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无我【完结番外】>第121章 重聚

  璧玢和其他苍潭派弟子已轮守整整三日了。

  三日前,他们撤出忘尘峰下时,便立即将整个忘尘峰都设下了结界,弟子们轮番值守,生怕辛姮再闹出点什么事来。不过还好,这三日里,那结界之中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当日,刚撤出那里时,苍潭派弟子各个惶恐至极,璧玢费了好大力气才安抚住他们,设下了屏障。段樊也是忧心不安,便悄悄问璧玢道:“师叔,我们需要禀报天庭吗?”

  璧玢刚想点头应下,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不必,”她看着忘尘峰的方向,“我就再信她一回。”

  段樊听了,只得默默退下,又要施法去加固结界。“等一下,”只听璧玢声音再度传来,“虽不必禀报天庭,但我还是需要你上天一趟。”璧玢说着,顿了顿:“去找你戚云师伯,快去快回。”

  “是!”段樊忙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师叔,真是十九吗?”屈龄也赶到了,问着。

  璧玢眼睛只盯着面前的结界,轻轻点了点头。屈龄见了,一时出神,又叹了口气:“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

  “谁能想到呢?”璧玢苦笑,“一直以来,也只有她相信还能再见到她。”她说着,又苦笑一声:“只是,你师尊,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呢。”

  “师叔、师叔,”有胆大的弟子凑上前来,好奇地问着,“那女子,究竟是谁?”

  璧玢垂了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她长叹一声,“她便是你们大师姐。”

  “啊?”弟子们震惊不已。

  “罢了,我们只等着吧。”璧玢长叹了一口气。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当人间过了三日之时,戚云终于急急忙忙地赶了下来。“师妹,”一见璧玢,戚云便急急地问着,“情况如何?”

  璧玢摇了摇头,看着忘尘峰的方向,道:“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话音刚落,结界之中便传来了一阵响动。众人都警觉起来,忙看过去,却见那结界之中又升起了一道结界。“她,”戚云皱眉说着,“她在防我们?”

  璧玢已是见怪不怪了。“她总是要护着她那好徒儿的,”她说着,看向戚云,问道,“师兄,我们如今怎么办?”

  戚云沉吟一瞬,又开口道:“且等着吧。”他说:“她们也升起了屏障,应当不会轻举妄动。师尊既然能把苍潭派交给她,便是信任她。我们又怎能不信她呢?”

  “可若她站到了她徒儿的那一边呢?”璧玢问,“我们若想救出槿秦师姐,用辛姮去换,无疑是一个好法子。”

  戚云却笑了。“师妹,”他说,“永远不要想着和魔族做交易。”他说着,只看着忘尘峰,又从袖中拿出了一根骨哨:“这是雷部传急讯之用。若是有变,我便吹响这骨哨,那时,雷部便会派兵下界。”

  “如此便好。”璧玢说着,垂了眼。

  几人正说这话,忽见一只鸽子透过结界飞了出来。璧玢忙伸手接过,鸽子变成了字条,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一切安好。

  辛姮醒来时,一阵恍惚,她已回到了忘尘峰的那间旧屋子,一切好似都和从前一样。一股温和的灵力正包裹着她,让她感觉安稳了不少。清心卷中的一切好似还在眼前,她不由得开始怀疑此刻的真实。“阿姮。”燕渺见她醒了,

  红着眼唤了一句,别的话却是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师尊……”她开口,轻唤了一声。嗓子有些沙哑,想来是这些天她不停地挣扎吼叫造成的。她伸出手去,握住了燕渺的手,又挤出了一个笑容来。

  “师尊,”她努力挪了挪身子,凑近了问道,“疼吗?”

  “啊?”

  “我刺了你一剑,还打了你,你还中着烈火焚心,我还想控制你,差点借你之手毁了苍潭派……”辛姮说着,一脸愧疚,眼泪登时涌了出来,“我怎么能伤了你呢?”

  燕渺闻言,再忍不住,一把将辛姮拥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声说着,“让你受苦了,对不起。”

  辛姮回手抱紧了燕渺,紧紧贴在她身前,埋首在她怀里,小声抽泣不已。“我怎么能忘了你,”她说,“我怎么能把你忘了!”

  清心卷里的一切虽很煎熬,但比这更煎熬的,便是忘记她。若要想起她必须经过清心卷的试炼,她宁愿进卷一千次、一万次……她什么都能舍下,什么都能承受,她最怕的,便是失去她。

  “阿姮,我……”

  “师尊,”她说,“抱紧我,再紧一点。”

  她终于可以重回这温暖的怀抱。在过往的百年岁月里,她从未意识到的,却也是在内心深处渴望已久的怀抱。她生怕这一切仍是幻境,于是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回抱住她。燕渺被她抱得生疼,却一句话都不说,只低下头去轻轻吻了吻她的肩头。

  都回来了。终于,都回来了。

  ……

  “所以,当日你知晓真相,便去质问云方王,却被她废了灵力、封住记忆,”燕渺听她说完了过往,却不由得疑惑起来,“这说不通啊。她何必要如此执着地强留你在身边?强留你在身边后,又装作无事发生,把过往的痕迹都抹去了,依旧好好待你?若说只为了石印,那她完全可以逼迫你,或者,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立马发兵出界,差你来取石印,为何又要等上一百年,还在这一百年里费心培养你?可若说她顾及着你娘的嘱托,她又何必如此心狠?”

  两人相对躺在床上,辛姮垂了眼,微微叹息。“我也不知,”她说,“我也没想过她会这么做。我本以为,最多便是一死,未曾想,她竟让我生不如死。师尊,我最怕的便是忘记你,当时她要对我施法,我看出来了,转身想逃,可我……”辛姮说到这里,已哽咽了。

  燕渺见了,忙轻轻抚上她的背,安慰她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辛姮吸了吸鼻子,红着眼,道:“师尊,你说,我娘把我交给她,是想让我活命,还是,想我让帮云方王取得石印啊?”

  燕渺一时语塞。她细想了想,道:“你娘也曾拼命护你。”她说着,顿了顿:“或许她生下你时,是想让你也为云方王效力。她是魔,你是她的孩子,在她看来,女承母业,是理所应当。可到最后一刻,她却只想保住你的命,为此才会去和昆吾氏拼杀。她并不知道让你取得石印会有怎样的后果,她把你交给云方王,应当也只是觉得她可以照顾好你。你对云方王有用,云方王对你自然更为上心。”

  “但愿如此吧。”辛姮说着,略有失神。沉默了一瞬,她又抬头问道:“那熠然……”

  “她在涂蔷那里,”燕渺叹了口气,“涂蔷被熠然打瘸了腿,被云方王灭了族。她这些年受了许多苦,正记恨着魔界呢,是不会轻易放熠然走的。”

  “那便好。”辛姮说着,又看向燕渺,道:“师尊,这些年,你受苦了。”

  燕渺闻言,微微愣住,又忙摇了摇头:“我不苦……我只是,想你……”

  辛姮闻言,无奈一笑:“师尊,别想瞒我了。”她说着,指了指放在一侧的木雕,道:“师尊,一开始我做这木雕,的确是想监视你,可后来,我却更想保护你。每一次你有危险,我都能感知到。”她说着,向燕渺又凑近了些,认真说道:“师尊,这一百多年里,我无数次察觉到什么,只可惜我并不知那意味着什么。师尊,你遇到了很多危险,可我都不在你身边。”

  燕渺听了,不由得看向那木雕。的确,在这一百年里,时常有妖族上门挑衅,外出时也总能遇到那些和她结了怨的狼妖,以及当年因燕北一事受了伤又因辛姮一直未能追捕归案而怀恨在心的仙人们……她得罪的人太多了,遇到的危险也多了。好在一百多年过去,那些想要为难她的人,已不是她的敌手了。

  “都过去了,”燕渺只是如此说着,“等一切都安顿好,往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们或许可以离开苍潭山,去找一个像忘尘峰一样美的地方,然后住在那里,每日相依相伴,就像从前一样。”

  从前?

  辛姮不由得垂了眼:“可槿秦师伯还没有救出来。”她说着,又看向燕渺,道:“师尊,我在魔界这一百年里,竟从未再见过当年阵法,实在不知破阵之法。想来,破阵之法只有云方王自己知道了。师尊,我……”

  “你别说了,”燕渺忙道,“我不会再让你回魔界那地方的。好容易才把你救回来,我绝不可能再让你深入险境!破阵一事,我会再想办法。”

  辛姮听了,挤出一个笑容来,点了点头:“好。”她说罢,便又凑上前去抱紧了燕渺,在她怀里轻轻蹭了蹭。

  “师尊,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

  “师尊,我好累……”

  “那就休息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燕渺说着,闭了眼,把辛姮揽得更紧了些。

  辛姮缩在燕渺怀里,闭了眼,却悄悄落下一滴泪来。“师尊,”她想,“只要苍潭派众人还恨着我,便回不到从前了。我知你舍不下苍潭派,我又如何能让你为了离开苍潭派呢?”

  燕渺紧紧地拥着她,却也悄悄睁开眼来,看了看辛姮。见辛姮紧闭双目,她不由得微微摇头,随即也闭上了眼睛。

  “阿姮,”

  她想,“我不会再让你独自面临危险。”

  辛姮就这样在忘尘峰上休养了三四日,而燕渺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经过了这几日的休养,辛姮总算恢复了元气。她立在庭院中桃树旁,只望着忘尘峰的结界出神。

  “在想什么?”燕渺问着,给她端来一碗药膳来,放在了那石桌上。

  “只是恍惚,”辛姮笑了笑,回头看向燕渺,“我竟真的又回来了,不是幻境,也不是梦。”

  “当然不是梦。”燕渺笑了笑,拉着辛姮坐了下来,红红也凑上前来,亲昵地围着辛姮转着圈。

  辛姮顺手揉了一把红红的头,又抬头看向燕渺,开口道:“师尊……”

  “你怎么,还在叫我师尊啊,”燕渺忽然开口打断了她,又凑近了些,只是盯着辛姮的眼睛,轻笑着说,“我们,好像不仅是师徒。”

  “我……”辛姮一时语塞。小时候,在燕渺还是一团黑影时,她整日唤着“燕渺姐姐”;后来拜入苍潭派,她除了在人间时曾短暂地唤过她几天“阿姐”,便再无除了“师尊”以外的称呼。如今燕渺要她改口,她却不知怎么唤她了。若要再唤些别的更亲近的话语,她便觉得羞于启齿;若是像没有恢复记忆前那般直呼其名,她又觉得生疏了。

  “那,师尊想让我如何称呼?”辛姮问。

  “我不知道,”燕渺笑着握住了她的手,“你自己想。”

  辛姮见燕渺笑眼盈盈地瞧着自己,一时竟局促起来。“我还是觉得师尊好,师尊也没有让其他人再如此唤你,”她垂眼说道,“而一日为师,终身……”

  “我又不是男子,我才不要终身为父!”燕渺怕她说出什么扫兴的话,连忙打断了她。

  “是为妇,”辛姮小声说,“媳妇的妇。”

  燕渺闻言,反应了一下,随即又笑了。“那都依你,”说着,她把药膳推到了辛姮面前,“快吃吧,补身体的。你这些日子,得好好养着呢。”

  “我已好得差不多了。”辛姮虽如此说着,却连忙端过碗来,拿起勺子,几下就吃了个干干净净。再一挥手,连那小瓷碗都给清理干净了。

  “真听话。”燕渺笑着,便要起身收走那碗,却被辛姮一把拉住。“怎么了?”她回头问着。

  “师尊,”辛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仰头望着燕渺,道,“我想喝酒,你能陪我喝酒吗?”

  燕渺听了这话,眉眼间似闪过一瞬忧愁。“好,”她又恢复了笑容,“我陪你。我这还有些天庭赏赐的酒,一直没动过,我去给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