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气氛突然弥漫散开。

  任西伸着手,一时不知该不该收回。

  季闻青看了他一眼,又估摸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含笑道:

  “任西?不要告诉我你在梦游。”

  任西被他话中的调侃意味逗红了脸,偏偏还要面不改色的扯谎。

  “如果我说你有根白头发,我想帮你把它拽掉。。。你信吗?”

  男人被他奇葩的借口惊到,“那我这一头,你应该能拽到天亮。”

  “乐于助人,不足挂齿。”任西干笑。

  “说吧,想拽我头发干嘛?”

  温热的鼻息揉在了空气中,男人宽厚的身躯像是一堵墙,将所有的氧气压榨干净,让他的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内个……”

  任西往后挪了点位置,不料被男人察觉,一把揽过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拘禁在怀中。

  “就这样说。”他威胁道。

  “不好吧。”任西假模假样的抵住男人,然后顺手摸了一把。

  不好,但如果非要这样,他也愿意。

  “想问你个问题。”任西重新起了话头。

  “你这头发是真的还是假的?”

  季闻青没想到他大半夜不睡觉是在纠结这个,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

  “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

  “感觉你一直都是这个发色,要真是染的那发质肯定不会这么好。”

  男人又笑了一下,然后往任西那儿又凑近了一些,垂着头声音闷闷的,“那你摸一下不就知道了。”

  任西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竟然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退无可退,几乎是贴在了一起。

  “那我可真动手了。”任西客气了一下。

  “嗯。”

  得到回应后,任西一喜,丝毫不客气的蹂躏起了那觊觎已久的银发。

  哇!是真的!!

  看起来那么硬,摸起来好软。

  像宠物店里的狗狗。

  “好软啊!”任西瞪大了眼睛。

  “你染的发质还这么好?”

  他还在垂着头,淡淡的笑声从被子下方传来,“我的头发一直有专人管理,虽然染起来挺麻烦的,但好在技术不错。”

  好吧,果然有钱人的钱总会花在意料之外的地方。

  他洗头发要是没了洗发膏,顺手就拿着沐浴露用了。

  “这么麻烦还染。”任西很疑惑。

  按照他对季闻青的了解,这人就是坐在车上,眼睛也没离开工作,妥妥的一个工作狂。

  像染发这种非常耗时间的事情,理应不会是季闻青去做的,更何况是次数极为频繁。

  肯定有另外的故事。

  “习惯了。”男人从任西手下解救出自己的头发。

  八卦脑上线,任西拉了对方一下,双眼亮晶晶的,“说说。”

  说说……

  季闻青的脑子短路了一瞬,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人,碰巧对上任西眨巴着眼睛,很好奇的模样。

  “你在王家那晚应该知道了一些。”

  任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其实季家并非只有我一个孩子。”

  他的声音的很低,像是透过月光看到了回忆中的故事,遥远又平静。

  “我的父亲在结婚前有喜欢的人,但季氏当年遇到危机,我爷爷就做主与我母亲家商业联姻,拆散了他们。婚后他们也有过一段幸福时光,但人与人磨合的时候一旦不如意就会出现嫌隙。”

  “嫌隙越大就成了仇人。”

  季闻青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视线在黑暗中渐渐失去了焦点。

  无数次在争吵中,避无可避的冷漠的小孩在他的描绘下渐渐有了雏形。

  “你又去见她了是不是?”

  摇摇晃晃的水晶灯下,女人衣着红色长裙,长发披肩,身姿窈窕又张扬,那惯常盈满傲气的脸上此刻挂着怒气腾腾的表情。

  她的对面同样站着一个极为英俊的男人,亦是处于盛怒的状态。

  “你不要无理取闹!!!”

  “小雨她在这儿认识的人只有我,生病我肯定要去照顾一下。”

  女人嗤笑一声,指着男人,恶狠狠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去陪那个野种,咱们儿子还发着烧呢,你就乐颠颠的跑出去,你还配做一个父亲吗!?”

  她说着扯过冷眼旁观却面色苍白的小孩,“你自己看看你儿子病成什么样了。”

  高烧未退的半大小孩被女人毫不怜惜的动作扯了一个踉跄,却依旧一言未发垂着头。

  争吵还在继续。

  女人渐渐从端着姿态变为了崩溃尖泣。

  而事件中心的小孩无一人关注。他站在那儿,冷冷的看着被婚姻腐蚀完全的父母,眼神像极了陌生人。

  像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要发生几次,即便再深的感情也会在这样的争吵中消磨干净,更何况他父母两个人是商业联姻,并没有多少感情。

  慢慢的,住在同一屋檐下却形同陌路,男人整日流连在另一个家庭,而女人也有了新的爱情,他们忙着丰富自己的人生,好似忘记存在的另一个人。

  “我就是在这样畸形的家庭里长大的。”

  “那跟你染发有什么关系?”

  季闻青的怀中突然冒出来一句疑问。

  男人笑了一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搂住他腰的手臂环的更紧了一些。

  “有些关系。”

  回忆还在继续。

  母亲去世那天,正是他的十六岁生日。

  一年中也只有这天,两个不称职的家长才会想起来有他这么一个人。

  最奇怪的是,这些年说不上几句话的两个人居然想起来要为他庆祝一下。

  虽然前几天男孩又围观了一场争吵,但当父亲提出要举办宴会的时候,他并没有反对。

  那个时候他也是期待的。

  母亲那段时间不知道在忙什么,很少回家。

  通知的电话是男孩打的。

  他很少会提要求,所以女人在接到电话后,虽然愣了几秒,最后还是答应了那天会出席。

  生日那天雪下的很大。

  在出发去酒店的车上,电台主持人还在播报。

  【中央气象台预计,未来五日寒潮即将来袭,多地开启暴雪模式,居民出行注意安全。】

  他有些担心母亲会因为路况来不了,所以又打了个电话,再次得到肯定回答后,不免放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