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载酒行【完结】>第106章 寻人

  第二日,季陵收拾好了,便出发前往城外的园子去了。剩下几人送别季陵后,便接着在城中四处寻人。只是这一次,陈广峻并没有主动提出来要同沈瑾白一路,而且对待沈瑾白的态度也没有前些日子那般关心了。

  两人几乎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在出发前,陈广峻到沈瑾白耳边提醒了一句:“表妹,不可再意气用事了。”

  沈瑾白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她也不太在意。她现在只想着昨夜的那一股子药香,那是一股很熟悉的味道。那药香跟了她了一路,一直陪在她身边,可后来却又无影无踪了。她甚至有些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闻错了。

  “莫不是还想着她?”沈瑾白想着,吸了吸鼻子,又接着向前走去。

  可沈瑾白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萧非正在默默注视着她。她立在一旁的酒楼上,低头看着在人群里穿梭的沈瑾白,叹了口气。

  她病还没好全,便从襄宜谷出发了,紧赶慢赶、夙夜不停,昨夜便赶到了徽州。沈瑾白一行人之前是要去韶云派的,路上走了些弯路,又因为顾及着沈瑾白的伤没能走太快,因此两人到徽州的时间仅相隔了一天。

  萧非一到徽州,便命人四处打听沈瑾白的去向。好在沈瑾白在那屋顶待了一天,并不难寻,她便让三个袖袖带她去那附近偷偷看她。

  她本想着直接去到她面前,向她认错,求她饶恕。可她想了想,却又觉得这样直接出现在她面前,显得自己一点诚意都没有,说不定沈瑾白早已断了这份心思,还会因为她这样死缠烂打而厌烦她。她想着,不由得患得患失起来,因此也只是远远地望着沈瑾白,跟在她身后,并没有贸然出现在她面前。

  只是,尽管如此谨慎,她还是露了马脚。在夜色之下,她瞧见沈瑾白突然停了脚步。她太了解沈瑾白了,她知道这是沈瑾白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可她偏又舍不得就此止步,便让袖袖带着自己一直跟回了沈瑾白的客栈。待看见她进了屋、熄了灯,她才又在附近寻了个地方住下。

  “我们被发现了。”刚找到落脚的地方,萧非便沉着脸、直截了当地对面前的袖袖说。面前只有宫袖和明袖,冷袖不知到哪里去了。

  明袖连忙辩解道:“主人,你知道我的轻功的,师父都发现不了我,她如何能发现呢?”

  “可她就是发现了!”萧非有些生气。她本来就因为没能成功见到沈瑾白而心急,如今听明袖如此辩解,自然有些愠怒。

  宫袖见状,便拉了拉明袖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嘴。宫袖觉得,面对主人的质疑,她们安静听着就好,没必要给自己证明什么。

  萧非见宫袖和明袖都低下了头去,一言不发,不由得也叹了口气,坐了下来。“到底是怎么被她发现的?”她疑惑不解。

  她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想明白,因此第二日,她也没敢冒险接着跟着她了。她只是在城中最热闹繁华之地寻了个酒楼坐下,在窗前默默地寻找着她的踪影。好在沈瑾白要在热闹出寻人,她刚刚好能看到她。

  “主人,该吃药了,”萧非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瑾白时,一旁的宫袖拿出了一个葫芦,从里面倒出了一颗药丸,“三个时辰一粒,可不能忘了。”

  萧非病还没好全就急着从谷里跑了出来,几个师父不放心,因此特意让三个袖袖都跟着她出来保护她。她本就体弱,又刚生了一场大病,师父们生怕她身体再出问题,还给她配了专门的药丸,让袖袖们监督她每日按时服下。

  那葫芦一打开,萧非便嗅见了一股浓郁的药香。这药就是她从前吃的药,只是因为师父们知道,哪怕是良药在她身上起效都太慢,便特意给她加大了剂量,制出了这等又苦又大的药丸,装了满满一葫芦。

  萧非接过宫袖递过来的药丸,扔进了口中,又拿起茶杯吞咽下去。还是用水冲服舒服一些,昨夜在外边水喝完了,她不得不把那药干嚼着咽下。虽然她什么奇奇怪怪的药都吃过,但这药实在是太苦,苦得她心里发慌。

  不对……

  萧非忽然明白过来,指着那葫芦,道:“是这个!是这个!”她后悔到捶胸顿足:“昨夜不该在外边吃药的,这味道也太大了!”

  宫袖有些发愣。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葫芦,又看了看面前后悔不已的萧非,一时又低下了头去。明袖见了,忙道:“主人,可你身体太弱,这药必须按时……”

  一句话还没说完,明袖便又被宫袖拉住了。

  “罢了罢了,”萧非叹了口气,又倚在窗边,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就如此吧,天意如此。”

  宫袖听了,便又默默地把葫芦收了起来。

  萧非还在瞧着窗外,只见沈瑾白越走越远了,几乎都看不到她了。她不由得着了急,连忙站起身来,对几个袖袖道:“快,换地方,找个能看到她的地方!”

  宫袖见她如此心急,还是忍不住劝道:“主人,身体要紧,如此奔波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如等冷袖回来,听一听她打探到的消息,再行动也不迟。”

  萧非听了,又叹了口气:“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她说着,又眼巴巴地瞧着窗外:“我本想着,让我们的人帮他们找人,等找到了,我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近她、向她道歉,这样也不会闹得太难看。可六扇门这次给他们分的都是什么任务啊,连个名字都没有,要想找人只有在大街上扒人领子……未免太奇怪了些。”

  屋子里一时又沉默下来,萧非已经完全看不到沈瑾白的身影了。她望着窗外,极力远眺,几乎要把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可她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宫袖见了,又忙把萧非从窗子边扶到桌边坐下,劝道:“主人,你大病初愈,如今天冷,还是少吹些风好。”

  “怎么?怕我死啊?”萧非满不在意地说了一句。可这一句话刚刚出口,她却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出了神。

  “主人?”宫袖轻轻唤了一句。

  萧非却笑了笑:“我倒是有了一个光明正大找人的理由,说不定还可以让全城的人帮我一起找。这样应该能快一些吧?”她说着,对着宫袖眨了眨眼睛,道:“去给我做个包裹来,再拿线来帮我开脸。等你们打探消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要亲自出马了。”

  “啊?”宫袖一时反应不过来。

  萧非却根本没有理会宫袖,只是顺势趴在了桌子上,不停地自言自语:“这样一来,她应当会主动找我。让她来找我,应当比我主动去找她好一些吧……我一直追着她,她定然会厌烦我;可如果让她来找我,她会不会又觉得是我在设计她?”

  萧非想着,又犯了难。“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现在真是进退两难,想见她一面都要权衡利弊。”她想着,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不管了,”萧非闭了眼睛,“能见她一面就好了。这样的办法虽然也可能招她烦,但最起码能帮到她。沈姑娘啊,你可真是让我难办。”

  沈瑾白在城里寻了一天。她在大街小巷穿梭着,默默地观察着那些衣着普通、中等身材的男子。她先看他们的脸上有没有痣,若是有痣,她便要默默跟踪这人一段时间,直到这人去了偏僻无人的角落,她便会直接抓住这人的后领去看他脖子上有没有胎记。

  当然,她除了被人骂几句“不检点”之外,一无所获。这样的找人方法无异于大海捞针,可她如今也只能这么找人了。毕竟这是六扇门追捕犯人,总不可能以六扇门的名义在大街上吆喝,问大家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吧?

  她默默地走在大街上,不住地思索着解决的办法。正想着,她忽然听见一旁经过的路人兴致勃勃地议论着什么,她没听清楚,但却听见了一些只言片语,什么“找人”、“胎记”、“小娘子”之类的话。沈瑾白起了疑心,便走了过去,拦住了那路人,问:“你们在说什么?”

  那路人看起来倒是颇有兴致,当即把自己方才见到的趣闻轶事对着沈瑾白倾泻而出:“城西菜市口有个小娘子,长得十分标致,还有身孕呢,正在那里哭。我见一群人围在那里,便也过去凑了个热闹,这一听,方知还是一段冤孽情债。原来这小娘子同她丈夫新婚不久,因两家算是门不当户不对,那小娘子家大业大,又规矩多,两人虽然两情相悦,但未免受了些挫折。她又爱使小性子,她丈夫实在忍受不了,大概半年前,便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让那小娘子自己好好过日子。”这路人说着,叹了口气,道:“两情相悦,最后却走到这一步,还真是让人唏嘘。”

  沈瑾白根本没心思听这路人的议论,又忙问道:“所以她来找人了?”

  那路人点了点头,接着道:“那男子走了没多久,这小娘子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这也就罢了,前不久,她在家里却又有相熟的人传信给他,一打开发现是那男子的信。原来那男子在外边遇到了麻烦,身负重伤,命不久矣,那信乃是一封绝笔。信是从徽州发出去的,那小娘子见了信,知道她男人生死不明,便着了慌,偷着跑出来,哭哭啼啼地来了徽州,要找她男人呢。现在她正在菜市口,到处问人见没见过她男人,说是一个中等身材、左脸有痣、脖子后有胎记的男人。因为她男人在外边隐姓埋名,因此她也不知如今该用什么名字来找,只说她男人在家时姓沈。”

  这路人说着,又摇了摇头:“真是造孽啊。”他说着,一边叹息着,一边走了。

  沈瑾白听了,只觉得可疑。“这个时候,除了我们,还有人在找这样一个人?”她想着,便向城西菜市口走去,一边走一边想,“我去瞧瞧。”

  沈瑾白想着,一路疾行而去,不多时便到了城西菜市口。那边一群人围在一起,把菜市口堵得水泄不通,有人议论、有人垂泪。

  “这些人都喜欢看热闹吗?”沈瑾白皱了皱眉,也向人群里挤了进去。

  可当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挤进人群到了最前面时,她却不由得愣住了:那个披麻戴孝、哭哭啼啼的小娘子,不是那小魔头,又是谁?

  她看起来好像比上一次见面瘦弱了不少。如今的她,如寻常人妇一般,开了脸、盘了头,穿得素雅,腰间还别了一个小葫芦。

  只是那肚子……是绑了个包袱在上面吧?

  萧非自然也看到了人群中目瞪口呆的沈瑾白,她当即扶着肚子对着围观百姓大声哭诉着:“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当初没有顾及到她的感受,她也不会离开我了!如果不是我,我们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个地步!我知错了,她能不能回来啊……我好想她……”

  萧非说着,豆大的泪珠儿登时掉在了地上。又因为哭得太猛,她不觉咳嗽了好几声,小脸通红,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你有见过这么一个男子吗?”、“这小娘子可怜,帮她找一找吧。”

  萧非听着那些议论声,不觉偷偷扫了周围的人一眼。果然,群众在看热闹这件事上的兴趣永远是最大的。她才出来演了不到一个时辰,快半个城的人都来这看过热闹了。

  她想着,又看了沈瑾白一眼。只见沈瑾白正立在一旁,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