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篇02

  在尼尔克城,你随便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收拾,或者不收拾,直接住进去,就是你的了。达达利亚找的半坍塌楼就不错,外墙长满青苔绿藓,曾经是展厅,空间宽敞。

  “哎哟,好痛。”

  打架的时候那么凶,疗伤的时候这么娇气吗?医生的手没停,奚落:“达达利亚,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再喊,我就不处理了。”

  “不能来点麻|醉吗?”达达利亚呼气。

  “不是能不能,是有没有,你想养伤来尼尔克干吗?”医生没好气。

  脑抽了呗。

  达达利亚趴在床上哼唧。

  从肩颈到背到腰椎,线条流畅,伤痕新旧交错。紫红淤青、小的擦伤,大的刀剑伤,在皙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不难想象其他看不见的内伤骨伤之类。

  医生:“完美的身体。”

  达达利亚:“不要随便变态。”

  钟离扫了一眼,喜欢打架的达达利亚四处挑衅,有伤很正常。只是,有一些是奇器所致,愈合需要漫长的时间。流霞间倒是可以疗伤,算了,不能再让人进入幻境,太危险。

  达达利亚侧过脸,眼眸勾住钟离:“……”

  钟离:“……”

  达达利亚忽然闷笑一声,将脸埋进枕头,瓮声瓮气地催促医生:“你麻利点,我不喊了。”

  医生:“谁信。”

  达达利亚咬紧牙关,痛苦呻|吟都瓮进枕头里。在疼痛下,浑身血液涌动,肌肉紧绷,颈弯出汗,蔓延到全身,全身都布满了汗,肌肤红透,伤口越发狰狞。

  医生手脚麻利,各种药上得飞快:“回至冬去吧,药又好,人还不受罪。”

  达达利亚:“我…呼…没打算…久呆……”

  药成收工。

  听到「好了」,达达利亚瘫了,一动不动,手松松地垂下。连医生说「我走了,两天内不要剧烈运动」都没回应。极度痛楚之后,只是闭眼软软趴着,都幸福无比。

  一只手轻轻压住了他的颈弯。

  达达利亚一动不动。

  手顺着颈弯,滑到颈椎骨,轻揉两下,从脊柱一路顺下去直至尾椎骨。手指到处,一股暖融融的温暖将痛楚化开,像苦咖啡巧克力融在嘴里,涩后越甜。

  达达利亚:“……好痛。”

  钟离:“痛吗?”

  达达利亚抱着枕头模模糊糊地想,如此强大的权能,没任何心机,果然是钟离先生的孩子吧。

  次日清晨,难得好天气。

  阳光洒遍废墟。

  坍塌高楼、废弃工厂、裸露的钢筋混凝土、丢弃的齿轮压力阀、锈迹斑斑的遗迹守卫残骸……被摧毁过的「神明钦定的禁入地域」,找不到哪怕一栋完整的建筑。

  当然,人们无所谓。

  会来尼尔克城的,也不是为了享受。主打的就是叛逆,就是「偷渡」到被隔绝的废土上放纵精力。真的腻了,随时翻出尼尔克城的边界就行了。

  “想体验废土,然后成了快递员?”

  “嗯。”

  “你真是闲的慌。我?我就是路过顺便进来看看,谁让「禁止入内」的边界线那么长呢。”达达利亚拿出一片粗面包,“吃东西吗?”

  “吃。”钟离咬过面包。

  废土什么都没有,最缺的是物资,基本的生活用品都缺。

  钟离来到这里后大开眼界。

  没有秩序,没有治安,到处充斥着罪恶,堪称犯罪天堂。年轻人闯进来虚掷光阴,颓废着,却又拼命地争抢贫瘠的生存资源,迸发出野性的生命力。

  钟离谨记自己的使命:

  天然邪眼。

  小草神说「已经成势」,他却没有探寻到任何气息。为了这,钟离找了个班上:送快递。专门负责城内快送,能接触到各种人群,方便寻找线索。

  工作需要。

  钟离从垃圾堆里淘来一辆摩托车。

  尼尔克,地处多国交接地,曾经的工业重地,一个喜欢齿轮和压力阀的城市,处处充斥着机械造物。

  摩托车是其中之一。

  钟离初见摩托,是刚来的那晚。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个黑色家伙从他眼前呼啸而过,碎石飞溅,尘土飞扬,笨重而迅疾地碾过他的心,他瞬间被折服。

  当即决心弄一辆。

  这辆摩托从垃圾堆里淘出来时,完全散架,他费了点劲修理好。看上去笨重的家伙一旦启动,就是千军万马横冲直撞,十分霸道。驾驭重铁飞驰的感觉,钟离很喜欢。

  骑出去的就差点让人抢了。

  为了捍卫主权,足足打了三场架。最后一次钟离毛了,将一个小团伙九个人全揍进了诊所——他没用魔神之力,全是人形的战斗力,很自豪。

  “漂亮的铁家伙,我也要弄一辆。”达达利亚拍了拍车头。

  “垃圾堆里还有。”

  好东西都在垃圾堆里了,尼尔克被毁得太彻底,有点儿可惜。不过,能催生天然邪眼的地方,是不该留的。

  钟离将达达利亚送到诊所。

  “带上雨衣,别看现在天气好,傍晚一准下雨。”

  达达利亚不知打哪里变出一件雨衣,塞进摩托的后座箱,挥手道别。

  钟离俩到「嘟嘟闪送」。

  老板穆尼很激动,今天这大单子非钟离去送不可。

  钟离心说,快送屋就咱俩,但凡接件少于三单不都是我去送?所谓的大单子,是一整套手术工具,装在大箱子里。两人合力将大箱子弄到摩托车上,绑得结结实实。穆尼拍拍箱子:“手术刀都比一条腿贵,走吧。”

  钟离一出门就收获到不少贪婪目光。

  但没人再敢来动手动脚了。

  收件地址,是城东萨冈塔井向东二百米的诊所。地址写得含糊,不怪发件人,原有的城市秩序被毁,只能照着残存的地标做参照物。因此,收件人描述得分外清楚:20多岁,病弱男性,半穿半披了一件宽松的风衣外套……

  一见到就能认出。

  萨冈塔井,高大醒目。钟离照着地址,塔井往东骑了二百多米,见到一座桥。桥的两头,有四五十个年轻人扛着刀具棍棒,三五成群,站在两旁。

  要打群架吗。

  钟离停下来观看局势。

  “喂!”

  钟离扭头,看向声源,是一个额头扎着蓝头巾的瘦小伙:“怎么?”

  “等我们打完再过。”

  谢谢提醒,钟离停一边津津有味地观战。

  尼尔克城劫难前,造摩托造火炮造机械兵器;现在打架,全上最原始的刀枪棍棒和石头。过了几分钟,一声号令,开打!

  双方呼呼啦啦打开了。

  乱砍乱砸,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乱杀了十几分钟后,参战的每个人都挂彩了,没能分出胜负。不知是哪一方先开始,头头们就开始骂战互相撂狠话,撂完狠话,约了下一场群架,各自带受伤的兄弟们哗啦啦地散开后——桥恢复了安静,只是铁栏杆更扭曲了。

  这些人邀架就为了受一场伤。

  也许是发泄荷尔蒙吧。

  钟离见怪不怪了,找不见诊所,也看不见纤弱的收件人。他灵机一动,跟上一伙伤员。这些人头破血流,说笑怒骂着,相扶走进了一栋半塌楼。

  刚进去就听见为首的嚷嚷:“哎哟,是你小子!”

  小弟们也嚷嚷:“你还敢来?”

  钟离朝吵扰的涡心看过去:一位纤细的男子被逼在角落,青绿发色,碎发卷曲,戴无框眼镜。没说话先咳开来,病弱不堪,半穿半披了一件宽松的披风。

  一个刺头冲上前,一把扯下披风。

  男子手臂全部裸出,手腕上一条小银蛇瑟瑟发抖。

  ——小银蛇?男子正是收件人白医生!这小身板,挨一拳要碎成渣,钟离大喊一声:“住手!”这一嗓子把目光都吸引过来。

  “哟,又来一个。”

  “正好我没打过瘾。”

  这伙人群殴没占上风,单挑一个可勇了,呼啦的全涌过来。钟离就等着机会,一轰摩托,横冲过去。这一辆摩托就是重型兵器,谁碰谁骨折,大家连忙躲开。钟离冲了几回,这伙人都四散开了。

  钟离瞅准机会,一个漂亮的漂移滑到男子身边:“上来。”

  男子跳上车,摩托一溜烟跑了。

  留下一群人无能狂怒,只能大喊再别回来不然见一次打一次,声音被淹没在尘土里。男子抱紧钟离的腰,忽然笑起来,一笑就咳嗽,一颠簸咳得更厉害,嗓子低哑。

  贴着后背都能感受到胸腔发颤,钟离赶紧放慢速度,可别死在摩托上。

  “我是白术咳咳咳。”

  “嗯……”

  “往前边走,桥那头,有栋半边楼。”

  半栋残楼是方圆数公里的小商业聚集地:小卖部、小吃、修理屋、皮革制作、诊所、义肢贩售,往里走,就更乱了,卖什么的都有,窗子还有贴自己照片的。

  白术的店面没招牌。

  还没收拾停当。

  白术下车后,想搬箱子,他的身板纤又弱,手掌薄又瘦。钟离忙说「我来吧」接过箱子,搬进屋里头去。店里四面素白,钟离照着指引放到地上。

  白术擦拭脸上的汗,他一个没运动的人,出汗比钟离都凶:“咳咳,请问你跟钟离先生是什么关系?”

  又是熟人?

  这是什么缘分啊,偌大的璃月港都容不下你们吗,一个个跑这里来。钟离冷汗直流:“我是钟离的弟弟,嗯,在这里签收一下。”

  白术莞尔,接过笔签下名字:

  “你俩长得有点像。”

  能不像吗,参考那一位化的形:“同一个爹妈生的嘛。”

  “你有没有20岁?”

  “唔。”

  “看着比钟离先生活泼好多,想不到,能遇上熟人,咳咳我刚到尼尔克城咳咳咳。”白术将单子递回钟离,虚虚地咳,脸色苍白。

  “你来这儿干什么?”

  “学习医术。”

  钟离纳闷。

  这个废土破城有什么医术可学。

  不打麻|醉硬上吗。

  白术笑笑,拿剪子划开箱子,里面是锃亮的手术工具:“咱们璃月治病,多用草药,下一剂猛药都要思量。尼尔克不一样,把人当机械,拆开来,只要能拼装回去,就算成功。”

  换手、换脚或换心。

  人体如零件,不好说是医生精湛,还是病人强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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