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坑文有赏【完结番外】>第33章 为难

  天黑之时,李琳琅如期回到了小溪边的帐篷外,她依旧是两手空空,一个猎物都没有打到。反观其他人,几乎个个都满载而归,就连一向不擅长骑射的李景修都打了些野鸡野兔回来。

  帐篷外升起了火堆,李景传正笑着清点各人猎物的数量。李琳琅见了,也不上前,只是躲到了帐篷边站着,一言不发。李景修见了,便过去陪她,问:“怎么了?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李琳琅长叹一口气,又挤出来一个笑容:“唉,什么都没打到。”她虽极力笑着,但依旧难掩她的心神不宁。

  李景修见她神情,便知她有所隐瞒,刚要再问,却听人群中又传来些惊呼,转头看过去,只见是周浦渊回来了。他也是收获颇丰,包括胳膊上缠着的染了血的绷带。

  “浦渊,”却是李景传先迎了上去,他看着他胳膊上的伤,问道,“怎么弄成这样?”说着,便要叫人去请太医。

  周浦渊的侍卫余服刚要说话,却被周浦渊止住了。“不碍事,”周浦渊笑着摆了摆手,“不小心跌了一跤,摔在石头上了。”

  李景传见他如此说,便也没再多问。李景修却自以为明白了,他回头看向李琳琅,轻声问道:“你在担心他?”

  “嗯。”李琳琅轻轻应了一声,又低下头来。她的确在担心他,担心极了。想着,她转过身去,背对着那火堆,谁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李景修见她如此,不免叹息一回,可安慰的话他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只得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了另一个方向。“真是同病相怜。”他想。

  正想着,那边李景传已把猎物称重点清了,只听他对着众人笑道:“诸位,今日打猎虽是个游戏,可赏赐却是圣上钦定的。”他说着,命人请出了那一封诏书来,道:“父皇说了,拔得头筹者,有勋阶者,宜加一阶;无勋阶者,赐勋一转,为武骑尉。”

  李景修听了,脸色却是一变,低声道了一句:“简直胡闹!”他说着,转头便要走,幸得李琳琅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了。

  “景修哥哥,做什么?”她问。

  只听李景修正色回答道:“勋官赏赐当以军功论,打猎游戏算什么功劳?”他说着,又要走,眼看着便是要向猎宫的方向走去。

  李琳琅见了,连忙拦住,低声阻拦着:“哥哥,你去找父皇说,就有用吗?如果没用,何必找这不痛快?另寻他法,改变现状,才是良策!”

  李景修根本不听,还要凭着那一怀孤勇向前走。身后喧闹的人群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异常,只有李琳琅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想了想,终于在他耳边狠心低声道了一句:“母后死谏都未能让父皇悔改,你我又能如何?”她说着,苦笑了一声。

  李景修听了,果然停住了脚步。李琳琅口中的母后,自然不是如今的杨皇后。她也知自己说这话是狠了些,可不如此,她便拦不住李景修。“景修哥哥,”她低声说着,“重振朝纲,不是容易的事,千万不能莽撞。”

  她说着,看了眼身后,又急急地低声说道:“晋王和这些军士交好,在他看来,这些军士有安邦定国之功,可父皇却不重视他们。为这些军士求一些恩典,总好过那些恩典都落入了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臣子手中,他有此举也是情理之中……景修哥哥,你若是直接去找父皇说,只会惹父皇生气,还会得罪那些军士。更何况那勋官只是空有名头又无实权,你也不必为此去触怒父皇。”

  李景修听见她说话,又听见身后围绕在李景传身边的那些军士的欢呼,一时只觉得讽刺。“你一向看得明白,利弊得失都能说得清清楚楚,”李景修侧头看向她,悲凉地笑着,“可有些东西,不能以得失而论。”他说着,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母后要是还在,就好了。”

  李琳琅听他如此说,心中也难过起来,却又自嘲地笑着:“母后若是还在,知道我说了这样的话,定是会训斥我了。”

  晚风忽然猛烈了些,李琳琅站在风里吸了吸鼻子,又抬头看向那漫天的星辰。“哥,”她说,“我想母后了。”

  “我也是,”李景修也只敢在风声里说着这些话,“很想她。”

  两人正说着,只听那边已点出了今日猎物最多的人。李景传看着那装满猎物的筐上留下的名字,皱了皱眉,又高声问着:“敢问,万风是哪位?”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听过这名字,就连李琳琅都疑惑了起来,她并不记得自己写过这样一个人物。在原文中,此次打猎,拔得头筹的是周浦渊,可今日的周浦渊……不提也罢。

  众人正疑惑着,只见一个不起眼的兵卒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李景修的瞳孔微微放大,又连忙垂下眼来,只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上前。李琳琅看着那身影,觉得眼熟,在那身影终于走到李景传面前时,她终于恍然大悟!

  冯晚晚!

  “在下万风,见过王爷。”冯晚晚俯身行礼说着。她似乎无意掩饰自己的声音,这一开口,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这万风乃是个女子。

  不远处的周浦渊愣了一下,随即脸色铁青。他刚要上前把冯晚晚拉回来,可冯晚晚已撕下了她贴上的胡子,摘下了她的头盔,又解开了她的头发……一袭长发披散在铠甲上,却一看便是女子的头发。火光映红了她的面庞,她微抿着嘴唇,眼神坚定,神色倔强。

  李景传也愣住了,他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拔得头筹的,竟是个女子?

  冯晚晚见李景传说不出话来,只微微一笑,昂首问着:“王爷,不认得妾身了?”

  李景传打量了她一遍,这才反应过来。“武进侯夫人?”他说着,看向了周浦渊。李景传从前和冯晚晚并不相熟,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故而没有立马认出来。

  周浦渊明明已阴沉着脸,可见众人都随着李景传的目光看向自己,他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来。“是拙荆。”他说。

  李琳琅分明看见,在听到周浦渊这称呼时,冯晚晚唇边的那一丝冷笑。很显然,她不稀罕。

  只听李景传又笑道:“没听说武进侯带了夫人来,是本王怠慢了。”又说:“不愧是武进侯的夫人,骑射同武进侯一般出色。”

  “妾身的骑射是自己多年苦练而成,同武进侯无关。”李景传话音刚落,冯晚晚便出言辩驳着。

  “哈哈,宁成伯府教女有方啊。”李景传又说。

  李琳琅看见冯晚晚似乎还想辩驳,可她张了张嘴,终于没说出来,似是懒得争辩了。见她如此,李琳琅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可忽然又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什么,忙回头看向李景修:“景修哥哥,你早看见她了?”

  “嗯。”李景修只轻轻应了一声。

  “怪不得。”李琳琅悠悠说着,又看向了冯晚晚,却见冯晚晚也刚刚收回看向这里的目光,仿佛仅仅只是一瞥。

  只见人群中的李景传颇有些为难,他看了看周浦渊,又看了看冯晚晚,终于笑道:“既然是武进侯夫人拔得头筹,那这勋官的赏赐便只能给武进侯了。”

  “这不公平!”冯晚晚道了一句。

  李琳琅见了,也笑着走上前来,说道:“是啊,晋王哥哥,这赏赐很不公平。若是我拔得头筹,这赏赐又该如何?还是说,晋王哥哥根本没想过我也可能赢?”

  “你若赢了,父皇自然另有赏赐。”李景传笑着说。

  李琳琅只微微一笑,走到了冯晚晚身侧,又对李景传说道:“可晋王哥哥方才也未曾言明这一点,如今说了赏赐却又任意更改,怕是不妥。更何况,这是父皇的赏赐,若要更改,怕是还得先问过父皇。”

  李景传会意,连忙道:“是我疏忽了,这便就去问过父皇。”他说着,忙翻身上马,就向宫殿的方向奔驰而去。

  李琳琅见李景传策马离开,心中便已知道结果了。她回头看向冯晚晚,只见冯晚晚也是苦涩一笑,却不忘还恭敬地对她行了个礼,道:“多谢殿下了。”

  “没事,”李琳琅说,“也没有帮到你。”她说着,看向周浦渊,只见周浦渊只盯着这边。哦,不仅是周浦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冯晚晚身上:武进侯的新婚妻子,女扮男装在秋狝上打了最多的猎物……这实在是一桩奇闻。

  “你很勇敢。”李琳琅垂眸说着,也不知究竟是在对谁说这话。

  众人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不可避免地传入了周浦渊的耳中。他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前来,先向李琳琅问了好,然后便一把将冯晚晚拽到了一边。

  “你做什么!”周浦渊极力低声问着,却还是被李琳琅听见了。

  “不做什么,打猎。”冯晚晚言简意赅。

  周浦渊看了看周围,又低声训斥道:“你如今是我的妻子,平日里你要做什么都随你,可如今是秋狝,在这样的场合,你若要做什么,难道不需要问过我吗?你难道不知道我周家是什么处境,这般胡闹,若被有心人借题发挥,你又该如何?”

  冯晚晚听了他这长篇大论,只冷笑一声:“侯爷,平日里轻慢我时,怎么想不起来我是你的妻子了?”她说着,把手臂从周浦渊的手中抽了出来:“侯爷不会以为,我会很在意这个身份吧?”

  她说着,向旁边挪了几步,和周浦渊拉开了距离。可一回头,她看见了李景修,四目相对,她竟难得地低下了头。李景修也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将目光移向了别处。而两人这小动作都落入了李琳琅的眼中。

  “你!”周浦渊刚要再说话,却见李景传骑着马回来了。众人见晋王回来了,一时安静下来,都等着这好戏最后的结局。

  李琳琅悄悄叹了口气。

  果然,老皇帝李沔重新给了冯晚晚赏赐,列了不少名贵的珠宝首饰,而那原本的勋官赏赐,还是给了周浦渊,因为周浦渊是第二。冯晚晚听了这赏赐,虽谢了恩,却面无表情。她连看都没看周浦渊一眼,也未曾看细数自己得到的赏赐,转身便走了。

  李琳琅见她离开,心下难免有些感慨,只见李景修又走到了自己身边。“说实话,”李景修望着冯晚晚的背影,怅然说道,“我宁愿是她得了那勋官。”

  众人尽皆散去,李琳琅和李景修却只是立在原地。她刚要对李景修说什么,却见自己的侍女芷荟正神色匆匆地向这边而来。

  “怎么了?”李琳琅忙问着。

  芷荟先行了礼,看了李景修一眼,又悄悄地把手中的小信筒递给了李琳琅。“这是方才素霜传来的消息。”芷荟说。

  李琳琅接过看了,又眉头一皱:“早了些。”

  原来,在李琳琅为冯晚晚感慨之时,荀旖却在为杨鲤儿头疼。天已黑了,她将杨鲤儿暂且安顿在了一个偏僻的客栈里,杨鲤儿已睡下了,她便站在门边,悄悄向里望着。

  素霜回来了,她看了眼那扇门,又对荀旖说道:“查明白了,的确是她,杨鲤儿,扬州人,十八九岁,父亲姓杨。”她说着,顿了顿,又道:“自小便卖身为生了。”

  “自小便卖身?这和她说得不一样啊。”荀旖疑惑。

  素霜回答道:“她家在她父亲死后,便被吃了绝户。她那嫡母独自讨生活艰难,一开始还能勉强维持,后来,便让她卖身了。再后来,扬州实在是混不下去,有些人对她那嫡母指指点点,她们便来了长安,想投奔远房亲戚。她嫡母得了疯病,精神时有时常,需要药物安神,她们没钱买药,亲戚也不想接济她们,她们便流落街头了。”

  “真是个可怜人。”荀旖轻声说着,怕吵醒了屋里那人。

  “的确可怜。”素霜说着,便要推门进去。荀旖分明看见,她腰间别了一把匕首。

  荀旖警觉起来,连忙拦住她,低声问着:“你干什么?”

  “公主有令,”素霜说,“这女子不能留。”她说着,便要进门。

  “你骗人,她原话不是这样的,”荀旖连忙反驳着,“让她不出现在两位殿下面前的方法有很多种,你何必要用这种方法?”

  “殿下自有言外之意,涵真道长何必装作不知?”素霜反问着,却并没有希望能得到回答。她说罢,还要进门。

  荀旖听见了,还想拦,却忽然又想起了李琳琅来。她把自己当成是真正的虞安公主,一心要为她的楚王哥哥搏出一条生路,而这杨鲤儿、这杨鲤儿……唉,或许,素霜才是对的呢?

  是了,素霜说不定是对的呢,对李琳琅而言,只有杨鲤儿死了,才能免去那许多烦忧。嗯,应该是这样,毕竟那杨鲤儿只是个纸片人,不是吗?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她和李琳琅才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吗?

  “一定要让她如愿,”她不停地对自己说着,“这只是个虚拟的世界。”

  想着,荀旖似乎狠下了心来,一转身便跟着素霜进门了。素霜回头看了一眼她,眼里虽有疑虑,却没有说话。荀旖知道她在怀疑什么,只是看向了杨鲤儿的床榻。素霜会意,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来,又做了个手势,指了指地面,示意荀旖不要走动,荀旖也点了点头。

  在这昏暗的小房间里,素霜小心地挪到了杨鲤儿的床榻前。荀旖便立在门边,眼睁睁地看着她挪了过去。杨鲤儿正以一个蜷缩的姿势睡在床上,她额上面上都刚涂了药,身上的衣服也是荀旖才给她新买的。下午荀旖将新衣服拿到她面前时,她很是开心,笑得也十分甜美。荀旖看着她,忽又想起了白日里的她,那个在大街上被毒打的她……而此时,素霜已亮出了匕首来,寒光刺眼。

  她的人生这样苦……

  “不行!”荀旖终于忙低低唤了一声,与此同时,她快步上前,竟一把握住了那把匕首。

  “你……”素霜有些惊讶。

  荀旖有些哽咽了,她看了一眼酣睡的杨鲤儿,又看向了素霜,坚定地重复了一句:“不行。”

  人总是要有恻隐之心的。

  血顺着手心滴落在地上,可荀旖却依旧握着那匕首不放。“这、这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啊……”荀旖看着素霜,苦笑着说道,“虞安公主当日招揽你时,应当不是为了让你今日来杀害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吧?”

  素霜一愣,低头看向了这浑身是伤的女子。这女子睡在榻上,却不得安寝,遍体鳞伤不说,梦里还紧锁眉头……素霜也犹豫了,或许她本也是纠结的。“也罢。”她说着,推开了荀旖,收了匕首,又回过身去:“等公主回来,再做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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