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眠嘴角有点儿破, 嗓子也是哑的,睡一觉起来更明显了,对着手机张嘴看, 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大夫扫了眼就收回视线, 甚至没让他再“啊”一声:“有点发炎。”

  “那怎么办?”

  “吃消炎药。”

  他一边说一边还在穿衣服,漫不经心的, 很有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样, 江屿眠跪在床上直起上身,抬手扣住他的脖子, 又问了一遍:“怎么办?”

  林鹤书停下动作, 从穿衣镜里看他:“昨天他们说的,你想去吗?”

  “什么,野营,度假?你不要上班吗?”

  大部分人都是周末休息,林大夫不太一样,他的休息日在周一, 江屿眠什么地方没去过, 什么景没见过,林鹤书不去的话,这种活动对他而言没有丝毫吸引力。

  “可以调班。”

  *

  那天说得热闹, 最后能来却没几个, 这个亲戚结婚,那个小孩比赛的, 扈康直接在医院大群里问有没有人要一块儿去玩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一个人跟小情侣一块儿出去玩的。

  到时候小情侣恩恩爱爱, 他吃狗粮么?

  医院长假的调休比一般的单位更复杂,加上国庆人多, 放假的时候很多人根本没出门,这会儿天气虽然有点凉了,又没到要穿棉衣的地步,还是旅游淡季,其实挺适合出门。

  群里报名的报名,调班的调班,最后凑出来十几个人,都快成医院团建了。

  江屿眠无所谓这个,反正不是两个人,那么多两三个还是多十二三个,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要不是珠宝展还没结束,他甚至打算把工作室的几个也带上。

  天翠山是西府周边度假的第一选择,大部分人都去过,再去没什么意思,十几个人商量之后敲定去海边。

  这季节海风有点大了,水也凉,水上游乐设施基本都不开放,扎帐篷在海边夜宿看日出都半夜风浪大,让众人拍板的缘故是渔村民宿老板的一条朋友圈,养了大半年的走地鸡可以开始宰了,蟹也正当时,还可以赶海。

  民宿规模不大,他们来的人又多,一人一间不够分,大部分得两个人一间,只有两个人可以住单间。

  往常这种单间都是林鹤书住,这次扈康先问了江屿眠,江屿眠偏偏要把问题抛给林鹤书:“林大夫,一个人住还是睡一起?”

  这话听着总觉得有点怪,可能是动词的缘故,用什么不好,用睡。

  他们开了几辆车过来的,一路上高速低速地早不在一块儿了,他们这辆车最先到,其他人都还在路上。扈康看热闹不嫌事大,手虚握出个话筒来采访林鹤书:“怎么说,林大夫?”

  林鹤书扫了他们一眼:“我住单间,你们当室友?”

  江屿眠虽然也在这次的旅行群里,其实跟大家都不熟,也不知道几男几女,扈康是知道的,刚刚没想到林鹤书那么一点他也就想到了。

  七男五女,七间房,如果不想男女混住,势必有一男一女要住单间。

  林鹤书住单间去了,他们,或者说,江屿眠可不就是要跟人挤了?至于让江屿眠去住单间,他跟林鹤书挤……扈康看看出来宿一天还带了只24寸行李箱的大少爷,讪笑道:“我睡相不好,还是我一个人住吧。”

  老板笑呵呵地看他们商量,商量完了各自选房间,扈康很快选好,江屿眠楼上楼下地转了一圈回到原地:“没有海景房吗?”

  在江屿眠的认知中,海边度假当然是要住海景房的,但这里每一间房看出去都只能看见山,这民宿说是在海边,不如说是在海边的山坳里。

  “自家房子,海边风大,台风又多,我们这边造房子都要挨着山,避风。”老板可能怕他提着箱子就去找度假酒店,解释完又说,“想去海边玩的话我带你们去,从隧道过去还不要十分钟。拍照去沙滩,想赶海也有礁石滩,这两天落潮差不多正好是凌晨和中午。”

  江屿眠看看林鹤书,选了唯一一间在阁楼上的屋子。

  阁楼开了天窗,装修也很有意思,是像个树屋,最大的缺陷是矮,最低的地方只有一米五,最高的地方也只有两米二,江屿眠盘腿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抬头看天窗,那里有一串贝壳风铃:“我去滑雪的时候住过树屋。”

  两千欧一晚上,进去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出来,那屋子比这阁楼好一点,矮得均匀,整体都在两米出头,依旧有些逼仄,屋顶压得人喘不上气,江少爷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当场就回了酒店。

  按理说这阁楼只会更逼仄,但跟林鹤书在一块儿,江屿眠又觉得小有小的好处,比如现在,林大夫原本在整理东西,听他说话就转过来了,转过来的时候胳膊碰到他,江屿眠往他那边倒了一下:“这里有点像树屋。”

  林鹤书把他扶正,见他没什么别的话要说,从箱子里往外拿换洗的衣服,这里头当然有内裤,江屿眠看见他拿着自己的内裤,没什么羞耻感,但是有点奇怪。他是想跟林鹤书发展那种很刺激的关系,但是林鹤书那么习以为常地拿着他的贴身衣物,好像一下就变得日常起来了。

  扈康以为这箱子都是他的,也没错,箱子里确实大部分东西都是他的,但是是林鹤书收拾的。

  昨晚上林大夫问他东西收拾好了没有,江屿眠随口就说好了,林鹤书问他收拾了什么,江屿眠给他看手机充电器和相机。按大少爷的习惯,出门能收身换洗的衣服就不错了,毕竟什么都可以花钱解决。

  “换洗的衣服多带一身,去赶海可能会打湿,鞋子要防水,睡衣也带一身……”

  江屿眠起初还点头,听到他说床单的时候,困惑地表示:“这也要自己带?”

  搬家都没那么细致。

  结果是今天一大早,江屿眠在床上,就接到了林鹤书的电话,叫他开门,接下来半个小时,江屿眠打着呵欠看林鹤书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问,连他那些瓶瓶罐罐的护肤品都没漏下。

  早上一件件装进去,现在一件件拿出来,江屿眠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想说他当时没住了。

  反过来,他忍不住想,如果那时候林鹤书也在,他是不是不用白花那两千欧?明明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想过这种可能。

  林鹤书把床单拿出来,问江屿眠:“会铺吗?”

  “会啊。”江屿眠回答得很自信,不就铺个毯子,有什么会不会的。

  “那过来帮忙。”

  床铺这边差不多就是整间屋子最矮的地方,床是直接铺在地上的,林鹤书刚刚说的是帮忙,江屿眠以为他要跟自己一起铺,没想到他丢下自己去挂衣服了。

  他跪在床上,从这个角爬到那个角,好不容易扯平了,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家里阿姨铺床时的画面——提着一边抖毯子,他也抖了一下,然后发现好不容易铺好的床单又乱了,抖了两下也没抖好,他气得直接站起来,忘记了这里的天花板高度,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及时垫在他的头顶。

  天花板上本来就贴了软边,林鹤书又挡了一下,江屿眠倒是不疼,不过高度差了太多,没站稳,往后栽去,林鹤书也没站稳,两个人一块儿倒在地上。

  江屿眠其实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一时没什么动作,林鹤书似乎是笑了一下:“不是说会铺?”

  江屿眠转过来,他们正好在他天窗下面,今天又是晴天,光线好得有点过分,强光下林鹤书偏着头在看他刚刚铺的床单,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放在江屿眠腰上。

  江屿眠没说话,盯着林大夫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捧住,然后吻上去。

  林鹤书显然愣了一下,江屿眠自己也愣了一下,大部分时候他想亲林鹤书是因为想要亲近,说得更确切一点是退而求其次地排解某方面无法满足的欲望。

  刚刚这一下,他什么都没想,这么说也不对,亲都亲了,当然也是想亲近的,只是身体先于大脑,在他行头这个念头之前,已经亲到了。

  他这么一发愣,林鹤书放在他腰上的手就收紧了,喊他的名字。

  江屿眠回过神来,亲都亲了……

  他换了个姿势,从背向变成面对面,双腿夹着林鹤书的腰,坐在他腿上,又亲了过去。

  后面几辆车陆续都到了,男男女女的声音混在一块儿听不大清,总归是很热闹,阁楼离得远,听不太真切,倒是近在咫尺的心跳重得像远方绵延而来的雷声。

  江屿眠趴在林鹤书身上,听着听着忽然又支起身在他脸上碰了一下。

  林鹤书躺在地上,手按在他后颈,示意他安分点。

  江屿眠其实想来点不安分的,但是出来玩,两个人待在房间里,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有猫腻么?他不介意,林大夫肯定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江屿眠两只手被他攥着,后颈又被他按着,如果不用力挣扎基本动不了,他懒得挣扎,但是身体不动,嘴也安分不了,一会儿林大夫一会儿林鹤书地喊,林鹤书不应他要继续喊,应了他就换个称呼,什么班长小表哥都喊遍了,暂时想不出什么新的称呼,消停了没一会儿忽然问:“你怎么想到跟我一起来玩的?”

  他舌尖在口腔里扫了一圈,想起那天早上林鹤书问他想不想来玩,那天的伤已经好差不多了,那晚场景还历历在目,确实是感受到了林大夫的“克制不住”。

  江屿眠笑起来:“林大夫,你这算不算是打一棒子再给颗枣。”

  林鹤书眉心皱了一下,他确实是有补偿的意思,但之前的……他忽然意识到江屿眠的话可能并不是他理解的“恩威并施”的意思。

  他只是在开黄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