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重逢

  江离听闻此言,挑眉问他:“什么特殊情况啊?”

  盛璞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才反问他:“你那天是不是去过UVR的基地?”

  江离愣住了,他回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对,我和若帆过去聊树哥转会的事,还剩一点尾巴没解决。你是怎么知道的?”

  盛璞平静地说:“那天我也去过他们的基地。”

  他顿了一下:“……我也看到了你。”

  何树炘去年在UVR兢兢业业待了一年,虽然没进世界赛,也成功带着UVR创下了历史最好成绩,临走之前还不忘给自己兄弟争取就业机会,盛璞都不知道UVR那天勉强同意和他谈是不是还看在何树炘的面子上。

  但是他到了之后才发现UVR就跟那几个俱乐部一样,就想把自己买过来当半个教练顺便当个吸热度的吉祥物,甚至就连他提出试训要求时,都不情不愿地各种推脱。

  盛璞知道UVR对自家的辅助选手很重视,但没想到他们会荒谬到连试训的机会都不想给他,摆明了就不是想买他过来正经当选手的。

  尽管盛璞清楚自己现在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他也早就已经做好了需要和别的选手竞争首发的准备,但他已经实在不能忍受在俱乐部天天除了直播和毫无意义的商业活动以外连训练赛都打不上的日子,对UVR开出的条件自然难以接受。

  于是两边虽然聊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盛璞独自一人下楼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感觉心中希望的泡沫又被戳破了一个,这样的事情在这个转会期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他怀着比来时沉重许多的心情走出UVR俱乐部,正低头想回复何树炘刚刚给自己发过来的一串消息,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背后响起:“……就这么一点细枝末节的事情能纠缠这么久,UVR的人也真是够闲的。”

  男人的语气里透露着明晃晃的不悦,对方的声音很是低沉,但落在盛璞耳里简直就像一道惊雷,让他木雕般停下了所有动作。

  “行了,不管这么样,最后能解决就好,”林若帆叹了口气,“这几天多谢了。”

  江离看着俱乐部里正满脸堆笑朝他们迎过来的一群人,冷笑道:“信泽还真的指望你在这么多耍心眼的老板面前一手包圆INK的所有事情,这甩手掌柜倒是当得舒服……”

  他说着突然顿住了,抬头朝盛璞的方向看了一眼。盛璞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好在那群人已经涌了出来,径直挡住了江离的视线。

  等喧闹的门口重新归于寂静时,盛璞看着江离的背影逐渐消失,他不知道自己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了多久。

  这个转会期他早就看过了无数条关于江离和信泽的消息,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早就已经做好了在这个圈子里和江离重逢的心理准备,但在亲眼看见江离的一瞬间,他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心头奔涌而出的万千情绪。

  他们大概有多久没见过面了?盛璞恍惚地想,得有一年半了吧?一年半的时间,对电竞选手来说已经足够长了。

  江离比以前稍微瘦了一点,他的身形一如既往挺拔端正,再配上修身的西装,俨然一位气质不凡的贵公子。他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盛璞看见UVR的人在和他打招呼的时候,眼里甚至都带了点畏缩。

  盛璞隔着那道薄薄的玻璃门,看着江离镇定自若地跟周围的几个人简短交流着,他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觉到他们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江离英俊的眉眼依然像以前一样让他悸动,但当盛璞鼓起勇气去看他的侧脸时,却感觉这个人对他来说如此陌生。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喜欢缅怀过去的人,在和江离分手之后,不管自己在一团糟的生活中意志消沉到什么地步,他始终不愿意承认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和江离有关。

  他固执地认为,和江离这段未能善终的感情故事只不过是他人生中的短暂插曲而已,就像他的ID一样。

  但是仅仅是再次见到他一眼,他的心情就能被对方搅得一地狼藉。

  晚上盛璞打开酒瓶的时候,眼前都是江离今天在所有人面前那副游刃有余的状态。他无声地哂笑了一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相信江离总能很快就恢复成从容不迫的样子,自己因为裴远那几句话所产生的担忧显得分外滑稽。

  而他自己呢,一个四处碰壁的辅助,即将在喝完这瓶酒之后迎来新的遍地鸡毛的一天,不管今天的心情有多糟糕,第二天依然要咬着牙过下去。

  ……当然,第二天遍地鸡毛的程度还是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盛璞在知道所有真相之后再回忆这些事情,越发感到心情复杂。

  不管是失忆之前还是失忆之后,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总是默认江离永远都是一个情绪稳定到有点冷血的人。

  他根本不知道江离在看不见的地方隐藏了多少情绪和爱意,承受了多少他不能想象的痛苦。

  甚至到现在,江离都不肯将这些全然告知他。

  江离见他眼神有点黯淡,以为他又在想那些两个人之间不太愉快的回忆,赶紧捏紧了他的手指,低声说:“盛哥,不要把我当时说过的那些混账话当真。”

  “我没有觉得……”

  盛璞的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江离看了一眼时间:“应该是警察局的人。”

  来访的警察关心了一下盛璞的身体情况,接着再问了他一些例行问题。他们离开之后,盛璞又开始感到疲倦,刚才的那些回忆让他有些头晕。

  江离过来帮他掖了下被角:“再睡一觉吧,盛哥。”

  盛璞不想在医院里待太久,这一两年自己去医院的次数简直抵得上过去十年的总和:“最早什么时候出院啊?”

  “你再睡一会儿,等下午再去办手续。”

  江离的口气不容回绝,盛璞却并没有被他的气势镇住,皱眉看着对方隐隐的黑眼圈:“你昨天不会一夜没睡吧?”

  “我没有……”

  江离的语气立刻紧张起来,盛璞知道他怕自己把他给赶回去睡觉,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床:“要么上来陪我躺着,要么赶紧给我回家补觉。”

  江离悉听遵命,盛璞感觉他一定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怎么合过眼,刚爬上来把自己抱住没多久,就这么紧紧贴着他睡着了。

  他听着江离均匀的呼吸声,亲了亲他的额头,控制住自己不要去想别的事,也跟着陷入了梦乡。

  盛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江离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揉着太阳穴拿过床边的手机,发现江离大概在半小时之前给他留了言:盛哥,我出去有点事,点心放在桌上了,如果办完手续记得和我说一声。

  “这小子又去哪了……”盛璞嘀咕了一句,他感觉江离总是有很多事要做。

  他办好手续之后,回到病房收拾东西。门外从刚才开始热闹了起来,走廊上像是来了一群人,但是盛璞只能听到纷乱的脚步声,却听不到他们之间互相交谈的声音,显得有些诡异。

  又过了一会儿,走廊终于安静下来,同时盛璞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他没想太多,以为是江离回来了,顺手便开了门。

  几个表情严肃的西装男立即堵在了门口,在看清楚从他们身后缓步踱出来的人是谁时,盛璞愣住了。

  虽然江离跟他的父亲长得只有几分相似,但因为他在很多新闻上都见过江信的照片,所以见到真人的时候可以马上认出来。

  对方看起来五十多岁,虽然脸上的皱纹无法完全掩盖住岁月的痕迹,但总体看上去依然保养得很不错,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但比盛璞想象中的冰块形象要好一点,并且让他迅速联想到江沣老了的样子。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江信淡然地扭头丢下一句吩咐,接着很自然地走进了门。

  他冷淡地朝盛璞瞥了一眼,点了点头,就算是跟他打招呼了。

  盛璞收回震惊,礼貌地跟他打了个招呼,他怎么也没想到江信会出现在这里。盛璞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茶壶,刚起身就被江信制止了:“不用,我来说几句话就走。”

  他看了一眼盛璞,直截了当地问:“世界赛还能打吗?”

  盛璞:“?”

  在短短的一分钟内,他刚才已经在脑中设想了无数遍江信的开场白,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条,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一点皮外伤而已,不会影响世界赛的……谢谢您的关心。”

  江信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盛璞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他正想绞尽脑汁找个合适话题出来,对方突然站起身,一副要离开的样子,接着惜字如金地开了口:“告诉江离,别费劲了。”

  感觉要是盛哥没有失忆,后续发展好像也挺带感的,我要看两个人一边嘴硬一边发大疯(查询精神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