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载酒行【完结】>第78章 恍惚

  沈瑾白看着萧非难得认真的模样,忽然又一阵恍惚。从前在外边时,萧非也总是认真倾听她说话,和她一起分析各种事情的隐情……当时的沈瑾白怎么都想不到,这丫头竟是个小魔头。

  沈瑾白定定地看了萧非一瞬,便挪开了视线,道:“方才我练剑法,她突然走过来,看我的表情很不对,仿佛在看仇人,还有些惶恐和厌恶。我觉得她这样的反应不太对,毕竟,她可能会反感我,但那么大的敌意,却有些奇怪了。”

  萧非一听,也认真回想方才的景象。“是啊,”她思索着,“我这些日子没怎么见她,她见了我却也没怎么说教,没说两句话就跑了,倒像是落荒而逃,很不像她的性子。”

  萧非说着,又看了看沈瑾白,道:“若是以往,你肯定要在她手里吃些苦头。而我呢,耳朵又要生茧了。”

  沈瑾白问:“所以她的确是反常的?”

  “可没道理啊,”萧非有些疑惑,“她怎么见了你就反常了呢?你那天对我做的事,她就算知道,也没必要害怕吧。”

  沈瑾白听萧非提起那天的事,想说的话一下子都堵在了喉咙里。这小魔头总是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害羞了?”萧非挑了下眉,又一拍桌子挺直了腰板,“我才是受害者!”

  “别说了,”沈瑾白说着,站起身来,把手边竹棍放在了她以往常放的地方,又去收拾那些没合上的书,“你若无事,就走吧。”

  “别急着赶我走嘛,”萧非连忙起身追在了沈瑾白身后,道,“我们先把眼下的事解决,剩下的事先放一放。”

  沈瑾白回头看了看萧非,问:“你又想做什么?”

  萧非努了努嘴,又灿烂一笑:“也没什么。就是我突然发现我对我几个师父并不是很了解,想多了解一下。”说着,她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我可烦她们说教了,除了必要的时候,我每次见到她们,都是躲着走。”

  “你也有怕的时候?”沈瑾白随口一问,把桌面收拾好了。

  “我怕的东西可太多了,”萧非顺势坐在了桌子上,“我可不像你,天不怕地不怕――”

  萧非说着,顿了顿,却哈哈一笑:“就是怕我!”

  说罢,她在桌子上笑得前仰后合。沈瑾白瞥了一眼她,便没好脸色地走了开来。萧非又忙追在她身后,问她:“所以,好嫂嫂,我现在真的很好奇,你在紫镜师父面前做了什么,让她有了如此反常的举动?”

  “我说了,”沈瑾白颇有些不耐烦,“我在练剑。”

  “练剑?”萧非皱了皱眉,“什么剑法?韶云派的吗?”

  沈瑾白想了想,回答道:“和韶云派的倒不太一样,是石从风的剑法、和韶云派的剑法,再加上你襄宜谷的内功心法。”她说着,想了想,又道:“莫非是她发现我练了你襄宜谷的私藏,这才不乐意了?”

  “应该不是吧,”萧非说,“若仅是如此,她应该只会厌恶,说不定还会当场了结了你。可她的反应却并非如此,这也太反常了些。”

  “那可能是我看错了,”沈瑾白说着,走到门边,拉开了门,“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又要赶我走啊?”萧非又开始做出一脸委屈的模样来,“你真的不想我吗?这些日子我可是天天都想着你,只想和你再续前缘呢。嫂嫂,你就疼一疼我嘛。”

  沈瑾白听见萧非如此说话,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动。她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捞过萧非的手,就把她推出了门外。“没事别来烦我!”沈瑾白喊着,又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她总是被“嫂嫂”这个称呼激怒,可萧非偏偏是故意的一般,总是用甜腻的声音唤她“嫂嫂”。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萧非被她赶出门来,也气得在门外跺脚:“那天是你欺负我,你现在却又开始做出这正经的模样来了!当真是始乱终弃、薄情寡义!”

  “你才知道我薄情寡义吗?”沈瑾白忍怒回了一句。

  “嫂嫂,你好狠心啊。”萧非在门外哭丧着个脸,冲里面喊着。

  沈瑾白却不再理她了。她坐回到了桌前,气得大口喝了好几口酒。

  萧非见沈瑾白不理她,便悠悠地叹了口气,转身便要离去。可她走着走着,却忽然觉得不对,连忙又折返到沈瑾白的门前,敲门喊着:“沈姑娘,我有头绪了!”

  沈瑾白在屋里坐着,忽然听见萧非喊她“沈姑娘”,而非那令人烦心的称呼,一下子又心软了。她总是对她心软,也不知还能不能改掉?

  可她还没想出一个答案,便已鬼使神差地去把门打开了。“有话就说,长话短说。”虽然她外表看起来依旧是冷冰冰的。

  “进去说、进去说,”萧非说着,硬是挤进了门,“这说来话长,可不能长话短说。”

  她说着,坐在了桌前,把沈瑾白杯中还没喝完的半杯酒喝了。沈瑾白走到了萧非面前,也不坐下,只是垂眼看着她。

  只听萧非清了清嗓子,道:“沈姑娘,我之前一直在想,我襄宜谷的秘诀毒药,究竟是怎么流传到韶云派的。如今,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沈瑾白立马会意:“你怀疑你师父?”

  萧非点了点头,又趴在了桌上,从壶里倒出了一些酒在桌面上,又用指头沾着那酒在桌上写写画画。沈瑾白低头看向那桌子,只见萧非只在上面不停地写着“白”字。

  那一瞬间,沈瑾白有一些出神。可她立马捏紧了拳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韶云派未解的事上。只听萧非一边画着、写着,一边说着:“我觉得,可能是你那不走寻常路的韶云派剑法让她反常了吧。我当日回蜀地,刚见到我大师父时,我便向她问了韶云派的事。毕竟你也知道,我襄宜谷的功法秘笈是不能外传的,而孟严明手里却有那许多东西。孟严明是孟家放在韶云派的棋子,肯定不会是襄宜谷的人,所以我当时见到我大师父时,我便问她,有没有听说过严明或者是孟严明的名字。”

  “她怎么说?”沈瑾白问。

  萧非回答道:“她回答得十分果断,她说没有。”她说着,直起身来,歪着脑袋看着沈瑾白:“如今我却觉得不对了。沈姑娘,如果我问你,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你是不是要想一下才能回答呢?可她却连想都没有想,就否认了。”

  “她在说谎,”沈瑾白说,“所以她很可能知道一些内情,不然她没理由说谎。”

  萧非看了看沈瑾白,又望向了沈瑾白身后的书。“等一等,我们查一下吧。”她说着,便走到了沈瑾白身后,拿出了那本记载着襄宜谷历史的书,直接翻到后半部分。沈瑾白看过去,只见上面写着:萧楚。

  “这是我娘的那部分,”萧非介绍着,“当日,我几个师父都是我娘的侍从,谷里的事也都是她们在记,就如同今日的袖袖一般。我们的史书记得很清楚的,什么时候什么时间有人出谷、出去了多长时间,都会记得一清二楚。”

  “那你之前怎么不查?”沈瑾白问。

  萧非一边翻着页,一边说:“等一下你就知道了。”说罢,她把书翻到了二十年前的部分,又介绍道:“二十年前,我娘出了一次谷,深感外界武林日新月异,襄宜谷藏书已远远落后于外界。于是她选了三十个人,全部都派了出去,为期一年,搜集外界信息。后来三十个人一个没少的都回来了,我那书房里便又多了许多书。”

  沈瑾白听了,便仔细地拿起那书看了起来。她之前一门心思都扑在剑法上,这本书竟是翻都没翻开过。如今一看,方觉这书竟然还有几分意思。她看向了那三十个人的名单,皱了皱眉,念着:“紫镜、紫玉、紫练、阳茗……”

  萧非解释着:“前三个都是我师父,还有一位紫屏师父,当日陪着我娘留在了谷里,没有出去。”

  沈瑾白把名单看了一遍,又放下了书:“这么说来,她派出去的都是心腹。”

  “的确。全是和她一起长大的人,而这里面有些名字,如今已经不存于世了。”萧非说。

  “只可惜你这书写得还是不够详细,没写清楚谁是去韶云派的。如果写了,我们也不用费事了。”沈瑾白说着,又把书摞好。

  萧非点了点头,却又甜甜地一笑:“所以嘛,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呢?”

  沈瑾白看见萧非眼里又露出了那狡黠的笑意,闪烁着兴奋的神采。她便知道她又有什么坏主意了。“你想怎么做?”沈瑾白问。

  萧非微微一笑:“我襄宜谷以毒闻名于世,那自然不能担了虚名。”她说着,站起身来,又极尽娇媚地对沈瑾白道:“嫂嫂,今夜子时,来我房间,我等你哦!”说罢,她也不等沈瑾白亲自来赶她,便一路颠着轻快的步伐,走了。

  沈瑾白见萧非走远了,长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很怀念以前那段想动手便动手的日子,如今被气得不行还不能动手的日子,实在是太憋屈了。

  夜里,沈瑾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知道萧非那句话并非勾引,而是让她前去同她一起探探紫镜的口风。可她还是犹豫了,这毕竟是襄宜谷自己的事,她还不想和襄宜谷牵扯太深,还有那个小魔头……

  沈瑾白闭了眼睛,可眼前却又浮现出了两人相处时的模样。她这些日子简直是变了一个人,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她很讨厌现在的自己,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小魔头。

  “一定得想办法离开这里,”沈瑾白不住地想,却又坐起了身来,“等办完这事了,我就离开这里。要么死,要么离开,总之不能待在这里。”

  她想着,下了床,穿上了衣服。她走到窗前,看了看,已经快子时了。于是她拉开房门,便出去了,趁着夜色和林子的掩护,一路施展轻功直到了萧非的院子里,去到了萧非的卧房。

  “你来啦,”萧非已经把一切准备好了,几个袖袖也都立在她身边,忧心忡忡地看着萧非,“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毕竟这是韶云派的事,我得知道一个答案,”沈瑾白说,“不然我心里不舒服。”

  萧非一笑:“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说。”

  沈瑾白又看了看三个袖袖,问萧非:“她们也要一起来吗?”

  萧非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们三个可是怕极了我大师父,才不敢来呢。天天嘴上说着唯我之命是从,遇事了却各种推三阻四……唉,还是你好啊,嫂嫂。”说着,她便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又从桌子下拿出了一把剑,走上前来,把剑放在了沈瑾白手中,道:“嫂嫂,我们走吧。”

  沈瑾白低头看了看那剑,问:“你把我的剑还给我,也不怕我做什么吗?”

  “怕什么,”萧非歪着脑袋瞧着沈瑾白,“你才舍不得呢。”

  她说着,热情地挽上了沈瑾白的手臂,却又做出从前那柔弱良善的模样来,道:“沈姑娘,我们走吧。”

  沈瑾白看着她如此,又是一阵出神,任由着萧非拉着她出了门。可她心里却乱糟糟的,以往那些共同的经历一幕幕地在她面前闪过。

  “为什么,”沈瑾白微微低头,看着萧非,心中想着,“为什么你偏偏是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