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篇01

  “这玻璃渣够碎啊。”

  “啊,嘶,啊,啊医生你轻点啊啊啊。”

  血,滋地溅出。

  伤者被绑在手术台上哭嚎,手术台、手术服、刀、镊子、手套和玻璃器皿很快染上鲜血。谁看一眼,心都要抽抽着疼,祈求折磨赶紧过去。

  医生例外。

  医生钢铁心肠,胡子拉碴,探过嘴先咂了一口烟。烟,就夹在手术台的机械臂上,不必用手拿。

  他刀叉并用,剐出肉里的碎玻璃。

  手术室有三个人。

  医生、伤者,和旁观的第三人:达达利亚,19岁,橙金短发,坐在角落凳子,右手挡住鼻子,以隔绝满屋子的血腥味和汗臭味。

  “达达利亚,递个绷带你总会吧。”医生咂了一口烟。

  “开个口你总会吧。”达达利亚砸过去一卷绷带。

  咚。

  医生单手接住,拇指和无名指一搓,搓开包装:“你是多懒,都不撕个包装。”

  “别说话,麻利搞定。”

  费口舌的劲都够处理七八条腿了,说不快也快,就在患者快疼死过去时,医生清理完了伤口、酒精消炎、敷药、包扎一气呵成。

  医生的嘴闲不住:“达达利亚,有趣吗?”

  “什么有趣?”

  医生将嘴巴凑近机械臂,又深深吸了一口烟,眼神迷离:“尖刀划破肌肤,鲜血迸出来,染红肌理。年轻的身体布满汗水,胸膛剧烈起伏,在我的手掌之下畏惧,颤抖,喘息声响彻手术室……”

  “变态!”

  “这是手术刀的野蛮美学,小达达利亚,你想到什么呀?”医生调侃,“我这双从医二十几年的眼睛,看到的人不是人,而是人体,一块块的人|体组织而已。长期下来,会阳痿。”

  “啊,所以你阳痿?”

  医生气呼呼:“你听话就只听最后一句吗?总之隔一段时间,就要回尼尔克城呆一呆,不为挣钱,只为了重新感受生命的野性。”

  “就是变态。”

  手术台上年轻伤患的耳朵嗡嗡嗡。

  虚虚的喘气。

  医生收拾完工具,催促说:“还躺着干吗,行了,滚吧。”

  “唔。”患者只想躺尸。

  “这里不是你睡觉的地方,走走走。”魔鬼医生把患者轰出了诊所,转头打发达达利亚,“你也先去外边等着,我要做一下无菌处理。”

  “……”就骗我不懂什么叫细菌是吧?

  达达利亚走出黑诊所。

  外头不是街道,而是一个废工厂改造的拳击场。

  拳赛刚散场。

  血脉贲张的赌客们往外走,燥热的夜晚,个个光着胳膊,脸上泛油光。有兴奋的,有骂的,有冲拳击台吐唾沫的,有比划拳头教拳手打拳的,更有赌中了两眼放光冲向兑奖台兑奖金的。

  赢赛的拳手擦拭着鼻血,接过了一纸袋的钱。

  输赛的,早不知道被抬到哪个诊所了。

  「明天谁上场?」赢钱的赌徒喜气洋洋,恨不能这份幸运立刻下注。输钱的赌徒就一脸晦气,「呸,早知道那是个软|蛋,赔我的钱」一脚踹过去,铁楼梯纹丝不动,脚反而踢疼了啊呀呀直抽冷气。

  拳击台围栏的绳子断了一根,有个大块头扛着粗绳走过来。

  达达利亚轻巧避开。

  这里,是废城尼尔克。

  被神明抛弃的废土,没有任何治安而言。

  就像荒野的杂草,因为环境恶劣,从石头缝里也要挤出新芽。

  反而迸发出惊人的生命力。

  尼尔克的人也是。

  挨几拳头就可能散架的脆弱人|体组织,在尼尔克,突然变得耐摔耐操起来。只要头还在脖子上,就能拧巴给你活过来。

  达达利亚靠着墙壁等待,脚尖不耐烦地点地。

  医生一直没出来。

  “嘿,哥们,抬脚。”清洁大叔一扫把戳过来,一地的包装袋牛奶盒和烟头够忙活半天了。达达利亚跳了左脚,跳右脚,蹦到废轮胎上才躲过那扫把。

  不一会儿,赛场空了,方形赛台上还留有两个人:

  教练和拳手。

  拳手跟随教练的示范,勾拳出击,手臂上的肌肉纠结成团,遒劲有力。不过,达达利亚清楚,打黑拳光有肌肉可不行,取胜的要素可太多了。

  达达利亚百无聊赖。

  踩着废轮胎,四下里看。

  赛场是废厂房结构,处处裸|露钢筋混凝土。墙上全是大窗洞,月光可以无拘无束透进来,从二楼漏到回字形铁梯。

  铁梯的拐弯处。

  坐着一人,正在看教练指导拳手。

  达达利亚也就是多瞥了一眼,心漏一拍,脱口而出:

  “钟离先生!”

  那人扭头看过来。

  “钟……”脸是不是太幼了点儿,意识到这一点,达达利亚的舌头已经收不回了。

  钟离没想到会遇见熟人。

  记忆里查无此人,用先生这么别扭的尊称——糟糕,这位橘金发帅哥是正牌钟离的熟人。

  是装,还是跑?

  基本的礼貌还是要的。

  钟离站起身,一撑铁栏杆,右腿一个跨栏,从二楼直接跳到一楼,帅帅气气,脖子上的铆钉项圈甩得叮当脆响。

  达达利亚一恍神。

  宽T恤,卷边破洞裤,沿耳廓,钉了一圈黑耳钉——钟离先生不可能这么青葱吧?

  钟离走到跟前,带一点羞赧地说谎:“你好,我是钟离的弟弟。”

  “哈?岩之魔神还有血亲?”

  钟离尬得脚趾抽筋。

  轻易被戳破。

  这位金发帅哥知道钟离是岩神,看来关系很好。

  更难办了。

  小草神叮嘱过,尽量别跟世界线里的摩拉克斯有交集,不然,容易引发不明波动。钟离不去璃月就是这原因,没想到会遇上熟人,说谎还给戳破了。

  钟离硬着头皮编下去:“咳,反正我是他弟弟,你是哪位?”

  “不认识我?”达达利亚眼睛忽发亮,“来打一架吧!”

  不是朋友是仇人,钟离转身走。

  达达利亚一把拽了回来,挑衅地说:“你别跑啊,是不是怕打不过我吗?”

  “你确定?”

  认识我还敢挑衅我,你确定脑子清醒?

  片刻后。

  钟离把达达利亚压在拳击台,单膝控住腿和膝,扼住他的喉咙:

  “你服不服?”

  “咳咳咳…达达利亚。”

  “嗯?”

  “我是达达利亚,至冬来的玩具推销员。”达达利亚一边说一边笑,这一笑,牵得臂膀的伤口发疼,哎呦了一声,帅气的脸皱了起来。

  “都受伤了,干吗非要打?”钟离拉他起来。

  “因为机会难得啊。”达达利亚爽朗地笑,拍净衣服上的灰尘,“你刚才用全力了没?”

  “全什么力。”

  钟离第一眼就看出这位身上有伤,钟离不是人,但也不畜生,只用了亿点点力。

  “就知道你敷衍。”达达利亚不满,“等我养好伤再打一架好不好?”

  “好。”

  “这么好说话的吗?”达达利亚逼近钟离,咫尺之间,长睫毛眨巴眨巴,“你其实,是钟离先生的儿子吧?”

  钟离:“……”

  钟离真笑了。我是我儿子。

  达达利亚也噗嗤笑了:“摩拉克斯六千多岁,有个儿子不过分吧。”

  钟离:“……你是对的。”

  哐当,卷闸门关上了。黑市医生粗着嗓子喊:“达达利亚,人呢?走啦!”钟离正好开溜,摆手:“啊,那回见啦。”才转个身又被达达利亚拖住了。

  “我说钟离。”

  “嗯?”

  达达利亚噗的笑出声:“一叫钟离就答应,不管你是儿子还是弟弟,都不对吧?”

  钟离木着脸:“我是钟黎,黎明起床刷牙洗脸的黎。”

  “哈哈哈。”

  达达利亚捂着肚子狂笑了一阵:“我是至冬人,分不清你们璃月字的区别,听上去都一样……好吧好吧就当你是他弟弟,钟离,你住哪里呀?”

  天下之大皆是家,走哪住哪,钟离:“就住在这里。”

  “你是不是没钱?”

  “唔。”

  跟钱没关系,虽然也没钱。

  达达利亚拍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跟我走吧……犹豫什么,你哥哥总跟我蹭吃蹭喝了。”

  真的假的?

  “是啊,有一个月,我账单的一半都是他的开销,北国银、北国玩具厂的同事都知道。”达达利亚很理直气壮。

  “真的吗?”

  帝君有点无耻啊。

  “无所谓啦玩具厂会报销,钟离,跟我走吧。”达达利亚完全确定,这位跟自己认识的钟离绝对有关系,气息很像,身手也强——出奇好骗的样子,果然是儿子吧?

  “钟离,你来尼尔克做什么?”

  这条时间线,钟离不找神之眼。

  要找天然邪眼。

  天然邪眼,跟愚人众仿造的邪眼没有任何关系。「天然邪眼」是天然孕育而成,威力比一千个邪眼都可怕,最危险的是,会污染纯正的神之眼。

  「天然邪眼的持有者是谁?」钟离问智慧小草神。

  不想再大海捞针。

  「没有人。它是天然的、流动的。而且你去的时间线,天然邪眼还没诞生。」小草神展示邪眼的模样,跟神之眼差不多,内核是莹透的黑,「你要处理的,是邪眼产生的源起-在尼尔克城。」

  尼尔克,是废城。

  这就简单了,钟离建议斩草除根,反正是废土,直接摧毁一劳永逸。

  小草神笑着摇头:「你猜它是怎么变成废土的?」

  魔神尘世七执政的某一位,偶然路过尼尔克,注意到此地有巨大的邪恶潜能,遂果断出手,摧毁了一座城,并且明令民众「禁入尼尔克」。哪知道,反而吸引了一大批叛逆的年轻人涌入,在废土上发泄着精力;罪犯们更是有了逃匿之地,从大陆各地聚集于此。

  根源没有灭,还更强了,最终催生出天然邪眼。

  很久以后神之眼污染成灾。

  大家追根溯源,才发现彼时就埋下这么大的祸端。

  钟离来到的时间线:是尼尔克城被摧毁后的第十五年,天然邪眼已成势,但还没形成实体的时候。他要找到天然邪眼的缘起,然后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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