正的水，不会流淌，不会被地面吸收，甚至不会动一下。
像是死了一样。
太宰治眼中的鸢色轻晃动了下。
少年蹲下来，弯曲的黑发伴随他的动作一起向下倾泻。
他用指尖点了点那片液体。
就像是之前戳她全身上下，唯一的特征，她的眼睛时一样的力度。
但史莱姆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她就像是夏日祭典上，小摊贩卖的水气球。碎掉了，就七零八散，里面的水也汇聚不起来，无法修补。
原来史莱姆死掉，也会留下尸体的？
太宰治解锁一个新知识。
这个新知识的诠释者，是他刚养不久，上一秒还在开心地说，要和他一起去旅行，去流浪的史莱姆。
那么。
问题来了。
少年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
随即，他垂下眼眸，慢条斯理地揉起自己外套的袖口，刚才触碰史莱姆时，那里不小心沾染上了她的……尸体成分？
他一边擦拭掉自己衣服上的尸块，一边认真地在想。
要在史莱姆牺牲掉的案发现场，给她立个碑吗？
以此来祭奠，这只愿意陪他殉情的史莱姆。
毕竟。
这是他的第一次，殉情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