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狱篇8

  “还记得谁打的你吗?”

  “不认识。”

  次日,格洛弗能交流了。他说自己轻微脸盲,不认识那几个打自己的人,也不清楚原因。

  他对伤毫不在意。

  随即说起被监|禁时思考的新思路。

  表情欣喜,依旧是学术狂人,搞得钟离都怀疑,莱欧斯利是不是在唬自己。可详问之后,下手和自首动机竟果真如此。

  “很难再找到像你这么合适的伙伴了。”格洛弗说。

  “我迟早出去,又不是无期!”

  钟离郁闷到吐血,他这3年刑期分明是给自己加的啊。算了算了,别尝试理解格洛弗的脑回流,不然等自己理解了,也就不正常了。

  “你很特别。”格洛弗强调。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钟离漫不经心,拿出一份手绘传单,“我昨天做了这个,你看看。”

  「让科学脱单!」

  「招募!」

  “监狱里有不少研究员,大家各研究各的,就跟你一样,多孤单啊。”钟离解释着传单的来由,“我就想到这个办法,成立一个「让科学脱单」小队,召集同好一起研究学术。”

  “啊?”

  “别说,效果特别好,光来排队的就有200多号人。”

  “有这么多学者?”

  当然没有。狱友们只是被「脱单」吸引,眼里没有「科学」,还有人看见排队就跟着排起来。呼啦啦队伍甩了老长老长,很快招来警卫队,被驱散了。

  队名也被迫改成了「科研互助会」。

  由于轰动全狱。

  真有几个研究员及学者溜达过来询问。

  经过沟通,钟离收纳了两个基础不错的年轻研究员作为队员。至于其他人,等格洛弗恢复后再亲自筛选。

  钟离把日程表都规划好了。

  每周两次交流会,明天是第一次交流,先摸个底。

  格洛弗将目光移到钟离脸上,突然笑了:“莱欧斯利骂我,说我的想法很扭曲,你肯定会觉得我很恶心。怎么会扭曲?你看,你就能完全理解我。”

  理解归理解。

  但你犯法了你知道吗——哦,格洛弗是明知故犯并如愿加刑3年。

  钟离忽的想到:“莱欧斯利没有报复你吗?”无故挨一声波,折腾到七窍流血,一般人不会轻易饶过,莱欧斯利会是那么善良的人吗。

  “没。”

  真的吗,那他人还怪好嘞。

  在钟离的督促下「科研互助会」很快运转起来,会员不多,贵在精华。钟离有意将会谈往格洛弗的新思路上引,渐渐的,大家能理解到格洛弗的想法和重点,各抒己见,在激烈讨论中碰撞火花。

  日积月累,潜移默化。

  理论在日复一日的努力中走向现实,这些是后话。

  钟离从没想到自己会走上学术这条路。直到有一天,一个新入狱的研究员,拿出之前遇到瓶颈的研究课题,询问钟离该怎么突破,自己瓶颈两三年了。

  钟离讶然:“怎么问我?”

  研究员更惊讶:“这里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吗。你能跟上格洛弗的思路,别的人,谁能做到。”

  钟离:“……”

  救命,自己这半吊子都成天花板了,「科研互助会」要完。钟离再次加大的招募力度,不拘一格找人才奇才天才。这些也是后话,暂且不说。

  去图书馆借书时。

  有两个孩子一见他就围过来,眼神渴望。

  梅洛彼得堡是特殊辖区,有些孩子本身无罪,只因出生在这里又没能托付给水上的人,便在这里长大。

  “我俩能加入互助会吗?”小孩们迫切地问。

  “为什么想加入。”

  “想学习。”

  学习吗?钟离看到两人的手,非常脏,也没有碰书,心念一动:“说实话!”

  小孩被唬住了,其中一个大孩子瑟缩地说:“为了安全。”

  “安全?”

  “爸爸说,互助会比帮会更安全。”小孩低下眼皮,“因为互助会有杀人机器,那些打架的人,不敢惹。”

  监狱越来越乱,「科研互助会」能独善其身。

  一是普通囚犯都会掂量,能制造出声波杀人这种利器,谁知道这群家伙还能造出什么。二是监狱管理方的优待,默许这个组织的活动。成员们认为是出于对研究的尊重,钟离也没戳破真相。

  钟离摸摸孩子的头发:“可以啊,我们欢迎所有研究知识的人。”

  两孩子惊喜:“哇!”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隔壁牢房又来了新人,4床扩成了6床,天天打架热闹得不行。

  钟离回来时,两个新人站通道聊天。

  一人打量钟离。

  头顶一圈头发卷儿,跟鹦鹉似的。

  钟离没接这挑衅的小眼神,一侧身想过去,被鹦鹉男故意堵住:“你就是那个、那个什么学者会的吧,哈,原来住隔壁。”

  “你有事?”

  “听说你住的是单间,让哥们进去看一看。”

  你听说单间,都没听说我的恶名吗,还是学者蒙住了你的双眼?钟离挑了他一眼:“你要不要再打听打听。都不想想,为什么别人不敢来。”

  “你说什么!”鹦鹉男没反应过来。

  另一人机灵,往旁边一瞟,见4个老室友都远远看戏,觉得不妙,一缩脚让出一条道来。

  钟离跨了过去。

  鹦鹉男的性子楞,蓦的举起拳头,朝他的后脑勺击过去,还没挨着头发丝,手腕突然被抓住,一瞬间天地倒转,砰的一声人已经躺在地上。

  哎呦!

  这过肩摔!

  另一个人愣了半天,才手忙脚乱去扶起鹦鹉男,这位已被摔得七晕八素了。

  钟离刚进房间。

  愣住了。

  莱欧斯利坐在房中间,在包扎右手腕。他用牙齿咬住绷带的一端,左手缠绕绷带。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肌肉紧绷,肩上背上也溅洒着血。

  旁边扔着一件染血上衣。

  见钟离进来,莱欧斯利露齿一笑,唇上脸上都是血。他像一只刚经历血战的头狼,虽遍体鳞伤,信心和勇气依然昂扬。若是对手此刻出现,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撕咬对方的喉咙。

  钟离:……

  钟离关上门:“怎么弄成这样?”

  每次见到这位,场面都血腥。钟离蹲下来,帮他包扎好手腕,将大腿的伤重新处理了一下,沾湿毛巾为他擦拭干净肩背的血,最后扶上了床。

  “好干净啊,我都舍不得碰。”莱欧斯利调侃。

  “那你舍得进来。”

  “没办法,就你这里最安全,没人想进来。”莱欧斯利往门方向瞅了一眼,“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挑衅你,是新来的吧。”

  “他们知道你在这里吗?”

  “当然不知道。”

  如果知道莱欧斯利在,追杀他的人就算龙潭虎穴也会闯进来的。钟离收拾好地上的血衣,洗净手,拿出几个金色泡泡桔,果肉饱满,比笑还甜,据说是今年的最后一茬。

  “你手头真宽裕,这玩意儿可不便宜。”莱欧斯利打趣。

  那维莱特每隔一段时间,会叫他的属下伪装成钟离朋友的身份,送些食物或水果过来。钟离疑心监狱管理方心知肚明,才没有给截胡。拜那维莱特所赐,钟离没刚入狱那么馋了。

  伤事解决。

  终于能聊聊正事了。

  “干吗不去医务室?”

  “哈,那里是典狱长的地盘。”莱欧斯利剥开桔子,掰一瓣含在嘴里,小声说好甜,扭头冲钟离帅气一笑。不想,这动作牵动到脖子的伤,下一秒龇牙咧嘴,嘶嘶的疼。

  钟离不由莞尔。

  “你跟谁打成这样?”

  “1号啊。你有没有听说,我跟1号狱霸干架的事。”

  莱欧斯利跟1号狱霸一直斗到现在。

  没分出个胜负。

  最激烈的群殴有三次,走哪都能听见。钟离吃一顿饭,都能听到人描述八处细节,血肉横飞的,饼更咽不下去。然而,被这两人的争斗所殃及,反而有3个狱霸陆续消失了。

  这就是老大老二打架,老三没了。

  梅洛彼得堡比之前更乱了。

  沫芒宫虽试图介入。

  但梅洛彼得堡自辖已久,根深蒂固,双方还在拉锯战中。

  狱霸之争愈演愈烈。

  原先,管理方睁一支眼闭一眼。但随着莱欧斯利一方的壮大,管理方的身影悄然出现并开始拉偏架。显然,莱欧斯利不是合适的人选,他们需要更听话的棋子。

  管理方拉偏架行为,让派系间的反抗更剧烈。

  普通囚犯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一方面被这些争斗殃及;另一方面,被压榨得越来越厉害,劳作时间越来越多,待遇越来越差甚至被无故打骂。因此与监工的血案也越来越多。而若是不幸被赌场相中,那基本完了。

  历史洪流在眼前滚过。

  眼前这位是梅洛彼得堡下一任的王者。

  钟离最不担心的就是他。

  果然,莱欧斯利下一句就是:“我赢了,就在刚才,我干掉了1号。以后会更乱的,你要不要加入我?”

  “不了。”

  “哼,给你大腿你不抱。”

  “我有科研互助会。”

  “就你们几个人,不都是一锅端的事。”莱欧斯利吃完最后一瓣,将桔子皮塞进在窗框,“桔子是那维莱特送的吧。”

  这位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远不止这些。你很少遭遇看守和监工的为难,是典狱长的命令,这个老狐狸不会放过任何人质的。”莱欧斯利笑笑,“那维莱特离那么远,发生什么,不可能立刻跑来保护你。”

  “我能保护自己。”

  莱欧斯利嘟囔「最好是啦」,再不聊这话题,而是拿起床上的书,光念完封面,脸就皱得吃了酸桔子一样:“哎呦,看到封面我都头疼。我一直不敢信,你跟你格洛弗一样是学者。谢天谢地,你可比他正常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