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坑文有赏【完结番外】>第60章 “隐私”

  冯晚晚随军出征,虞安公主府也热闹了起来。如今每日里叫李琳琅起床的,不再是府中的报晓鸡,也不是向来觉浅的芷荟,而是府外的叫骂声。不是武进侯府的人,便是宁成伯府的人,周老夫人和宁成伯甚至还曾经亲自上门,可都被李琳琅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回避了,最终,他们连虞安公主府的门槛都没能踏进去。

  不得不说,若论起无赖来,李琳琅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她实在是将“恃宠而骄”四个字演到了极致,利用老皇帝的宠爱胡作非为。武进侯府和宁成伯府还想闯她的虞安公主府?笑话!若有敢闯的,一律打出去,狠狠地打。于是,日子一久,那些人便只敢在外边叫骂了。

  虞安公主扣押武进侯夫人一事闹了个满城风雨,虽然武进侯夫人隔几日就会送出一封报平安的书信,但谁也不信这话。荀旖每日听着外边那些叫骂声,着实有些无奈。她坐在火炉边,看着若无其事的李琳琅,问着:“再这样下去,你的名声就臭完了,你还不在意啊?”

  李琳琅也悠悠地叹了口气:“本宫的名声早就跌入谷底了。”又笑道:“再说啦,民众的记忆是有限的。只要冯晚晚平安回来,她本人对我没有怨言,武进侯府和宁成伯府师出无名,也就不会再上门了。”

  “还好我听说赵净的那支队伍目前行进得还算顺利,晚晚应该立了不少功吧。”荀旖笑着,舀了一勺面前那银耳莲子汤,送入了口中。

  “她的确是个很合格的将军。”李琳琅说着,放下了手里的小册子,面带愁容。“如今,我最担心的,还是这件事。”她说着,只盯着那名册。

  荀旖知道李琳琅在为什么发愁。那日上林苑中,故意引李沔听到奉承李景修的内侍究竟是谁,到现在还没有眉目。李琳琅在几年前便逐渐将宸安殿的内侍换了一批人,可李沔喜怒无常,内侍不经用,换了一茬又一茬,没几日便有一拨新旧交替。香丘将宸安殿的那段时间的内侍都整理了一份名册,甚至还把上林苑里的宫人也整理了一份名册出来。可是人太多了,犹如大海捞针,背后牵扯利益甚广,就没有哪个世家大族没被牵扯进来……李琳琅将那名册看了一遍又一遍,却实在是没什么头绪。

  “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荀旖主动提议着,“谁在那段时间和你哥哥结了仇?”

  “那太多了,”李琳琅无奈苦笑,“景修哥哥向来刚正自持、直言不讳,百姓和那些文人虽常常赞颂他这一点,可得罪人也实在是常有的事。”她说着,又垂眸沉思:“一定要将背后主使抓出来。那人实在是胆大妄为,专挑父皇忌惮处下手,把父皇和景修哥哥的性子都摸了个透,看着竟是要置景修哥哥于死地。”

  “那一定是很了解你父皇和楚王的人了,”荀旖说,“不然,他不会恰好安排人在你父皇经过的路上。”

  “或许吧,”李琳琅垂眸说着,搓着衣袖的手却忽然一顿,又猛然抬头看向荀旖,“我记得,香丘传来的消息说,父皇派人去找那两个随意议论的内侍时,那内侍已没影儿了。”

  “嗯,”荀旖点了点头,“我也记得。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李琳琅忙道:“依父皇的性子,他若生气,绝不会慢悠悠地等着那两个内侍说完话再派人去寻,一定是刚发怒时便派人去抓了。能让父皇听到说话内容,那应该离他不远,可这都没抓到人,说明什么?”

  荀旖反应过来:“说明那两人跑得很快,最起码,要比你父皇身边的那些内侍要快得多。不然,他们逃不掉的。”

  “是啊,”李琳琅看向火炉,“能跑这么快,一定不是一般人了。或许,连内侍都不是。”

  “侍卫、兵士?”荀旖想了想,又忙问,“杜铭那日去了吗?原文里,他就没少干挑拨的事吧!”

  李琳琅听荀旖此问,连忙仔细回忆着。“他,他是羽林郎将,应当是去了,”李琳琅道,“只是他官职在那些人中到底不算太高,上林苑人又多,我竟没注意到他。”李琳琅说着,定定地看了荀旖一瞬,又忙冲外喊道:“芷荟!”

  芷荟闻言,忙跑进来,只听李琳琅吩咐道:“传个口信给素霜姐姐,让她查一下,杜铭在上林苑那几日,做了些什么。”

  芷荟听了,应声下去。李琳琅却扶住了额头,叹道:“那几日,上林苑人太杂了。宫人、侍卫、各府侍者都有,若要一一排查,实在是太难了些,也只能如此了。”她说着,又看向荀旖,道:“可我总觉得,不一定是杜铭。”

  “为何?”荀旖问。

  李琳琅皱了皱眉:“杜铭还没那个胆子。我记得原文里,他虽挑拨了杨鲤儿,却只是想给景修哥哥添堵,没想到一个弱女子能做出那下毒之事来。可如今在父皇面前搬弄是非,是在要他的命啊!谁不知道我父皇那个脾气,宫人大臣说杀就杀了,岂是儿戏?”

  荀旖听了,觉得李琳琅所说有理。“是啊,这实在太狠了。”荀旖也发了愁,她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可疑之人了。在她认识的人里,和李景修有些过节的,她只能想到一个杜铭了。同为皇子的李景传或许会和李景修有冲突,可荀旖看着他二人,却觉得这兄弟俩虽不算亲厚,可还不到手足相杀的地步吧。剩下的人都和李景修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还会有谁呢?

  荀旖绞尽脑汁地想着,却怎么都想不出来。荀旖想,一定是有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事发生了。很显然,李琳琅也是如此想法,她愁容满面:“这个变数若是不揪出来,以后行事便难了。”

  芷荟传信到香丘时,素霜并不在。彼时的她正立在武进侯府近旁的高楼上,远远地望着那深宅大院。

  前几日,杨鲤儿一直在院子里的石桌边晒着太阳做着刺绣,昨日突如其来地下了场雪,说是雪,但更像是雨。杨鲤儿不慎淋了一些,今日就没有再出门了。素霜看见有郎中进了她的院子,不由得悄悄叹了口气。

  她在这里立了有些时候了,实在是不能再多待了。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终于决定从高楼上下去,回了公主府。

  “素霜姐姐,回来了,”进到香丘时,有她培养的死士上前迎她,“芷荟姑娘方才送了口信来,让我们查端午节时杜铭在上林苑里的行踪举动。”

  “杜铭?”素霜听见这个名字,看向那死士,声音更冷了几分。

  “素霜姐姐,有什么问题吗?”那死士问着。

  “没什么,”素霜说着,收回了目光,“当日上林苑人多,各府也都有侍卫婢女;我们人少,又没办法像在这长安城里一般混在人群中近前跟着……实在是难查了些。”

  那人应答道:“是啊,在上林苑时不能到近前跟着,我们当日人手有限,那么多人里只能远远地盯着一个武进侯。所幸上林苑到底没有长安城自由,每日做什么都有章程,打听一下应当就有眉目了。”

  “嗯,你懂就好,去办吧,”素霜淡淡地说着,“公主既如此说了,那以后,也把杜铭盯死。”她想了想,又道:“如果可以,尽量把那几日上林苑里所有官员的行踪都整理出来吧。公主虽只要了杜铭的行踪,但想来其他人也是需要的。”

  那人应了一声,便忙向里跑去知会其他人了。素霜见了,便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向香丘深处行去,又有死士迎了上来,对素霜道:“素霜姐姐,禁军的那个副统领十分警惕,不好下手。听说他过两日要出去吃席饮酒,我打算到时候在酒中下药后再下手,做出饮酒过量意外死亡的模样,还请姐姐宽限些时间。”

  “只要这个月能杀了他就好。”素霜说。

  这人连忙说道:“姐姐放心,这肯定能做到。”说着,她又小心问着素霜:“素霜姐姐,我见你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宁的,可是有什么难事吗?”

  “没有,”素霜一口否认,又忙催促着她,“你的事做完了吗?”

  这人见素霜冷着个脸,便也不敢再多问了。她应了一个“是”,便忙忙地退下了。

  “心神不宁么?”素霜立在台阶上,停住了脚步。这条狭长的路又黑又暗,微弱的光根本无济于事。她看着这条路,却根本看不到尽头。

  她想救人,救这天下。她心里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如以前快意江湖一般,闯进武进侯府将那受尽委屈的小姑娘带走,然后与她一起浪迹天涯……可是她怎么能呢?

  她已答应了虞安公主,要助她重塑一个海清河晏的太平盛世,她不能不管不顾地离开……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怎么会因不能带她离开而痛苦?

  素霜想着,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胸膛,感受着心脏的跳动。已经很久了,只要她一闭眼,杨鲤儿的面容便会浮现在她眼前:是初见时被打得浑身血污的她,是酣睡着不知自己的匕首即将刺向她的她,是唱曲子时眼里波光流转万般柔情的她,也是夜晚里浑身湿漉漉地向她展示瘦弱身体上伤痕的她,也是武进侯府里衣着华贵却双目无神的她……不知不觉间,她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她的心绪。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心的确乱了。

  她怜惜着她,想保护她。可笑的是,她却根本保护不了她。

  想着,素霜长叹了一口气。这声无奈的叹息在这狭长黑暗的阶梯上回荡着,瞬间盈满了整个香丘。

  天气越来越冷了,今年的雪也下得多了。不到十一月,便已下过了四五场雪。荀旖穿着大红斗篷,立在凌波池边,望着那几乎冰封的湖,发了会儿呆,然后便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果然是李琳琅。

  “前线战报,赵净正面诱敌深入,周浦渊从后夹击,两军配合得天衣无缝,匈奴大败,已落荒而逃了,”李琳琅说着,微笑着将那战报递给了荀旖,“晚晚应该就快回来了。”

  “当真?”荀旖激动起来,忙接过那战报,仔细看了看,却发现那战报上并没有提及万峰的姓名。她不禁疑惑,忙看向李琳琅:“怎么没有一个字提她啊?”

  李琳琅叹了口气,也看向了这覆满了薄冰的凌波池。“建平侯让他儿子出来打仗就是为了建功立业,好不容易建了功,是不会那般轻易地把功劳让给别人的,”她说着,又握上了荀旖的手,安慰她道,“不过你放心,那些军士也是有眼睛的,谁都看得出是谁的功劳最大。晚晚这一趟,不会白去的。”

  荀旖听了,只得点了点头,却又叹道:“这是什么鬼世道啊……”说着,她轻咳了两声,又忙忍住了。

  李琳琅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微微皱了皱眉,一转身便将她的两只手都紧紧握住了。她轻轻呵了一下热气,又将那一双手轻轻揉搓了一下。“你的手好凉,”李琳琅看着荀旖的眼睛说,“天冷了,你出门记得带个小手炉,小心又冻出病来。”

  荀旖听她如此说,不由得一笑,又道:“你的手很热,我看有你就够了。”

  李琳琅听了这话,却有些怅然。“我也很想一直陪着你呀。”李琳琅说着,又忙垂了眸子。

  荀旖见了她这般神情,便知她心里在想什么了。她忙拥住了李琳琅。“那只要你在我身边,暖手的任务就给你,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呢,我就自己带上小手炉,”荀旖说着,轻轻拍了拍李琳琅的背,“你可不许偷懒啊,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必须握着我的手。”

  天长地久于她们而言实在不是很现实,荀旖已认命了。李琳琅不想回到现实,荀旖在这个世界也注定活不长久。如今,她只能珍惜当下,刻意地忽视那久远又虚无缥缈的未来。

  李琳琅听了这话,靠在她肩膀上闭了眼睛。“好啊,”她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又轻声重复着,“好。”

  两人在湖边静静相拥着,却忽然听见了芷荟的声音:“殿下!”

  李琳琅听了,忙强打精神,两人慌忙松开了对方。回过身去,只见芷荟正拿着一沓纸跑来。“殿下,”芷荟到了很少,“素霜姐姐方才送来的,端午节时在上林苑,所有官员的行踪。”

  “哦?所有的?”李琳琅一挑眉,忙接过了那些纸,又对荀旖道:“我们去饮露阁吧,那里暖和些。”

  荀旖听了,连忙点了点头。一行人便去了饮露阁,在窗边喝着热茶慢慢地翻着名册。李琳琅自是忙先找出了杜铭的那一页,细细地看着。荀旖觉得无聊,便也随手拿出了几页,随意地看着。

  可她看着看着,忽然惊呼一声:“周浦渊怎么总是尾随我!这人有病吧!”

  李琳琅也有些无奈,说道:“他一向如此,逮着机会就跟着你。还好有人远远地暗中盯着他,那次在上林苑他也只是跟了一段路便停了。”又道:“当日因担心你知道了害怕,所以就没和你说。你放心,你如今有我呢。”

  荀旖点了点头,又低头看着那页纸,却忽然反应过来,忙抬头看向李琳琅。“他跟着我走上了小路。”荀旖说。

  “有问题吗?”李琳琅低头看着那页纸,问着。杜铭的行踪,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他几乎就没有落单过。

  荀旖咽了口口水,心虚地说着:“我在走小路时,听见晚晚在和楚王私会……不对,幽会……也不是,就是在偷偷说话。他们说了什么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但好像,是不太适合被别人知道的话。如果我听见了,那周浦渊会不会也听见了?这上面写着,他进了小路待了片刻,便又折返出来,回筵席上去了。”

  “什么?”李琳琅愣了愣,却也急了:“你为何没和我说过?”又问:“怎么那些跟着你的侍女也没来禀报?”

  荀旖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错事,越发心虚:“我想着,他们是悄悄见面的,总该尊重人家隐私嘛,就……没让往外说……”

  李琳琅听了,怔了一下,目光又挪向了荀旖手中的那几页纸。“难不成,真是周浦渊?”她说。

  “可是他没必要吧,”荀旖说,“就算晚晚和楚王偷偷见面了,可他不是不喜欢晚晚吗,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去故意陷害楚王吧?”

  李琳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只知道,如果是周浦渊,便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