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臻扬平时黏人得不行,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独立性极强,比如现在。
“哥,我进去了。”何臻扬松开江逾,撑着墙面站起来,“你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门内也是漆黑一片,何臻扬摸黑开了灯,白炽灯的灯光照到江逾身上,再一点点被黑暗吞噬。
江逾看着面前紧闭的门,并没有觉得被冒犯,站了一会之后转身下了楼。
他没有开车,而是徒步出了居民区。外面的街道还是灯火通明,他跟着手机导航走到一家甜品店。
网上说这家的蛋糕用的都是上好的原料,他没有尝试过,但是从它的价格来看,用料绝对不会差,味道应该也还不错。
店里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起,昭示着有客人到来。店员从柜台后面抬起头,就见一个穿着考究、面容沉静的男人站在冷柜前。
他看上去不像是会买甜品的人,但他确实来买甜品了。
店员直觉他是个大客户,万分热情地迎接他:“先生想要什么?”
江逾看着满目琳琅,少有地手无足措起来。
何臻扬嗜甜,甜的东西几乎来者不拒,也不挑食,好养得很。
但是这家店里的种类太多了,商品名起得也是花样百出,他根本无从下手。
于是他选择把所有的都买下来。
“这些都帮我包起来吧,包装得仔细一些,谢谢。”江逾的口吻像是只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一样平常,“你们家有那种好看的礼盒吗?我可以加价。”
店员没少见过豪气的人,但还是被震惊到了:“先生这是要买给谁?我们家商品保质期很短,我怕您来不及吃完。”
“买给我小孩。”江逾付了钱,“没关系,不会浪费的。”
他拎着一整袋甜品正要离开,目光扫到展示柜里的一款蛋糕。
蛋糕是卡通造型,上面绘着动画人物的脸。很幼稚,但是很可爱。
他折返回去,指着蛋糕问道:“这个卖吗?”
店员委婉地说:“这个是顾客定制的,约好明天取货。”
“三倍价格,卖吗?”
店员瞪大眼睛,点头:“卖的卖的,我让糕点师再做一个就好了,这个您拿走吧,记得回家冷藏保存。”
江逾颔首:“多谢。”
店员给江逾仔仔细细包装好,给丝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积极地问道:“您要给您夫人带点什么吗?我们这边还有现烤的饼干,是全麦低卡的那种,健康又好吃。”
夫人吗?江逾在心里笑了一下,这个称呼很好听,不过不能再买多了。
“夫人可能吃不下这些。”他面露歉意,“下次再来买吧,再见。”
江逾再次回到何臻扬家,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光从里面泄了出来,照亮一小方天地。
明明自己走的时候是关好的,怎么又开了?
江逾压下心头的想法,正要敲门,听见何臻扬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他太招人了,我想把他藏起来,让他只能属于我。”
何臻扬倚在餐边柜旁,手里拿着一瓶鸡尾酒,灌了一口后又沉声开口。
“我知道这样犯法……可是是他把我逼成这样的……放心我不会把人怎么样的,我可不舍得对他做这种事情。”
“我跟你说那小白脸就一小绿茶,黏黏糊糊的看得我就来气,真想上去给他梆梆两拳。”
“我后悔今天回来了,他妈的,给我上演一出狗血大戏,还是现场直播……他不可以这样对我……”
不知怎的,江逾突然想起他和何臻扬的第一次见面。当时的何臻扬也是藏不住话,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倒豆子似的冒出一句又一句,也不怕被有心人听了去。
现在的他依然像之前那样直率坦诚得过分,但似乎又被时间改变了些什么。
房间里的何臻扬越说越没有逻辑,大约是真的脑热,也有可能是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喷薄而出。
“我思来想去,只有把他绑在身边我才能安心……他的魅力太大了,而且他对谁都和善,我不想让他这样,他能不能只对我好……不可能,他绝不是海王,更不可能是渣男,我看人准……”
“他好像真的走了……我先挂了啊。”
何臻扬挂断电话,反手放下酒瓶。侧身的一瞬间,江逾看到了他眼底浓云般的阴郁。
江逾默不作声地把买来的甜品挂在何臻扬家的门把手上,编辑了一条信息:给你买了些吃的挂在门外,不要忘记拿。
消息还没发出去,何臻扬却先在里面喊他。
“逾哥,进来吧。”
江逾被抓到现行,避无可避,只好提着东西进了何臻扬家里。
“给你买了点小蛋糕什么的,我不知道哪款好吃,所以多买了些。”江逾把甜品一样样摆出来,“现在要吃吗?”
何臻扬站在江逾身侧,不答反问:“哥陪我一起吃吗?”
“好啊。”江逾应得很快,“想吃哪个?”
桌上像摆摊一样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甜品,何臻扬定定地看了一会,指向卡通蛋糕:“这个吧。”
江逾取来刀叉,给何臻扬切了一大块,自己也相应地切了这么多,把碟子装得满满当当。
他的胃不适合这种高热量的食物,奶油刚入口便觉得发腻。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地吃着,何臻扬吃了多少,他就吃了多少。
“别吃了逾哥。”何臻扬终于看不下去了,在一旁说,“今天太晚了。”
江逾没听,叉起最后一块。何臻扬握住他的手,叉子转了个弯,送到何臻扬嘴里。
“别吃了。”何臻扬重复道,“不要勉强自己。”
江逾抹去何臻扬唇边的奶油,舔了舔沾上奶油的指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勉强?”
何臻扬语塞。
“有些事情,你不该想当然地给它下定义。”
江逾说得意味深长,何臻扬现在的大脑显然不足以支撑他处理这句话,显得他有些呆愣。
“我喜不喜欢、勉不勉强,只有我自己知道。”
江逾边说边抬起头,打量着何臻扬的家。
七十几平米的老房子,看样子有些年头,装修风格也不是现在流行的那种,深色的地板更是显得压抑。
是有点简陋,如果要关自己的话,还是需要一座更华丽的房子才行。
江逾本打算在处理完岑越的事情后再处理自己和何臻扬的事情,没想到岑越比他想象中的棘手许多。
生活照常进行了几天,他又一次收到岑越的消息。
——阿逾,今天下午有空吗?一点半我在你公司旁边咖啡店等。
连时间地点都定好了,江逾没有不去的道理。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下楼赴约。
岑越坐在窗边,穿着不比上次正式,但也足够吸睛。江逾懒得细想他的穿衣风格为什么转变如此之大,在他对面坐下。
“阿逾,你要点些什么?”岑越笑脸相迎,“我听说这家咖啡拉花特别漂亮,特别是……”
江逾把菜单推回去,“我不喝。”
岑越的脸僵了一下,“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喝冰美式,我给你点一杯吧。”
江逾笑得诚挚:“抱歉,家里那位照顾我的身体,不让喝。”
即使他这样说,岑越依然执意给他带了一杯。江逾谢过岑越,不动声色地把咖啡推到一旁。
“阿逾,我这次找你是有点急事求你。”岑越神色凝重地开口,“我工作调到这边了,但是公司不提供住宿,这边寸土寸金的房子也不太好找,酒店一天的费用太高了。”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所以我能不能在你家借宿一段时间?”
江逾走神地想,如果何臻扬当时有这么聪明的头脑和这么大的胆量,早就可以登堂入室了,哪还用委委屈屈地挤在狭小逼仄的家里,还扬言要金屋藏娇。
不过何臻扬要是真的这么做,他就不会是何臻扬了。
傻乎乎的也挺可爱。
“阿逾,我知道嫂子不喜欢我,我不会破坏你们感情的。”岑越保证道,“我就晚上睡个觉,白天上班也不在家里。”
“这不是保证就可以解决的事情。”江逾好言相劝,“因为你嫂子不喜欢你,所以我不能把你留在家里,这个因果关系你可以理解吗?”
何臻扬要是知道岑越和自己住在一起,估计会彻夜不眠,半夜抱着枕头来他家当人形监控也是极有可能的。
他宁愿还何臻扬一个好觉,也不想留个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
岑越搅动着咖啡,半晌挤出来一句:“你和嫂子感情真好。”
“他值得我对他好。”江逾笑得像任何一个已婚人士一样幸福,“只是他的戒备心有点重,比如说他现在很有可能就在我们附近,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岑越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环视四周。
这家店地处CBD核心,此时又是午休时间,店里有很多来这里放松休息的人,他一眼认不出哪个是何臻扬。
“骗你的。”江逾笑道,“心里有鬼?”
“怎么可能,我就看看。”岑越狡辩,“我怎么可能怕他?”
“但是我怕他。”江逾把未动一口的咖啡归回原位,“时间不多了,先走一步。”
他离开时站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脚步不算轻快地往公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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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何臻扬:他是绿茶,我可不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