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坑文有赏【完结番外】>第73章 主帅

  书房里,李琳琅又在细细翻看素霜报给她的消息,她越看越烦躁,不由得把这那几页纸丢到了一边。“明明知道这一切肯定还和周浦渊有关系,可就是找不到证据。”她说着,又瞥了那几页纸一眼。

  荀旖正在一旁为她磨墨,见她如此,连忙说道:“若真是他出黑手,想必也不会留下太多痕迹。你不必太忧心,只要我们一直查下去,肯定会有所发现的。”

  李琳琅听了,叹了口气:“都怪我。”如果她当时随手写这些东西的时候,没给周浦渊太多厉害的设定,就好了。她给了设定,却没写明白,如今自己想找出那些蛛丝马迹,都难了。

  荀旖最见不得她说这些话,刚要再劝她,却听芷荟在窗外道了一句:“殿下,周夫人已到了门口了。”

  李琳琅听了,忙打起精神:“就来。”说着,她站起身来,拉过了荀旖的手,便向外走去。

  自冯晚晚上次传信,已有一个多月了。李琳琅终于整理好了心情,让她进了这虞安公主府。荀旖看着李琳琅的侧颜,暗自叹息,她知道,李琳琅分明还是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或许她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就如同她一直对姜皇后的死耿耿于怀一般。

  因为,在李琳琅眼中,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自己。

  但如今,李琳琅肯去见冯晚晚,应当是最好的结果了吧?荀旖想。

  两人来到了饮露阁中,冯晚晚已在那里等着了。见二人来,冯晚晚便恭敬行礼:“见过殿下、涵真道长。”

  冯晚晚也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她知道,李景修的死和自己的父亲脱不了干系,她虽不认同父亲的做法,却也无法否认那人是自己父亲的事实。

  “这债,就让我来偿还吧。”冯晚晚心想着。李景修未做成的事,她会努力做成。这一切并不只关于男女私情,更关乎她心中志向,关乎她从儿时起便向往的那个海清河晏的太平天下。

  冯晚晚如此想着,又看向了李琳琅。她知道这虞安公主不是表面上的草包,如今她的父亲做了这等事,虞安公主真的会毫无察觉吗?

  荀旖敏锐地察觉到冯晚晚语气谨慎疏离了些,心中一时不是滋味,便忙拉着冯晚晚坐了下来,笑道:“我可见到你了。正好,小桃刚做了些点心,你一会儿到我那里坐坐,尝尝新鲜的。”

  “多谢啦,只是今日恐怕时间来不及,”冯晚晚微笑着,看向了坐在她对面正慢慢酌茶的李琳琅,道,“殿下,我今日来,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正巧,”李琳琅垂着眼,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也是。”

  “那多半,我们是想到一处了,”冯晚晚唇边带着苦涩的浅笑,“不如,殿下先说?”

  李琳琅盯着手中的茶杯,喉头滚动了一下。荀旖也紧张起来,生怕李琳琅压不住内心的悲痛愤恨,不由得屏气凝神,甚至做好了打圆场的准备。可在这时,李琳琅却挤出来了一个笑容来。这笑容虽略显勉强,可荀旖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彻底放心了。

  “前线密报,天气转凉,匈奴又在南迁,只怕又要起战事来……如果可以,我想你去做这个主帅,我有办法帮你周旋。”李琳琅说。

  冯晚晚闻言,愣了一下,也笑了。“我自然是愿意的,”她说着,又起身行礼,“多谢殿下。”

  “你和我们,不必客气,”李琳琅也忙起身去搀扶她,又垂眼说着,“说到底,本宫也是打心底里地想要你过得好。”

  “只是有一点,”冯晚晚说,“殿下能尽量晚些宣布吗?或者,想办法不让武进侯府拦着我。”

  “这简单,”李琳琅说,“本宫会想办法让武进侯府和宁成伯府都推脱不得,甚至巴不得你去做这个主帅。你且放心,包在本宫身上。”

  “多谢殿下了。”冯晚晚又道了一句谢,随着李琳琅一起坐了下来。可她心里总觉得不对,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开了口。

  “殿下,我有一事不解。”冯晚晚说。

  “请讲。”李琳琅说。

  “殿下如此苦心经营,究竟所为何事?”冯晚晚毫不避讳直截了当地问着。

  “所为何事,”荀旖听见李琳琅无奈轻笑,又反问冯晚晚,“你觉得呢?”

  冯晚晚闻言,沉默片刻,又如实答道:“我初和殿下相熟时,本以为,殿下是为了楚王。可后来,殿下又冒险送我从军,那时我便觉得不对了。说实话,我至今都猜不透殿下究竟在想什么,我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冯晚晚说着,认真地凝视着李琳琅:“殿下是好人。”

  “哦?”李琳琅不禁挑了下眉,却又苦笑着自嘲了一声,轻声重复着:“好人……”

  “是的,”冯晚晚点了点头,“虽说当今世道,用好和坏来界定一个人实在是太过肤浅,但我还是想说,殿下是好人。因此,我愿意相信殿下。”

  李琳琅闻言,看了一眼荀旖,只见荀旖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又微微笑了。见荀旖如此,李琳琅沉思一瞬,又抬起头来,问着冯晚晚:“若本宫说,我所图者,乃这大魏江山,你会作何感想?”

  荀旖只见冯晚晚瞳孔一震。“什、什么……”冯晚晚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琳琅却又低了头,浅浅笑着:“你没有听错……本宫,是有野心了些。”她说着,扭头看向窗牖,从缝隙中去窥窗外的一片萧瑟,眼中也带了些许悲凉:“其实,本宫原本也没有想要这么多。可后来本宫渐渐意识到,有些东西,不是一味忍让就能换来的。如果想要平静安稳的生活,只能靠自己。”

  李琳琅说着,收回了目光,她看了一眼荀旖,又对冯晚晚说道:“晚晚,我想要的,就是这天下。这天下是你、是我、是涵真道长、是景修哥哥希望看到的天下,是这天下所有人希望看到的天下,一个没有不平事的太平天下。”李琳琅说着,也郑重了许多:“晚晚,你可愿,追随我?我们一起,还天下安宁。”

  冯晚晚听着,愣了一下,也严肃起来。“殿下此话当真?”她做着最后的确认。

  “当真。”李琳琅语气坚定。

  冯晚晚闻言,并没有立刻说话。她又站起身来,走到李琳琅身侧,又忽而跪了下来。“冯晚晚,愿意。”她说。

  荀旖见状,也站起身来,又不由得轻轻笑了。她看见李琳琅慌忙扶起了冯晚晚,二人皆是热泪盈眶,双手紧握,就此定下这关乎天下的诺言。荀旖不由得也红了眼眶,却只在一旁立着,浅笑不语。

  其实,她二人本就该如此亲近的。在这个世界里,和李琳琅在血缘上亲近的人是李沔、是杨皇后、是李景修,但在更高层次的灵魂深处,冯晚晚才称得上是她异父异母的亲姐妹。荀旖知道,在李琳琅曾经历过的那段看不见未来、痛苦挣扎到近乎麻木的岁月里,她打发时间写下的文字,就是她内心深处最迫切的渴望。

  “真好。”荀旑想着,又放下了一桩心事。有冯晚晚帮着李琳琅,那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如此,就算她荀旖有朝一日不幸猝死在这里,她也可以放心了。

  “琳琅,如果以后我不能陪你,你在这个世界,也一定可以过好自己的生活的。”荀旖心想着。

  如今,安排冯晚晚任主帅出征这种事情对李琳琅来说实在是小事一桩,她这些年见缝插针地往朝堂里塞自己的人,又通过暗杀拔去了一大批毒草。如今,这些人虽都不居显官,但手中好歹有些权力,就此蛰伏在朝中默默地做着实事,加之李琳琅和丞相王栻正处于一种相互利用的关系,让她在行事上方便了许多。

  她故意把事情闹大,一方面极力主张周浦渊为主帅,在李沔面前说了不少美言,还故意让外人知道了,引得王栻也附和了几声;一方面,她又让人故意挑拨了下武进侯府和建平侯府的关系。建平侯府从前也出了不少将领,自周浦渊立功之后,建平侯府一下子寂寥了许多,赵家早就看周浦渊不顺眼了。先前赵净立了功,总算让建平侯府又找回了些威风,这次,建平侯府说什么也要压下周浦渊一头,做这个主帅。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宁成伯冯黎不愿让武进侯府的军权被分散,建平侯府也找来不少旧识来为自己助声势,谁都想做这个主帅。两边越争越急,越吵越激烈,终于惹怒了李沔,李沔一怒:我大魏军中再没别人了吗?

  谁都知道天子暴戾,见他发怒,自然见好就收,可谁也不甘心就这样将主帅的位置拱手相让。最终,李琳琅先前安排进兵部的秦霖风先站了出来:“陛下,臣知道一人,姓万名峰,如今是禁军将领,颇有治军之才,堪当大用。”

  建平侯不知内情,听了当即附和:“陛下,或许,此人可用。”

  万峰曾是他儿子的副将,他还特意查过了,此人没有任何背景,很好拿捏。

  周浦渊听了,当即有些着急。宁成伯冯黎想了想,却拦住了周浦渊,没有说话。

  与其让建平侯赢了,不如让自己的女儿上战场,肥水不流外人田。

  李琳琅安插的一些臣子也在此时出言附和建平侯,李沔又懒得管朝堂上的事,当即下旨任万峰为主帅……此事竟就成了。

  建平侯府和武进侯府的人,一个都没去。

  下旨当晚,虞安公主府便收到了万峰将军送来的金银珠宝和一封信。李琳琅打开看了,只见那信竟是出自周浦渊之手,半是威胁半是恳求地请李琳琅不要戳破万峰将军的身份,不然只怕整个武进侯府都要遭殃。

  李琳琅看了,只是一笑而过:“武进侯府,还真是考虑周到。”又嘲讽着:“他还真以为我喜欢他啊?”

  “只能说,你做戏太周全了。”荀旖说。

  “也是迫不得已,”李琳琅将信扔到了一边,又对芷荟道,“代本宫回信,言辞恳切的同时还要隐晦地表明爱意。做戏,还是要做全套的。”

  就这样,李琳琅依旧扮演了一个好拿捏的草包公主的形象。在周浦渊眼中,她从前帮冯晚晚从军是看在李景修的面子上,如今她帮冯晚晚圆谎,却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想着,周浦渊竟有些烦恼:喜欢他的女人太多了,而他只有一颗心,且这颗心早已被荀旖踏得粉碎。

  冯晚晚离家前的那一晚,周浦渊竟难得地关心起她来。他在冯晚晚的房间里转了又转,最终还是走到了正在收拾行李的冯晚晚面前,握住了她收拾行李的手,体贴地说着:“我去吧。”

  冯晚晚停了动作,抬头微笑着看向周浦渊:“可这是抗旨啊。”

  “可你……”周浦渊说着,看向了冯晚晚的小腹,还伸手摸了上去,“他还不到三个月呢。若你爹知道,也不会让你去的。”

  “没事的,侯爷,”冯晚晚垂着眼,笑得温柔,还带了几分软媚,“侯爷细想,若我不去,查下来,牵连到的可就不仅是这不到三个月的孩子了。”她说着,握上了周浦渊的手,对他笑了笑,又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拿了下来,继续去收拾行李。

  “侯爷,你放心,”冯晚晚语气坚定,“我知道,如今我不仅是冯晚晚,我还是武进侯府的夫人。更何况,如今还有了这孩子,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侯爷放心,我不会如当初一般任性了。”

  她说着,将行李打包好了,又拿起了那宝剑,轻轻擦拭着。“再说了,侯爷,”冯晚晚轻声说,“你我的孩子,若是连这点劫难都受不了,那他也不配来到世上。”

  周浦渊听了,愣了一下,心中却又生出一股子强烈的自豪感慨,微微一笑:“这话说的是。”他说着,又想伸手去抚摸冯晚晚的小腹,冯晚晚却好似根本没看到他的手一般,只转身去将剑归鞘。

  “侯爷,”冯晚晚背对着周浦渊,说,“武进侯府的人,天生就该在战场上,不是吗?”

  周浦渊听了,更为动容了:“你说的是。”他看着冯晚晚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宁成伯府的女儿果然是不一样。

  从前她和他对着干,让他恼怒,他都不知道原来她是这样有气节的人,如今她认了命、转了性,他才意识到这些。和冯晚晚说这几句话,比在杨鲤儿那里听一晚上的曲子要舒心的多。

  “侯爷,夜深了,”冯晚晚放下了剑,又回身对着周浦渊笑,“侯爷也该早些休息才是。”

  周浦渊微微颔首:“要不,今夜,我留在这里?”

  “侯爷,”冯晚晚低了头,含羞带怯的,“我明日出征,还要早起。更何况,这孩子还小,明天之后,他怕是一个安生觉都睡不得了,就让他今夜也少受些罪吧。”

  “我只是留在这里,陪着你,不做别的事。”周浦渊忙说。

  冯晚晚见他如此说,也找不到别的借口了,只得说道:“那便依侯爷。”又道:“侯爷,那我再去那边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她说着,微微一笑,又转过身去,带着侍女到了另一间屋子。

  可她刚进屋,便俯身下去,几欲干呕。侍女见了,一时慌了也不知该怎样做,只是问着:“夫人怎么这就害喜了?”

  “没事,”冯晚晚摆了摆手,又直起腰来,冷冷说着,“只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