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载酒行【完结】>第98章 劫狱

  太阳刚落山,庆功宴便开始了。萧非的伤虽未大好,但好歹能下地活动了。因此,她如约出席,在大殿的高座上坐着,看着台下来来往往的众人,听着他们嘴里歌功颂德的话。

  她觉得无趣,便想饮酒。可她刚拿起酒杯,便听一旁宫袖嘱咐了一句:“主人,你身上有伤,不宜饮酒。”

  萧非听见了这句话,但也没有把酒杯放下来,只是自顾自地斟了酒,问:“既然不让我饮酒,为何又把酒壶酒杯放在我面前?让我看得到却尝不到,不是很残忍的一件事吗?”

  她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宫袖见了,便伏下身子来,要将她面前的酒具收走。可萧非却一把按住了宫袖的手,瞪着眼睛看着她:“我既然已经尝过了,就休想让我放手!”

  宫袖实在是无奈:“主人,你要为你的身体考虑。”

  “我没事,我好得很。”萧非说着,把酒杯从宫袖手里夺了回来,又狠狠地饮了一大口。

  宫袖向来不怎么违逆她的,只好立在一边,满眼担忧地看着她。萧非把杯中酒尽数咽下,便又看向了台下的一个座位,一个空座位。那是她特意为沈瑾白设下的,离她最近……可沈瑾白至今没有现身。

  宫袖看出了萧非的心事,想安慰她一下,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想着,她只好用胳膊肘碰了碰一旁的明袖,低声道:“你再去沈姑娘房里看看,看她究竟如何了?”

  明袖听了,就要领命而去。却不想萧非眼睛很尖,她看到了明袖偷偷摸摸地要走,便连忙唤了一声:“去哪?”

  明袖一下子停了脚步,回头看向萧非,又看了看宫袖。宫袖拼命给她使眼色,可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只能是闭口不言。

  “你是要去找她吗?”萧非问。

  明袖依旧不敢说话。

  萧非却是一笑。她拿着酒杯,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这才道:“不必去了,谁都不用去看她。我只在这里等着便是……我也只能等着了。”

  她说着,垂下了眼睛,眼里难得有些了失落。可再一抬眼,她却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眸子灵动,一看便知是个刁钻狡黠的姑娘。

  “你们也坐下,陪我喝酒,”萧非说着,又一挑眉,“谁先醉了,谁帮我养花,可不许逃哦。”

  三个袖袖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萧非心里又在想什么。她们知道萧非撤去了牢里的守卫,本以为她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动作,却不想那之后她竟是安安静静,一个有关沈瑾白的命令都没下。几个袖袖实在是摸不清她在想什么了,只得先顺着她的意坐了下来,拿着酒杯,陪着她饮酒说笑。

  萧非晃着酒杯,又抿了一口。她看起来已经把沈瑾白一事完全抛在一边了,满心满眼的都只有这杯中之物了。

  另一边,沈瑾白如约进了石牢。牢里只有两个狱卒,正吃着宫袖派人送来的吃食,他们有要职在身去不得庆功宴,但襄宜谷也没亏待他们。沈瑾白一进石牢,便看见了这两个狱卒。两个狱卒愣了一瞬,才略显慌张地开口问道:“沈姑娘,你怎么会来这?

  沈瑾白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她径直走到两人面前,以最快的速度在两人颈后狠狠敲了一下。这两个狱卒还没摸清状况,就晕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沈瑾白看都不看这两人,她提了灯,便大踏步向牢里走去。陈广峻和季陵早已等待多时了,见沈瑾白来,两人不由得连忙问着:“你都处理好了吗?我们怎么出去?”

  沈瑾白只回答了一句:“放心,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她先是把药给了陈广峻和季陵,然后便又上了楼梯,寻到了紫镜。她把紫镜需要的东西尽数扔进了她的牢里,最后才去给蒋沅儿送了药。

  等送完药后,沈瑾白便又下到了第一层,细细地数着墙上的神像鬼画。陈广峻和季陵牢门正对着的是第十三只鬼,她便对着那鬼头敲了十三下,十三下一到,牢门上的锁登时发出一声响动来。陈广峻已恢复了些许体力,他连忙伸手出来,只把那锁轻轻一拽,门便开了。

  这锁与门竟是一体的。

  见门开了,季陵和陈广峻忙从牢里挤了出来。一出来,陈广峻就急着打听蒋沅儿的消息:“蒋姑娘在哪,快带我过去!”

  沈瑾白回答道:“她在上面,但是有很复杂的机关。我们得先等一等,等那位前辈出来,我们才好去找蒋姑娘。”她说着,瞧了季陵一眼,便转头向楼梯走去。

  季陵会意,连忙跟在身后。牢里的其他囚犯听见了这边的响动,不由得向这边看来,这一看,他们不禁又闹了起来。石牢里登时呼嚎声震天,全是求他们把自己也放走的。

  陈广峻本来也跟着沈瑾白向上走,听见了这动静,不由得犹豫了一下,又叫住了沈瑾白,问:“表妹,这些人不一起放了吗?”

  季陵也附和着:“是啊沈姑娘,他们是跟着我们一起来救你们的……如今我们走了,却把他们撇在这里,恐怕不好。”

  沈瑾白回头看了二人一眼,又瞧了瞧牢房里伸出的无数只手。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们把他们撇在这里,是北斗庄自己抛弃了他们。那日北斗庄落败,几个长辈先逃了,只剩下一群小辈送死。”又道:“这些人我们控制不了,还是不带为好。”

  这么多人放出去不知会对襄宜谷造成什么影响,还是让襄宜谷自己决定这些人的去处吧。那小魔头应当也不想让这么多人一起涌出襄宜谷,那……她就不添乱了。

  “你怎么会知道北斗庄抛弃了庄里的小辈?”季陵问。

  “表妹,这可不像你的性子。”陈广峻皱了皱眉。若是平常,只怕他表妹会根本不嫌事大地把这些人都放走,怎么如今却变了?

  沈瑾白没有回答季陵的问题,她只是看了陈广峻一眼,便接着向上走去:“我顾不得他们。”又道:“紫镜前辈和蒋姑娘都在上面,我们先去寻紫镜前辈吧。”

  陈广峻和季陵见她态度坚定,只得又跟了上去。几人在楼梯上左拐右拐,终于到了一个洞口前。刚到跟前,他们便听见里面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几人忙进去一瞧,只见那困着紫镜的栏杆已轰然破裂、倒塌。

  紫镜提着一把剑,又背着一把剑,一步一步地从那破碎的栏杆上踏了过来,气势凌人。“让你们受惊了,”紫镜说,“但这机关若要从里面打开,便只有如此。这样动静够大,可以让外边的守卫立马注意到不对。”

  季陵看见了紫镜的模样,不由得又出了一回神。陈广峻见了,忙轻轻拍了下他的肩,他才回过神来。

  说着,紫镜把陈广峻和季陵都打量了一遍,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季陵身上,道:“你就是季陵?”

  季陵忙行了个礼,十分恭敬地道了一句:“晚辈季陵,见过前辈!”

  紫镜把季陵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又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不曾想第一次见你竟是在这种时候。”

  季陵也低头苦笑:“晚辈也没想到,第一次见到前辈,是在这种时候。”他说着,又抬头凝视着紫镜的面容,道:“她和前辈真的很像。”

  “哦?”紫镜忙问着,她声音有些发颤,眼里半含期待、半含悲伤。

  季陵点了点头,又自嘲地一笑:“前辈还请恕晚辈无礼,但是……真的很像……如果她还活着,再过二十年,她也一定是前辈这副模样……”季陵说着,略有些哽咽。

  紫镜听了这话鼻子一酸,登时掉下一滴泪来:“可惜我连她青春貌美时的模样都没见过,我最后一次见她,她还是襁褓之中刚出生不久的婴孩。”说着,她声音里又有了些恨意:“等我出去,定然要将石从风碎尸万段!”

  陈广峻一直在等着要去救蒋沅儿出来,可见这两人谈起了林萋萋,他也不便打扰。直至听紫镜说了这句话,他才寻了空子,忙道:“那我们赶紧去把蒋姑娘救出来,然后一起走吧。”

  沈瑾白听了,便在前领路,把众人带到了蒋沅儿的牢房前。蒋沅儿已服下了解药,如今已有了力气,正在那摸索着该如何破解机关,见几人来了,她连忙激动地道了一句:“你们可算来了!”说罢,便把目光移在了陈广峻身上。

  紫镜没有多说话,直接走上前去,在一面墙上轻轻划着,又到了墙角,扭动着什么、又挪了挪什么。除了蒋沅儿,剩下三人对机关都是一窍不通,根本看不懂她在做什么。陈广峻望着蒋沅儿,欲言又止,最后却只道了一句:“蒋姑娘,你,你这些日子可还好吗?”

  “还好,”蒋沅儿微微笑着,也只瞧着陈广峻,“那些人没有太为难我。”又问:“那你呢?”

  “我也还好。”陈广峻连忙答道。

  沈瑾白和季陵看了两人这般含情脉脉、情投意合的模样,一时间都挪开了眼睛,不约而同地感到了一丝失落。就在此时,却听紫镜那边道了一句:“好了。”

  话音落下,只听“咯噔”一声响,蒋沅儿面前的牢门一下子弹开。蒋沅儿连忙从牢房里奔了出来,直接扑进了陈广峻的怀里,陈广峻也十分自然地一把将蒋沅儿抱住了。

  他二人还是第一次在人前这般不管不顾地做这等亲密之事。两人在一起紧紧抱着,久久不愿分开。

  季陵见了,不由得清了清嗓子。两人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地回过神来,看向紫镜,道了一句:“多谢前辈了。”

  “别废话了,赶紧走吧。”紫镜催促着。

  沈瑾白听了,便又在前一言不发地引路,几人便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可到了牢门口时,沈瑾白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她回头看向这四人,说:“你们先走吧。”又对紫镜道:“烦请前辈带他们离开这里。”

  陈广峻觉得奇怪,连忙担心地上前问道:“你什么意思?你不和我们走吗?”

  沈瑾白低了头:“我还有事要做。”

  紫镜觉得可笑:“你还在想着那丫头?我早和你说了,她同她母亲一样,无情无义。”

  沈瑾白抬头看向紫镜,她神情冷漠,语气却十分固执:“可我偏是要弄个明白。”又道:“你们先走吧,若是今夜我没出去找你们,你们便不用等我了。”

  说罢,她转身便施展轻功,直向大殿的方向而去。

  “表妹!”陈广峻连忙唤了沈瑾白一声,可她却连头都不回。陈广峻见了,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他这个表妹下定了决心,谁来劝都无法让她改变主意的。

  蒋沅儿看着沈瑾白的背影,也是一脸疑惑,她根本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紫镜摇了摇头:“她痴心妄想,随她去吧。”说罢,她转身便朝着半山腰通道的方向走去。其他几人见状,犹豫了一番,也只得跟着紫镜走了。

  夜已深了。襄宜殿里,宴席已散,人已经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萧非依旧执拗地坐在高座上,一杯一杯地灌着自己。几个袖袖立在一旁,想劝又不敢劝。

  沈瑾白在此时走了进来。在安静的大殿里,她的脚步声分外清晰。萧非听见她的脚步声,连忙抬眼,看见她终于来了,不由得眼睛一亮,道了一句:“嫂嫂,你终于来了,我终于等到你了,你怎么没有穿我送给你的新衣服,你……”

  话还没说完,沈瑾白便纵身一跃,施展轻功直跳到了那高台上,落在了萧非面前。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案桌。她定定地凝视着萧非,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你……”萧非心里慌乱起来。她想说些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正彷徨无措时,却忽然感觉自己嘴唇遇到了同样温凉湿润的东西――是沈瑾白吻住了她。

  这个吻出奇的轻柔、难得的轻柔,沈瑾白鲜少这样对待她,更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明明是个温柔的吻,但她却紧张起来,捏紧了手里的酒杯。可就在此时,她却忽然感觉自己唇上一痛,接着她便尝到了一股血腥味,是她自己的血。她吃痛,一手连忙狠推了她一把,又向后一躲,气喘吁吁地望着她,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沈瑾白静静地看着她,忽然一笑:“怎么?如今又要把我推开了?可你当日把我留在这里,不就是想让我对你这样吗?”说着,沈瑾白又凑近了几分:“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离不开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