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载酒行【完结】>第142章 报仇

  紫镜听见阳茗发问,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好暗暗握住了腰间剑柄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却又回头回答着阳茗的问题:“是,她死了。但你知道襄宜谷的规矩,谷主之事乃是机密,不可随意告知旁人。”

  “她……怎么死的?”阳茗又问,她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悲喜。

  “病死的。”萧非说。

  “自尽的。”紫镜说。

  两人同时开口,却说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答案,萧非转头看向紫镜,眼里尽是震惊。阳茗听了,愣了一下,却又笑了:“诓我?你们诓我之前,能不能先自己对一下?”

  “她的确死了,”紫镜避开了萧非的视线,“是自尽,喝了一瓶子毒药。只是她不愿让人知道她是自尽的,还在死前特意嘱咐我们。我们只得说,她是病死。”

  “当真?”阳茗问。

  “自然。”紫镜回答道。

  “她为什么自尽?”阳茗又问。

  紫镜叹了口气:“当日我们也不知,只是听人来报说谷主突然病重,可过去一看,一眼便看出来她是服毒了的,药瓶子还放在手边。”她说着,又看向了阳茗:“但近来又见了你,我才隐隐想明白……可能,是因为她活得太压抑了。也是,一边说你可以随心所欲,另一边却要你不得动情,简直自相矛盾。她事事都严格按照谷里规矩活,怎么不压抑呢?”

  萧非听了,只是垂下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阳茗听了紫镜的话,震惊不已,她愣了半晌,却忽然苦笑一声,问着紫镜:“我忙了半辈子,都白费了?”

  她说着,情绪激动起来,整个人显得有些癫狂。“她死了,她怎么能死!她把我害成这般模样,让我成了一个废人,让我胆战心惊地过了半辈子!我还没报复她,她还没尝到恶果,她怎么就死了呢!”她说着,又叫起来:“你们,定是你们!是你们想骗我放弃报仇,因此编出了这套谎话!”

  紫镜有些无奈地答道:“你若不信,日后大可同我回襄宜谷看一看。”

  阳茗却只是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萧非抬眼看过去,只见她也已是满脸泪痕。

  “阳茗,萧楚真的死了,今日告诉你这个也好,或许也是了却你一桩心事。”紫镜说着,叹了口气。

  “了却一件心事?呵,不过是来告诉我我白忙了半生。”阳茗苦笑了半晌,又擦了擦眼泪。

  “白忙半生?”萧非止不住地摇头,“你可不知白忙半生,你养的杀手,不是正在为陆惟做事吗?助纣为虐,倒是你的所长!”

  “助纣为虐?”阳茗冷笑,“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

  萧非听了,登时又被激怒了:“我?”她怒极反笑:“阳茗师叔?论礼我该叫你一声师叔吧?师叔,不管你信不信,但我可从来没有让自己手下的人去杀无辜之人!而你们呢?滥杀无辜,出尔反尔!先是截杀要为民申冤的陈大哥和沅儿姐姐,又让石从风虐杀我襄宜谷人;翡翠馆一会之后,你们竟然又派了华鹰来,杀了我的朋友!阳茗师叔,难不成上面这些脏事,都是我做的不成?”

  阳茗听了,却是一愣,又连忙狠狠一拍自己的轮椅,骂道:“休要花言巧语!”

  萧非见了她反应,便知道不对了。她和紫镜对视一眼,便又忙问:“陆惟是怎么和你说的?”

  阳茗沉默一瞬,答道:“陆远犯下了些罪行,会牵连到他。陈家也被牵涉其中,东西也都在陈家手上,沈姑娘便想借此机会同他退婚,因此和陈广峻一同策划着把事闹大,置他于死地。但陈家也不干净,那些东西落在陈家手里便真的永不见天日了!他不愿意被自己的父亲连累,想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再为民申冤……他是被迫的!阿惟,他不可能滥杀无辜。”又忙道:“挑动江湖对抗襄宜谷是我授意,与他无关!之前要抓你,也是因为我想用你来威胁你娘,与他无关!你们若要出气,尽管冲我来!”

  萧非听了,忽然笑了:“原来他是这么和你说的……他竟是这么和你说的。”

  紫镜也是一脸沉重:“阳茗,你被他骗了。”

  阳茗听了,仍不相信,连忙吹了个口哨,片刻之间,便有一黑衣人出现在了她面前,便是常替陆惟做事的黑衣人。“师父,是要动手吗?”那黑衣人按着腰间刀剑,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纯钧,”阳茗却开口问道,“公子近来究竟在做些什么?”

  这名唤纯钧的黑衣人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阳茗会问这样的问题。然而他这一沉默,阳茗便知事情不对了。

  “纯钧,”阳茗敛了泪水,又严肃起来,“回话。”

  陆府里,红绸飘扬,看起来喜气洋洋的。陆惟被沈瑾白拽出了婚房,又狠狠地丢在了地上。陆惟中了毒,只觉口渴,又体力不支起来,被这一丢竟半晌都没再爬起来。

  沈瑾白也不管他,只是回头看向萧非,见萧非依旧捂着她半边脸。她不由得心疼起来,忙过去轻声问着:“疼吗?”

  萧非抿了嘴,望着沈瑾白,点了点头。沈瑾白心疼地看着她,又揉了揉她的脸,却听此时身后的阳茗又开了口:“阿惟,你究竟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姨娘,”陆惟勉力坐起,只是怎么也站不起来,“我何曾瞒你?莫非你听了这几个人的花言巧语,便不信我了?姨娘,我要和你说了,他们要害我,你可不能被他们利用了啊!”

  “还在狡辩!纯钧都告诉我了!你方才在房中说了什么,我也是亲耳听到了的!”阳茗气得狠狠地一拍轮椅,“阿惟,这些年来,我为你豢养武士,为你们炼制毒药,是为了保护你和你娘,并不是让你去滥杀无辜!阿惟,听我一句,收手吧。再执迷不悟下去,只会是毁了你自己!”

  “保护我和我娘?”陆惟听了,只是惨笑,“姨娘,你从来都没有能保护我们,我和我娘这些年受的苦,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先不说你是个外人,单说你眼盲又瘫痪,你有太多事情做不了、太多事情接触不到了!你怎会明白我们的苦?”

  阳茗一愣:“外人?你们把我当外人?”

  陆惟听了,却只是岔开话题:“姨娘,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说着,又看着阳茗,继续他那套谎话:“他们要害我,姨娘,难道你也要帮着他们来害我不成?”

  阳茗却只是摇头:“阿惟,我从未想过害你,今日我出现在这里,也只是因为我不信他们的话,他们便要让我亲耳听一听……其余的,我什么都没有做。”可她说着,却拿出了一支鸣镝来,接着道:“可是,阿惟,我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了。”

  陆惟警惕地看着那支鸣镝,问:“你要做什么?”

  阳茗没有答话,只是顺手发出了那支鸣镝。一支鸣镝划破长空,看到信号的人也发出鸣镝来响应,一时间,城里到处都是鸣镝的声音,犹如烽火台一般一个传一个。阳茗听了,方才悠悠回答道:“让我们的人收手。”

  陆惟听了,登时气得整个脸都扭曲起来,只听阳茗还在劝他:“阿惟,那些异想天开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做了。你放心,我已给你备好了出逃的东西,可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可我要的不是这个,”陆惟说着,狠狠地捶着地,“我只想做人上人!”

  “纯钧、纯钧,”陆惟又把目光转向了纯钧身上,又连忙指向沈瑾白和萧非,似是疯了一般地喊着,“杀了她们两个!杀了她们!”

  可纯钧却只是低了头:“公子,我是奉师父之命来辅佐你的。如今,师父让我们收手……”

  “闭嘴!”

  陆惟大喊了一声,却又忽然想起一事来,竟然笑了。“姨娘,”他说,“这些杀手武士是你豢养的,可有些人,却是我自己挣来的!他们可不是听命于你!”

  陆惟说着,已是口干舌燥,似有虚脱之相。他擦了擦头上不住冒出来的汗。虽然已是初春,可京城的天气还是有着冬日的严寒,在这样的严寒中,他却不停地出着汗。但他还是尽力稳住自己做出一副文雅的姿态来:“姨娘,今日大婚,我早想到可能会有人来闹事。今日埋伏在这里的,可不止是我们自己的杀手,还有别人。”

  听他说罢,沈瑾白便和萧非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知道他在说谁,不过是华家庄的那些人罢了。但她们谁也没多说什么,沈瑾白一把拔出了自己的剑来,架在了陆惟的脖子上。

  她们在按照计划行事。

  “沈姑娘,不可!”阳茗忙道了一句。

  可就在这片刻之间,暗器划破空气的声音骤然响起,沈瑾白敏锐地一回身,用剑打掉了那飞镖。接着,华鹰便现身了。他立在屋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院落里的一切:“陆公子,老夫来了。”又道:“这里已经被华家庄包围了。你们,谁也别想走。”

  沈瑾白方才是为了激华鹰现身。

  “哦?”萧非看着华鹰,挑了下眉,“就等你这句话了。你以为,我襄宜谷是没人了不成?”

  她说着,从怀里摸出骨笛来,放在唇边便吹奏起来。那摄魂曲穿透力甚强,华鹰也被激得险些没立住,陆惟更是伏在地上,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没受到影响的,只有院子里这些修习过襄宜谷心法之人。

  围墙外边传来一阵喊杀声,华鹰一时慌了,回头一看,却见是一群襄宜谷人突然出现,趁着华家庄人被摄魂曲影响之时,发起了攻击。华家庄的人自是无力反抗,三两下便被砍翻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沈瑾白见状,连忙抓住机会一跃而起,直到了房顶上,挥剑便向华鹰刺去。华鹰躲闪不及,来不及走,只得被迫迎战。他擅长暗器,平日里也都是站在远处在暗处出手,并不怎么与人正面交锋。如今沈瑾白突然出击,他又被摄魂曲影响,再加上看着自己的人一个个地倒在襄宜谷的剑下,他一下子就稳不住了。

  距离太近,暗器无用,华鹰只得匆忙甩出鞭子来迎战。可他并没有石从风那样高深的剑术,和沈瑾白对打起来,很快便落了下风。

  沈瑾白一看见华鹰,便想起了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在愤怒的趋势下,她几乎是招招致命。华鹰实在敌不过这般猛烈的攻击,终于一个不防被沈瑾白刺穿了腰腹,又被她从房顶上一脚踹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口吐鲜血,再也不能起来。

  见华鹰坠地,萧非便收了笛子,走到他身边,拿起了他手里的鞭子。她看了看华鹰,然后抬手便狠狠地抽了他两下,打在他脸上,登时出了几条血痕。

  “这两下,是报你在襄宜谷前两鞭之仇。”

  萧非说着,又狠狠地抽了他十好几下,直到她自己手上没了力气才停了下来,又道:“这几下,是报徽州之仇!”

  她说着,又从自己袖中取出针来,蹲了下来,对着华鹰身上的穴位便狠狠地刺了下去。她封住了他的奇经八脉,又道:“这是报你元宵之夜暗伤陈大哥之仇。”

  华鹰睁大了双眼,他痛苦不堪,可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萧非看着他,哽咽了一下,终于从袖子里拿出了药包。她掰开了华鹰的嘴,硬是把那些药全部倒了进去。

  “这是鹧鸪天,”萧非努力保持着平静,“是为报宫袖之仇。”

  华鹰的眼里尽是惊恐,他努力地转着眼睛看向陆惟,可陆惟不知何时已经倒地昏迷不醒了。他便又看向了阳茗,此时唯有阳茗能救他,可阳茗却也挪开了目光,不再看他。

  “别做梦了,”萧非说着,站起身来,“这个剂量,又直接入口,就算是神仙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了。”

  萧非说话间,华鹰已然支撑不住了。他口中先吐出了些白沫,接着鼻子里也隐隐有了些血迹。一切来的那么快,不过片刻之间,华鹰的瞳孔便散了。

  萧非见了,一桩心事终于了了,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无法言说的惆怅。沈瑾白见了,忙上前扶住了萧非,轻轻擦了擦她眼里溢出的泪水。

  萧非忍着哭腔,看着沈瑾白,道了一句:“我给她报仇了。”

  她有些哽咽,嘴里只是重复着:“我给她报仇了!”

  沈瑾白见了,忙轻轻拍着萧非的背,安抚着她。待到萧非略微平复之时,她便又问:“接下来按照计划,我们该去找紫镜前辈了吧?方才冷袖和我说,季公子已经在路上了,紫镜前辈,应该也找到地方了。”

  可她话音刚落,她却忽然听见一旁阳茗传来一声痛呼。她连忙回头看去,却见纯钧一下子从颈后打晕了阳茗,又飞奔到陆惟身前,一把背起了他。

  萧非也是一惊,谁也没想到纯钧会突然倒戈。她们对纯钧所知甚少,这些日子看他行事,还以为他是唯阳茗之命是从的。

  “你要做什么!”沈瑾白连忙问着,挡在了萧非身前,持剑指向纯钧。

  纯钧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众人,最终把目光放在了死去的华鹰身上。“我先前听师父的话,是以为她不会伤及公子性命,可如今看来,你们是要把桩桩件件都算清楚,”纯钧说着,又抬眼看向萧非,“你以为,我会让公子在这里等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