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坑文有赏【完结番外】>第39章 行车不规范

  时间倏忽而逝,转眼便到了腊月。年关将至,本该是喜气洋洋,可偏生今年关中收成不好,连年天灾,饥民甚多,难民甚至涌入了长安城。不少达官贵人只顾着自己享乐,竟坐视不理,老皇帝李沔更不必说。还是李景修先提议在京城搭棚施粥,建一些临时的收容所,供难民过冬。可李景修毕竟只是个不得宠的皇子,手头并不宽裕,最终还是李琳琅出了大头,在长安城里置办了些物资。

  虞安公主府出手后,武进侯府也立马跟了上来。在放粮施粥的第二日,武进侯府在自己府外也搭了一个小粥棚,冯晚晚甚至为李景修送来了自己的私房钱,用以接济难民。宁成伯府见武进侯府如此,便也送了些银钱来。除此之外,响应者寥寥,只有晋王李景传派了巡防营的人来帮着维持秩序。还有些人家,虽未设粥棚,但出了些钱财。如此一来,虽未解决难民的问题,但也算暂时稳定住了局面。

  “可惜,此法只能解一时之急。”李琳琅微服坐在茶楼上,远远地看着那粥棚,看着那些满面饥色瘦骨嶙峋的难民。寒冬腊月的,那些难民身上的衣服也甚是单薄。虽然今日出了太阳,可这点阳光在这冰天雪地里,根本无济于事。

  “确实,”荀旖坐在她对面,看着窗外,品了一口茶,“而且你身上也快薅不出羊毛来了。先是偷偷资助铸剑,又是出资兴修水利,对了,你是不是还通过楚王之手给边疆送粮草物资了?如今又修粥棚、修收容所……你把你这虞安公主府当国库使啊?还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那种。”

  “我留不留名无所谓,只要景修哥哥能留名就可以。只要他过得好,日后他坐上那个位子,我也能过得好。”李琳琅并不在意荀旖话语里流露出来的“可惜”的意味。她知道荀旖在想什么,荀旖说的那些想法她也不是完全没想过,可她并不能完全抛却那些拖累她的愧疚和自责。

  荀旖看着李琳琅,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真怕你就这么穷了。”

  “放心,我的钱也是从国库来的,也是从这些平凡百姓身上来的,”李琳琅说着,又看向了窗外,“我的钱从贪官来、从国库来。而贪官的钱从国库来,从百姓来。国库的钱从税来,税也从百姓来。说到底,我也只是回报百姓,且我所回报的还远远不够。你不用担心我会变穷,等我再收点贿赂,钱,就又有了。”

  李琳琅说着,似是怕荀旖不相信,便唤了芷荟进来。“芷荟,”李琳琅放下茶杯,吩咐着,“放出话去,老规矩,就说父皇近日对一些大臣似有不满,不必说具体是谁。”

  芷荟会意,应了个“是”,便退了出去。李琳琅又对荀旖笑了笑:“且等着吧,三天之内,至少有五千两白银流入我公主府。到时候,我们便又有钱了。而这些钱,对那些贪官来说,也不算什么。”

  荀旖目瞪口呆,肃然起敬:“佩服佩服,殿下真是生财有道。”想了想,她又说:“我在历史书上学到过以工代赈……不知可不可行?”

  李琳琅笑着,又拿起了茶杯来,道:“自然可行了。春秋时的晏子,便曾筑路寝之台,令吏重其赁,远其兆,徐其日,而不趋,最终,三年台成而民振……”李琳琅说到此处,轻轻叹息了一声:“只是,这也是需要钱的呀。我暂时还负担不起这些费用,这几日,暂且是用不成这法子了。高成那边也正在琢磨新的税法和耕种之法,只是这也需要时间。而且……”

  “而且什么?”荀旖忙问。

  “而且,如今朝中地方,贪官佞臣尸位素餐之人都太多了,朝廷监管不力,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李琳琅说,“本宫还得想法子把他们都处理了。可惜本宫如今也没有实权,嘉鱼山庄里养的人也还不足以补上那么大的缺口……此事,竟急不得。”

  “唉,真是辛苦你了。”荀旖说着,对着李琳琅笑了一下,又看向了窗外,只见杨鲤儿不知何时也到了粥棚里,在那帮着分粥。“她是真勤快。”荀旖说。

  原来,杨鲤儿一直惦记着报恩,总想着找点事情做,不能白被养着。荀旖拗不过她,又不能日日过来听她唱曲儿。正巧京中涌入难民,她和李琳琅商议了一番后,便决定让杨鲤儿过来帮忙。但李琳琅还是不放心,特意嘱咐了素霜,要派人时刻盯着这杨鲤儿,不能让她出现在李景修面前,也不能让她靠近李景修半步。素霜听了,这几日竟亲自出门,在暗处关注着她。

  “素霜姐姐还真是尽心尽力。不管什么事交给她,她都能做好。”李琳琅看向了人群中,素霜正混在难民里,若是不熟悉的人,根本分辨不出她。

  两人正说着,忽见素霜进了粥棚,将杨鲤儿带走了。李琳琅见着,便知有人来了。果然,没多久,李景修便也来了这粥棚外,看这边施粥的情况。李琳琅看着李景修忙碌,却没急着下去见他,只是远远地望着他,又轻轻地叹息一声。

  荀旖也随着她目光看向窗外,只见李景修立在那里,温和地笑着。只是他面上未免显得有几分苍白,几乎快赶上自己了。“这状态看起来像我可不太妙啊。”荀旖想着,刚要收回目光,却见一辆马车从人群中缓缓驶来,而那辆马车很快便吸引了李景修的目光。

  “武进侯府的马车。”李琳琅说。

  听见“武进侯”三个字,荀旖顿时紧张起来,生怕周浦渊又上门来找麻烦。她连忙坐好,又向墙挪了挪,生怕被窗外楼下的人注意到自己。

  李琳琅见她如此,不禁笑了:“本宫在此,你怕什么?本宫在你身边,他不敢纠缠你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荀旖回答着,“小心驶得万年船。”

  李琳琅听了,微微一笑,又看向窗外。仔细瞧了瞧,她又对荀旖道:“周浦渊不在车里,看起来只有冯晚晚。”

  “嗯?”荀旖听了,忙坐直了,又向窗外看去。只见冯晚晚正下车,依旧是妇人打扮,而李景修正上前迎她。

  “只有她便好了,”荀旖说着,又看向李琳琅,“我们请她上来坐吧?”

  “你就这么想见她啊?”李琳琅笑问着。

  荀旖被李琳琅看得不自在,一时竟心虚起来。“也没有……”她说着,目光却飘忽向外,正巧看见李景修的衣服上被溅上了粥,而冯晚晚正忙掏出帕子,要亲自给他擦拭。可帕子快触到他衣服上时,冯晚晚却愣了愣,又收回了手,将这帕子交给了李景修身旁的小厮,让那小厮帮他擦拭。

  “多谢了。”李景修看着冯晚晚,说着。

  冯晚晚却避开了他的目光,只道了一句:“殿下连日来辛苦了。”

  “分内之事,不辛苦,”李景修看着冯晚晚,微微叹息,“你才是辛苦了。我听说了一些……武进侯府的事。”

  “夫妻拌嘴,常有的事,倒也没什么辛苦的。”冯晚晚笑了笑,又看向这周围正排队领粥的难民。“他们才是最辛苦的,只可惜,我如今能做的有限,帮不得太多,”冯晚晚说着,看向李景修,认真道,“但我相信,殿下心怀天下,定可以帮他们不再受此饥馑。”

  “本王定当竭尽全力,为民谋福。”李景修只看着冯晚晚,说着。

  李琳琅和荀旖坐在窗边,远远地看着两人在粥棚说话,一时竟都沉默了。还是荀旖先开了口:“你说,他们在说什么?”

  李琳琅摇了摇头:“不知。”

  荀旖又皱了皱眉:“我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李琳琅又摇了摇头,荀旖却在此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怎么啦?”李琳琅忙问着,回头看向荀旖,又连忙将窗户关上了。“定是着凉了,”李琳琅忙说着,“我们该回去了。”

  “我没那么弱……阿嚏!”荀旖还嘴硬。

  李琳琅笑了,她给荀旖倒了一杯热茶,又递给了她。“别逞强了,”李琳琅说,“喝了这杯热茶,我们便回家。”

  回家?

  荀旖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忙接过茶杯,将这热茶喝了一大口。只听李琳琅又道:“等回去之后,你便好好歇歇,不必再整日跟着我出门了。如今寒冬,你身子弱,还是小心些为好。”

  “我想跟着你,”荀旖忙放下茶杯,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这话有点过于亲近了,便又清了清嗓子,说道,“不然你整日在外忙碌,我一个人在府里待着,实在是无趣。”

  “有参辰陪着你,你还无趣啊?”李琳琅笑问着。

  “参辰又不会说话,它只会喵喵叫。而且,这些日子它越发懒了,每日只知道烤火,动都懒怠动了。我拿毛球逗它,它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不愧是猫主子……”荀旖抱怨着那只小猫。

  李琳琅听了这话,故意叹了口气,略显哀怨地说着:“本宫好开心,竟因为会说话会走动才赢了一只猫……”

  话刚说完,荀旖便笑了。“好了,殿下最好,参辰根本比不过,”她说着,主动站起身来,又对李琳琅道,“我们回……回去吧。”

  李琳琅见她如此,微微一笑,也站起身来。两人收拾妥当,下了楼,一同坐上了车,就要回虞安公主府。荀旖的确是有些累了,上了马车,便倚靠着车壁昏昏欲睡。李琳琅看着她困得一直点头,不由得一笑,轻轻拉过了她,让她睡在了自己腿上。荀旖虽然迷迷糊糊的,倒也大大方方地接受了。

  可谁能想到,马车刚驶出不远,便停了下来,原来是两辆车相向而行,对面那辆马车本该给公主府车马让路,却并没有及时让开。“怎么了?”荀旖听见李琳琅如此问着。

  “是武进侯府的马车。”车夫回答着。

  荀旖实在是怕了,她听见“武进侯”三个字,本来昏昏欲睡,却在那一瞬间又清醒了。她刚要起身,却被李琳琅一把按住,斗篷一甩,又将她盖住了。只听车外传来声音:“微臣见过殿下。”

  是周浦渊的声音。

  “侯爷,”李琳琅听起来笑得非常开心,如同她往日见了武进侯一样,“侯爷也是要去那边粥棚吗?”

  “是,”周浦渊回答着,“听说拙荆过去,臣便想着过去帮她。”

  是过去添乱吧。荀旖想着。毕竟,武进侯夫妇在家时经常吵架一事,已传遍了京城。

  “侯爷对夫人真好。”李琳琅客套着,听起来倒还真有几分羡慕的意思在。荀旖有时候是非常佩服李琳琅的,比如现在,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耐,不可小觑。

  周浦渊似是笑了一下,又忙对李琳琅道:“对了,还未谢过殿下。”

  “谢本宫什么?”李琳琅奇怪道。

  “拙荆曾说,那日在猎场,她打猎时曾遇到一头难应付的野猪,幸得殿下就在不远处,帮了她一把,”周浦渊说着,对着车窗里的李琳琅行礼,“多谢殿下了。”

  “哦?”李琳琅微微蹙眉,又轻轻笑了,“这可是她胡说了。”

  “为何?”周浦渊问。

  李琳琅笑道:“是她抬举本宫了,本宫可没那本事帮她制服野猪。更何况,若是本宫帮她制服了,那野猪便是本宫的了。而且本宫那时都没认出她来,只是远远地瞧见她在弯弓射箭,姿势甚美,赞叹了几句、又和她说了几句话罢了。说来惭愧,本宫连她在打什么都记不得了,实在是她夸大了。”

  “这便奇了,”周浦渊也笑了,“实在是不知拙荆为何要这样说。”

  “本宫也奇怪呢,”李琳琅听起来十分疑惑,“还是说,本宫忘了什么?”她说着,又笑道:“定是本宫那日贪玩,没在意这些,待本宫有空问问楚王哥哥,便好了。”

  “楚王当日也和殿下在一起吗?”周浦渊又问。

  李琳琅半带埋怨地叹了口气:“唉,本来我不想和他一处打猎的,一开始便特意分开来。可大约是兄妹之间心有灵犀,打着打着便又走到了一处……侯爷,你说,这巧不巧?”她说着,只瞧着周浦渊,笑眼弯弯,看不出一丁点儿说谎的痕迹来。

  “的确是巧。”周浦渊说。

  李琳琅对着周浦渊笑着,又道:“侯爷,如今天气越发寒冷了,侯爷也要记得添衣。今日穿的,实在是单薄了些。”

  “多谢殿下记挂着,”周浦渊说着,行了礼,又看了眼身后自家的车驾,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忙令人让路,又道,“是臣失礼了。”

  “无妨,”李琳琅笑着说,“那便,改日再说。”

  周浦渊微微颔首,又行了礼,道:“恭送殿下。”说罢,他也后退了一步,让开了路来,让李琳琅的车驾过去了。

  看着李琳琅的车驾走远,周浦渊又上了车,余服忙上前问着:“侯爷,如何?”

  “呵,”周浦渊只是冷笑,“待我找机会再问问楚王。我倒要看看,这三个人里,究竟能有几人说谎。”

  虞安公主府的马车拐过了个弯,荀旖才敢从李琳琅那大红色的斗篷下钻出来。“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荀旖忙问着。刚从斗篷下钻出来,她的发丝都因静电在空中炸了些许。

  李琳琅没有回答,只是故意笑问着:“哦?你现在又关心起他来了?”她说着,看向了荀旖的头发,伸手帮她理了一下,笑道:“瞧瞧,都怒发冲冠了。”

  “不及你关心他,”荀旖撇了下嘴,又开始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李琳琅说的话,“记、得、添、衣。”

  “唉,涵真道长学得真是快。”李琳琅说着,便笑着伸手要去捏一捏她的脸。荀旖见了,连忙躲闪,两人当即在这马车里笑着打闹了起来。

  可荀旖一如既往地不是李琳琅的对手,没几下,她便被李琳琅扣住了两只手的手腕,压在了车壁上。“怎么,还闹吗?”李琳琅笑问着。

  “哼!”荀旖仍是不服输,甚至开始上腿了。她虽只是装装样子,也没什么杀伤力,可李琳琅还是连忙躲了一下。偏生在此时,马车拐了个弯,两人一下子都重心不稳,向一侧倒去。

  也不知是李琳琅拽倒了荀旖,还是荀旖扑倒了她。总之,最终,荀旖压在了李琳琅身上。车厢是如此宽敞,可两人的距离却是这样近。荀旖刚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可马车又是一颠,她一个没扶住,便又向下栽去。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两人的唇瓣几乎就要相接了。

  意识到方才差点发生了什么后,荀旖一下子紧张起来,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她看着身下的李琳琅,注视着她灵动的双目,片刻,她的目光又不自觉地移到了那水润的朱唇上……她的呼吸声甚至就在她耳畔!不,那是她自己的呼吸声?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好像在刹那间重了许多,此时不觉又咽了一口口水。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离那唇瓣越来越近,可那似乎不是她自己所为,又好像的确是她所为。她又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能嗅到李琳琅身上淡淡的香气,和自己体内那越跳越快的心脏……

  可她终于还是停住了这疯狂的举动。她不知道李琳琅会不会愿意让她如此唐突。简而言之,她很有礼貌地怂了。

  李琳琅见她如此,似乎笑了,也侧开了头去。她面颊微红,却仍笑着轻声说:“你……还不起来吗?”

  “哦!”荀旖回了神,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坐起身来,又慌慌张张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李琳琅也不慌不忙地坐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襟,却拿眼睛悄悄地瞧着荀旖。见荀旖一言不发却面色绯红,仍在那努力做出些正经模样来,她不觉偷偷一笑,却又忙将这笑容掩饰了,只兀自坐好,笑着听着车外喧闹,再不管这车里的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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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有点存稿啦,还是两天一更,但中间空下的那一天就是掷骰子决定更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