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坑文有赏【完结番外】>第61章 凯旋

  “侯爷,这是我们统计的兵士的伤亡结果。”余服将名册递进了边城的太守府邸,如今周浦渊入了城,暂且在这里落脚。

  “好,”周浦渊接过名册,看了一眼,便搁在了一边,“还好,伤亡没有上一次多。”他说着,又问:“赵净那支军队到了吗?”

  “快到了,”余服道,“他们正面诱敌深入,还不知有多少损伤,只怕行进得也会慢些。”

  “赵净,”周浦渊拔出了剑来,轻轻地擦拭着那宝剑,“从前见过他几次,没想到他还有这般谋略。这次若不是他主动出击诱敌深入,分散了匈奴兵力,给了我喘息的机会,让我从后面包抄……我这边刚苦战了一场,只怕还真不能迎敌。”周浦渊说着,又抬头问余服:“听说他军中有个名唤万峰的副将,不仅在战场上很是勇敢,而且这次有很多主意都是他出的?”

  “是,听说还是虞安公主府塞的人。”余服回答着。

  “虞安公主,”周浦渊冷笑了一声,“别是建平侯自己找了个人给儿子赚功名,又怕被人骂,就塞钱给虞安公主,以公主之名安排了个人吧?”

  “虞安公主贪财,只要给她钱,什么事她打点不了,”余服说着,看了周浦渊一眼,“虞安公主贪财又善妒,听说夫人现在还困在公主府呢,而且这都几年了,荀姑娘还被她看得严严实实的。还好前几年皇后向侯爷暗示时,侯爷没动摇,不然府里早就乱成一团了。”

  “随她们去吧,”周浦渊放下了剑,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虞安公主小孩儿心性,虽然善妒,喜欢给人使绊子,但到底没什么脑子,不会捅出什么祸事来,也不敢捅出什么祸事来。至于夫人,我看她宁愿在虞安公主府待着受苦,也不愿见本侯。更何况,虞安公主和楚王亲厚,有楚王看着她,她不敢乱来,夫人没事的。”

  周浦渊越说,心里的气便越大,他狠狠将剑归入剑鞘,又不觉握紧了拳头。余服见了,也不敢再多说此事,只是笑道:“侯爷既有把握,那属下也安心了些。”又道:“赵净他们要进城了,侯爷要去见一见那万峰吗?如此人才,只是给建平侯府用,岂不可惜?若是他以后能跟着侯爷,侯爷在战场上又得了一员猛将、一个智囊,岂不美哉?”

  “也好。”周浦渊笑了笑,又拿出了纸笔来,见余服不解,这才笑道:“如此人才,想必要摆出足够的诚意来,方才能让他归心。我自然不能怠慢他,至少要先上拜帖吧。”

  余服颔首道:“侯爷此言有理。”

  周浦渊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写着拜帖。没一会儿,拜帖写成,他便将拜帖放在手边晾着,又起身去看墙上的地图。刚看了没多久,便有人来报,说赵净的兵马已到了城外了。周浦渊只点了点头,道:“告诉他们食宿已备好,让他们先自行安顿吧,行军劳顿,只怕都累了。”说着,又对余服道:“那拜帖,送去万峰将军那里。”

  余服听了,忙拿着拜帖出去了。周浦渊只立在地图前,看着地图沉思。不一会儿,余服便回来了。

  “如何?”周浦渊问。

  余服竟有些气愤:“他好无礼,连帖子都不收下,便急着让兵士打发属下走,属下连他的面都没见到。”

  “哦?”周浦渊总算又提起了几分兴趣,“大约这些人总喜欢做出这些佯狂之态吧。”

  “那这名帖……”余服小心问着。

  “改日再送吧,”周浦渊又看向了地图,“多送几次,我再亲自登门几次,他就听话了。跟着建平侯府没出路,他是个聪明人,心里应该有数。这些人向来都是如此,一开始扭扭捏捏不情不愿的,都是惺惺作态罢了。”

  余服忙颔首道:“侯爷高见。”

  可是周浦渊没有想到,在边城整顿这几日,他竟是连那万峰将军的面都没有见到。无论他如何威逼利诱,那万峰将军就是不肯露面。如此一直到他班师回朝,从边城到长安城外这一路上,他想去堵那万峰将军,不知堵了多少次,可一次都没成功过。

  这倒是彻底勾起了周浦渊的兴趣。

  入城之时,周浦渊还在嘱咐余服:“打听一下万峰的家世背景。”

  “是。”余服应了一声,忙吩咐下去了。

  正在周浦渊骑着高头大马进城之时,冯晚晚已经提早进城入了虞安公主府。她沐浴更衣,换下了戎装,又成了那武进侯府端庄的夫人。看着那盔甲,她颇有些不舍,用手在上摩挲了许久,方才离开。

  李琳琅看着冯晚晚,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怕是不好向武进侯府和宁成伯府交代啊。”

  出去快两个月,冯晚晚晒黑了不少,人也瘦了。她手上甚至还多了一道疤,一看就是利器所伤。这还是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地方又该是怎样的情形呢?

  荀旖看了,也为朋友心疼。她没经历过战场的凶险,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冯晚晚,一切的言语在此时都显得苍白。

  冯晚晚见了二人这般模样,不由得笑了。“你们怎么这样看着我,”冯晚晚张开双臂,又转了个圈,“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受了些小伤,不碍事的。”

  她虽是微笑着的,可荀旖分明看出她眼中有什么东西变了。她褪去了自己身上最后的青涩与天真,哪怕是笑着,她眼中也再没有从前那般松快自得的感觉。她的眼神变得沉重了,也变得凌厉了。

  “在外边,一定很辛苦吧?”荀旖看着她,问着。

  冯晚晚听了这话,不觉叹了口气。“辛苦还是次要的,只是……”她说着,又勉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不过你们不必为我担心,出去这一趟,虽见了许多惨烈之事,但我不后悔。”

  她说着,扭头看向那满是划痕的盔甲。“我心里,似乎更清明了一些,”冯晚晚说着,又看向了李琳琅和荀旖,“还要多谢殿下和荀姑娘。”

  “客气什么,我们可是把你送去了战场。”李琳琅故意说笑着。

  冯晚晚垂眸微笑着:“不,你们让我逃出了家门。”

  荀旖见冯晚晚似有颇多感慨,不忍这气氛太过沉重,便笑道:“好啦,万峰将军一路辛苦了,如今也该好好歇一歇。虞安公主府早就备好了酒菜,不知万将军肯赏脸吗?”她说着,在这只有三个人的场合还故意放低了声音,对冯晚晚道:“这虞安公主知道你回来,特意命人做了一桌子菜,好家伙,我在虞安公主府住了这么久,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呢。”

  李琳琅听了这话,也故意悠悠叹道:“涵真道长,原来一直嫌弃本宫招待不周啊。”

  “贫道可不敢!”荀旖连忙否认。

  冯晚晚却笑了,她握住了荀旖的手,又看了看李琳琅。目光在两人中间转了转,忽然变了味儿,她用那好奇的眼神扫了李琳琅一眼,这才对荀旖轻声问道:“但殿下对涵真道长一定是很特别的,不是吗?”

  这话显然是有些更深的含意在里头的。此话一出,荀旖立马便有些手足无措,她和李琳琅躲躲藏藏习惯了,如今被骤然点破,一时竟连个话都答不出来。还是李琳琅先清了清嗓子,就要开口:“那个,本宫……”

  “殿下不必多言了,”冯晚晚微笑着,“我明白的。”

  “你、你明白什么?”荀旖结结巴巴地问着。

  冯晚晚凑近了,悄声笑道:“二位,当我傻吗?”她说着,又站直了身子,背过手去,笑道:“先前我只是觉得你二人私下里过分亲厚了,倒还没往别处想,直到武进侯府里那一吻,才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可后来我想,那时我们在喝酒,酒后的举动哪里算数?可再后来,我又觉得不对劲了。”冯晚晚说着,顿了顿:“给我安排假身份、送我入军营,应当是很重要的事。这样重要的事,当初楚王殿下都不知道,涵真道长却知道了。这难道不可疑吗?这一路上,我百思不得其解。思来想去,便只有那一个解释了。”

  她说着,微微扬起下巴,用那锐利的目光审视着二人。荀旖根本敌不过她这锋利的眼神,不由得看了李琳琅一眼,终于无奈地笑了。

  李琳琅也自嘲地摇了摇头:“我就知道,和你在一起时间长了,肯定瞒不住你的。”说着,她又看向了荀旖。

  只听冯晚晚接着道:“殿下,荀姑娘,你们放心。你们既助我完成了心愿,我也不会辜负你们。日后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好啊,”李琳琅倒是笑得坦荡,“到时候本宫可不会客气。”她说着,又道:“说起来,禁军中有个缺,官职不高,主要职责是练兵,时间也灵活一些。你若愿意,本宫便给你安排上,你有时间了便可以去练兵。如此一来,你在长安城中,可以既是宁成伯府的女儿、武进侯府的夫人,也可以是禁军的将领万峰将军。本宫还给万峰将军置办了一间屋子,不大,有一两个公主府的老仆。你若累了,也可以去那里歇脚。你看,如何?”

  冯晚晚听了,眼睛一亮,又连忙下拜。“多谢殿下!”她说。

  “你我之间就不必如此客气了。”李琳琅说着,忙和荀旖将她搀扶起来。

  冯晚晚站起,微微颔首一笑。荀旖看了李琳琅一眼,又用眼神疯狂示意她,眼睛都挤酸了。李琳琅见了,这才又笑了笑,回身去拿了一个小盒子来。

  “这是,景修哥哥送你的礼物。”李琳琅说着,将那盒子递给了冯晚晚。

  冯晚晚愣了一下,忙接过那盒子,打开一看,只见是个护心镜,做工很是细致。她看见这护心镜,不觉一笑,眼眶却有些发红了,只伸手轻轻抚摸着它。“改日定当亲自谢过楚王殿下,”她想了想,终于又犹犹豫豫地去问李琳琅:“楚王,如今可好?”

  李琳琅听了,笑容凝固了一下,这才道:“他,身体还好,但其他事情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可冯晚晚捕捉到了李琳琅面容上那微妙的一瞬担心,忙问道:“是有什么事不对吗?”

  李琳琅见她如此问,不由得叹了口气,却道:“晚晚,这话可能冒昧,但本宫不得不问。”

  “殿下请讲。”冯晚晚说。

  李琳琅道:“晚晚,你和楚王,是不是……”

  “绝无私情!”李琳琅还没问完,冯晚晚便略显慌乱地打断了她。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忙又解释道:“我只是有时会和楚王说一些心事……我与楚王相识已久,楚王总是能耐心地听我说话。”她说着,把头低了下来。

  荀旖听了,悄悄叹息了一声,又忙道:“晚晚,你放心,我们不是说这样不好,你能找到一个肯耐心听你说话的人,这很好。只是……”荀旖实在是没忍住又叹了一口气:“只是,周浦渊好像发现了什么。”虽然,她们并不确定上林苑中发生在李景修身上的事是不是周浦渊所为,但周浦渊已经注意到了二人的私下来往,她们也只能来提醒冯晚晚了。

  “发现……什么?”冯晚晚疑惑,又连忙举起手来,对天发誓,道,“我二人绝无半分越轨之举!”

  “我们当然是信你的了,”李琳琅忙道,“景修哥哥也不是那没有规矩的人。只是武进侯他,未必会如你们一般光风霁月。你们以后见面说话,可能要再小心些,不然只怕会生出许多麻烦来。”

  冯晚晚愣了愣,又低头道:“我明白了。”再抬头时,她眼里竟已含了些泪光:“这个家,真是个拖累。”她说着,装作不经意地将眼泪抹去了。

  荀旖和李琳琅对视了一眼,也忍不住叹息。武进侯府,困住了太多人了。不,不只是武进侯府,这偌大个天下,辽阔无际,可偏偏很多人被困在了小小的屋子里,再也脱身不得。

  吃过了饭,周浦渊便亲自上门来要人了。虽然他并不十分在意冯晚晚,可这面子上的戏还是要做足。李琳琅见周浦渊亲自来找人,便也不得不放了。冯晚晚自然是依依不舍,可是她也不得不收拾行囊,回到那个旁人称之为“家”的地方。

  可那里怎么能称之为“家”呢?那里不是她长大的地方,也没有在意她的人,更没有她在意的人、在意的事……怎么能称之为“家”呢?

  这以后,冯晚晚再也没私下见过李景修了。她依旧在武进侯府做着她的当家主母,到当差时便换了衣装溜出府去,前往禁军大营练兵。周浦渊并没有注意到自家夫人的异常,他只是时常往外跑着,想去拜访一下那位万峰将军,那屡次拒见他的万峰将军实在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只是,他一次也没成功过。

  虞安公主府门前的人都散去了,乱哄哄了几个月的大门终于又安静了下来。虽然武进侯府和宁成伯府又在御前表达了不满,可虞安公主府依旧是风平浪静,没有受到半点惩戒。

  “晚晚很聪明,她知道自己回去了该说什么,既能打消旁人疑心,也能让我这公主府不至于落下个太大的罪过,她以后还能继续去军营做自己喜欢的事,”李琳琅说着,心中却依然沉重,“只是,我还是觉得我们好像做错事了。”

  “武进侯狠辣,让他二人当心些,也是为他们好,”荀旖说着,也叹了口气,“或许,这世间原本就有许多无奈,谁也怪不得。”

  “真的谁也怪不得吗?”李琳琅问着。

  荀旖没有回答,她不知道答案。可她知道,世间的苦痛不是没有来由的,只是这来由藏得太过隐秘,谁也看不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