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妻站15

  【第三九】

  次日。

  钟离是被手指间的金丝吵醒的。

  金丝发光,不断输送着那个声音:「你今天没有睡觉啊」、「好看捏」、「想吃你吃过的杯子」、「舔一下」、「好久没有在太阳底下看你了」、「啊啊啊喜欢喜欢喜欢」……大清早的真是够了啊,钟离炸着头发起床,找到了石桌前的绫人。

  绫人衣着整齐,坐在树下悠悠喝茶,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看来,已经完全振作了。

  那个声音越发欢快,声音又活泼又响亮:「啊啊今天里面是我喜欢的浅紫色」、「这两个人是谁呀,走开都走开」、「好想抱」、「为什么不能靠近呜呜呜」……耳朵被这声音炸得嗡嗡嗡,钟离裂开了,连一旁小沙弥说什么来都不知道。

  绫人轻笑,不暗地里轻踢他一下:“小师傅问你喝茶吗?”

  钟离:“啊?”

  钟离使劲摇了一下脑袋,指间一弹,金丝离开手指,世界安静了,终于听清小沙弥的声音:「……松子茶、陈皮糖茶」。钟离扯了扯衣领子,长舒一口气:“嚯,松子茶吧。”

  小沙弥乖巧:“松子要施主手剥哦。”

  钟离是清净了,但清楚绫人的耳朵里依旧聒噪。这么一想,绫人真是强大,换作别人早疯了。那声音想抱绫人但靠近不了,想来,是钟离之前印下的石璋护体让它无计可施。

  托马抱着鸡毛掸子过来了,一脸生无可恋「今天还不走吗,那明天走吗?再不走的话,我都成寺庙的编外居士了。昨天积了一天功德,现在就想回家。」绫人嗤的笑了。

  托马一惑,讶然:“家主您今天更精神了。”

  绫人:“今天的我不是昨天的我。”

  托马:“……”

  绫人愉悦地说:“托马,好久没有看到你输棋了。”

  输棋?托马的眼睛倏亮起来:“啊,您,您已经……上次和您下棋还是一年以前,哈,寺里一定有棋子,我现在就去借一副。”口里说去找,却转身又扑过来抱住了绫人,太多想说的话哽在喉头,“家主大人,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很想你……我很想你。”

  “欸,呵。”

  绫人拍了拍托马的后背,轻笑着,万语千言,尽在无言。

  小沙弥摆上斋饭素菜。

  有一碟腌堇瓜。

  岛上能栽种的蔬果不多,堇瓜最宜。堇瓜长得快,能蒸、能炒、能煮,是一年三季都能吃的主菜,腌堇瓜尤其美味,酸甜爽脆,是开胃佳品。

  托马瞥一眼:“今天还是腌堇瓜吗,诶嘿,我的脸都吃成紫色了。”

  小沙弥:“哪里紫了,施主白过甜瓜呢。”

  托马刮了一下自个儿的脸皮,佯装感动:“啊呀呀,我这是第一次被夸白呢。”

  “真的?”

  “谁让家主太亮眼,没人注意到一边的我呢。”

  小沙弥挠挠脸皮,白不白的这么重要吗,遂诚恳地夸道:“论肤色,或许是白不过神里大人,但绝不会没人注意。小僧第一次见你,就想天底下怎么有如此直爽开朗的人,金发好看,笑起来也好看。小僧满眼里都是你,光顾着看你,都没空看别人。”

  咳咳咳,托马差点把自己呛着。

  恰巧平藏过来,戏谑地调侃:“小师傅说的「别人」是钟离吗?”

  钟离:勿扰,不想出境。

  绫人眼明心亮,悠悠地说:“托马,堇瓜味道不错,就在雾岛再呆三天吧。”

  托马:“啊?”

  钟离和平藏用完早餐,便来到渔村村落便调查。

  两人目的不同:

  钟离要寻找「溾」的痕迹,最好能捉到一丝半缕灵魂,好对症下药;平藏则想着,案子虽然结束,许多谜语还没解开,总觉得有些事被遗漏了。

  海岸沿线,小村落们像石子儿一样散落。

  两人从早问到中午。

  没搜到太有用的信息。

  渔民的回答,都跟小沙弥说的大差不差。问及「海傀儡」时,大多数人只听过,没见过,甚至有怀疑其真实性的,传的都是那些老掉牙的传闻了。

  傍晚时分,两人来到泷艾村一户人家。

  一个老太太在晒鱼。

  跟别家一样,鱼具刻有闪电般的图案,那是海雾神的标志。因为当地人不立雕像,上次走访时,他们才没察觉到当地人的信仰。今天一看,处处都有闪电标志,信仰至深了。

  老太婆拿着工具把笸箩上的鱼耙整齐:“海魅啊,我小的时候,隔三差五的就听见有人变成了海魅。”

  “是色鬼吗勾那么多人下海。”

  呸。

  老太婆噫了一声:“可不能这么说,近些年,海魅变少了,雾气是更重了。”所以渔民还是期望有海魅出现,平息海雾神的欲念,让祂安分。

  “那您听过「海傀儡」吗?”平藏不抱希望地问。

  “海傀儡……”

  平藏何其敏锐,从老太婆的迟疑神情中察觉不对劲,赶紧追问。

  这时,有人粗着嗓子喊:“琴音我回来啦,诶,你们谁啊?”

  这个人是老太婆的丈夫,叫喜久,六十多岁胡子拉碴的,敞开粗布裳,露出紫红色的结实胸膛。他拖着大筐大筐的海鲜回来,今天收获满满,高兴得不得了。

  平藏还没自我介绍。

  喜久拿眼睛梭了一个来回:“哦,你们是调查沢井家案子的吧。”

  渔民一起打鱼,屁大点事都能在村里转悠三天,何况命案。早几天,就有天领奉行的同心下来调查,掐指一算,昨天去了原嘊村今天来自家了。

  刚破了案子,消息还没有散出来呢。

  平藏正要说出实情。

  听见喜久接着说:“我听说,那个海魅一样的男人是凶手?咦嘿,肯定搞错了!绝对是沢井家有问题!”

  平藏:“??”

  他怎么就知道沢井有问题。

  平藏稀奇:“沢井家什么问题?”

  喜久把鱼筐放好,甩了一把汗:“那附近只有沢井一户人家,你们猜为什么吗?”

  那地方离海太近了,离山地又太远,没人愿意住那一边。喜久说完客观原因,补了一句:“其实最大的问题,就是沢井家——当年我去他家提亲时就知道了。”

  平藏:……

  钟离:……

  老太婆开口奚落:“哎哟喂,老沢井不肯把女儿嫁给你,人家就有问题啦?”

  “就是有问题。”喜久急了。

  “哎哟~”老太婆逗着。

  喜久一拍脑门:“行啦行啦,你又是闲的慌找架吵是不是,我不说啦。”

  钟离瞪大眼睛没理清楚怎么回事。

  平藏叉着脑门翻白眼。

  老太婆先噗嗤一笑,耙着鱼嘟囔:“行了,说吧说吧,不说的话你憋得难受,我也听一听。”竟然一副也想吃瓜的样子。喜久在干布上擦干净手,又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才说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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