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玲珑在应付大堂里大爷大妈的同时，还做了一户基金定投和ETC，至少今天业绩通报不会白板了。但玲珑头疼得愈发厉害起来，是那种神经痛，连带着眼睛都疼。
一号柜的小姑娘盘库锁箱完毕，匆忙从现金柜的二道门里跑出来吃饭。路过叶玲珑时，小姑娘轻声说，“谢谢玲珑姐。”
“快吃饭去吧，别多想。”其实叶玲珑也没帮到她。
“嗯。”
看得出小姑娘的心情还没恢复，垂头丧气地，她边走路边打字，也不知道在跟谁抱怨。每当这时候叶玲珑就会想起孙莉的口头禅，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面对这种情况只有忍耐，尽管心里好气哦，但脸上只能保持礼貌的微笑。就让他们骂吧发泄吧，千万别还嘴，完事就好了。
因为孙莉是吃过这个亏的。
两个人刚在现金柜的时候，叶玲珑遇到过一个无理取闹的客户。四十来岁的老板来存款，玲珑也跟一号柜的小姑娘一样放了“暂停服务”的牌子准备吃饭。
但那个老板就是赖上她了，把一袋子钱甩在叶玲珑的柜台前，非得要她点。玲珑这时已经饿过头胃疼了，但无可奈何还是照做了。
点钞机“唰唰”地数着五十万的钞票，老板得意洋洋地说，“看见钱还不是乖乖听话，小姐，五十万够不够包你？”
叶玲珑脸色瞬间白了，只是她还未做出反应，隔壁孙莉的声音突然从扩音器里传出来，“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
这话像是颗炸弹，“轰”一声引爆了两人之间的战火，孙莉跟那个老板对骂着，任叶玲珑怎么劝都劝不住。
最后孙莉索性关了柜暂停服务，老板隔着玻璃柜指着她鼻子骂，孙莉也站起来回击。但结果可想而知，监控下的一举一动都是证据，涉及服务态度必定是有责投诉。
那个老板气势汹汹地说要在媒体上曝光，杨毅狠狠地骂了孙莉一顿，要她带着礼品亲自上门给人道歉。
“实在不行，你就给我跪下。”老秃头原话是这么说的。
那是孙莉第一次真正动了念头要辞职不干。
但两个女孩子之间的关系却因此好了起来，孙莉买了两个玻璃罐头还有折星星的纸条。只是，别人的星星是用于许愿的，她俩的是用来下决心的。
孙莉说了，每次想辞职就折一颗丢进去，罐子里满一百颗她就走。玲珑比孙莉脾气好能忍，但罐头里也装满了几十个。
想到这个，叶玲珑无奈地笑了下，正巧有个急冲冲的男客户跑进来说要查询余额。
“这边机器就可以，把卡插进去输入密码。”叶玲珑忍着头疼客气地说道，脸上始终带着笑。
她总是试图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死板的制度和社会的浮躁造成的。
可制度虽然死板，但背后是无数刻苦铭心的教训，每一条制度的出台必定因为有人曾吃过亏。而客户无理取闹也一定是因为他们急躁，或许遇到这样或那样的事，因为跟钱扯上边的都不会是小事。
只是叶玲珑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似乎总是无济于事，就像此刻边上查询余额的男客户突然发起火来。
“这他妈什么破机器？”男人用力踹了下自助机。
“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叶玲珑按了下胀痛的太阳穴，笑着说。
她瞥了一眼自助机的屏幕，发现客户密码输入错误，卡被锁住了。
“肯定是你们机器有问题！什么破东西。”男人责怪道，他连续输错三次密码。
自助机已经把银行卡退出来了，叶玲珑递给客户说，“先生别急，解锁或重置就可以了，您身份证带了吗？”
只是这位男客户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又暴躁起来，“没带！我自己的卡要什么身份证！你马上给我解锁了。”
叶玲珑耐心地解释着需要核实是否是本人才能办理密码解锁业务，但男人却一个字都听不进，他指着玲珑骂起来，什么难听的词都从嘴里蹦出来。
核心意思就是银行就知道欺负老百姓、刁难老百姓，我自己的卡为什么要提供身份证，输错了我自己改就行，要你们银行这么多屁事！
叶玲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谁知道你这卡是不是捡来的，但她还是忍了下来，微笑着说，“先生，按照规章制度我们需要先核实您的身份，麻烦您回去拿一下身份证好吗？拿到了您就来找我办理好了，很快的。”
“狗屁规章制度！”男人突然暴跳起来，掏出手机对着玲珑说，“我要曝光你们！银行刁难老百姓，你马上给我解锁，不然我就拍你！”
“先生你先别生气。”叶玲珑无可奈何地说，她试图安抚却还是无果。
男人却像失控一般，越骂越难听，突然之间他拽了下叶玲珑的领花说，“你工牌是几号，办不办？不办我把你拍下来。”
工号牌别在叶玲珑胸前，见男人真要伸手来抓，玲珑一下子慌了神，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下。
然后“啪”地一声，男人的手机掉落在地上，屏幕碎了，叶玲珑懵了。
“你他妈敢摔我手机？！”男人推了叶玲珑一把，害她撞在自助机上，然后他自己捡起手机又猛地摔在地上。
男人情绪已经无法控制了，他指着叶玲珑肆无忌惮地骂起来，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飙，一时间大厅了所有人都回头看着他们。
叶玲珑只觉得那些谩骂的话语像是紧箍咒，害她脑袋越来越痛，每根神经都在被撕扯，渐渐耳边的声音都模糊起来。
委屈、想哭，叶玲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情绪了，她总是试着让自己去理解别人，但似乎没人愿意理解她。
多么不对等的关系！
叶玲珑不知道自己被客户劈头盖脸地骂了多久，只觉得自尊心像是地上那个手机屏幕，已经别人踩得粉碎。
一块块玻璃碎片插进心里，难受得很。
玲珑知道后来小雅姐回来了，主管和保安也来了，客户也被带进贵宾室里去安抚，但她还是不愿意抬起头，仿佛耳边还堆积着那些刺耳的声音。
她可以换班了，也终于能去吃午饭了。
但叶玲珑却还是这样低头站着，因为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快要流下来了。
玲珑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哭，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尖头细跟，是简单的基础款，但却很优雅。
然后叶玲珑看到有人用修长的手指帮她整理凌乱的领花，还摆正了歪曲的工号牌。
那双手纤细而白皙，指尖抹着近乎裸色的指甲油。
两个人之间距离很近，叶玲珑甚至能闻到淡淡的香水味，但她始终不敢抬头。
没有任何交流，那双黑色高跟鞋最终还是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但叶玲珑意外地发现自己那滴要落下的泪已经倒流了回去。
叶玲珑终于抬起头，她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电梯间。西装和长裤，尽管没看见正脸，但玲珑总觉得那双高跟鞋的主人应该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