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的会议,到头来什么结论都没有得出。

  皆大欢喜的结局只在程椋家里。近期只有时尚代言的万松岩,被程椋以“写不出歌词就用其他方式弥补”的理由,强行送去家里给弟弟补习。

  事实上平白无辜的万松岩,连写歌词的义务都是程椋莫名其妙为他追加的。

  补习的结果喜闻乐见。据说在全年级都鲜有对手的弟弟,在万松岩的帮助下,不知道又去哪里登峰造极。

  弟弟的进步于程椋不痛不痒,母亲陆陆续续给程椋发来的消息,倒是令他惴惴不安;认为自己兄长之位不保的程椋,某天在补习时间,与万松岩一起回到家里。

  “万松岩来了!”

  父亲笑脸相迎,“请进,请进。”

  主动换鞋的万松岩,动作轻车熟路,好像程椋是去造访万松岩家。

  站在一旁的程椋顿时心生不满了。动作比他快上些许的万松岩,好心地站在玄关处等他;但是程椋非但无视了万松岩的让步,并且这样宣誓主权。他清了清嗓子:“我想喝水。”

  端着水果经过门口的母亲,奇怪地看了程椋一眼:“自己去倒。”

  然后程椋看见她亲热地揽过万松岩。那种传说中母爱的光辉顿时照耀着整个房间。凝神倾听的程椋,听见母亲正介绍上午送来的水果是多么新鲜:“都给你带回去。”

  “我呢?”

  依旧驻足原地的程椋,在这个充满生机的季节里,像是掉落的枯树叶一样孤苦无依。

  “没有渴死就站着吧。”

  当折返回来的万松岩,端来程椋的杯子时,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学学松岩,多会照顾人。”

  心力憔悴的程椋,深知这个家由于万松岩强有力的学业证明,再也无法成为自己强有力的后盾。

  但是万松岩确实像迎接主人的小狗一样雀跃在程椋身旁。在Turquoise宿舍里,无法从田斯猫身上的温暖,此时居然在万松岩身上得到了弥补。

  万松岩所为程椋带来的能量源源不断,某种不可言说的情愫却涌上程椋的心头。

  那时候万松岩语气温和地告诉他:“我去你弟弟的房间了。”

  “不用什么都告诉我。”

  程椋嘴角微微抽搐。随后万松岩向房间出发,程椋却拉住了他的袖口,“我在外面等你。”

  程椋无所事事在客厅里的时分,扬言全部上供给万松岩的水果,被端了一部分到他的面前。

  顺势坐到程椋身旁的母亲,问他:“万松岩最近怎么样。”

  程椋则是理直气壮地回答:“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

  但是母亲丝毫不在如此问题上流连。她问起了程椋工作上的事情,“你们团是不是要出新专辑了?”

  备选方案此时浮现在程椋眼前,倘使万松岩身兼数职,工作繁忙:“弟弟有时间吗?”

  “你要让你弟弟给你写歌词?”

  程椋点点头。竭力压抑着声音的母亲,仍然释放着偏大的音量,“他才念初中!”

  歌词的话题在母亲的惊愕众并非得到终结。貌似既往不咎的母亲,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静神色:“今年你结婚,请你弟弟当新郎。”

  实则她是把这份惊愕传承给了程椋。母亲循序渐进的推理实的确危言耸听——才上初中的弟弟,哪怕是下半年,也只是高中一年级而已。

  程椋感到荒唐无比:“结什么婚?”

  漠不相关的两件事,强行被母亲连接到一起,必然有更加深刻的用意;赫然是技高一筹的母亲,沾沾自喜地开始嘲笑程椋的后知后觉:“你弟弟婚都结不了,你居然想让他帮忙写歌词。”

  这种完全是无稽之谈的反驳却有着强大的杀伤力。希望之心顿时被浇灭的程椋,颓丧地抱怨,他全无关于歌词的灵感:“我什么都写不出来。”

  “你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

  母亲温暖有力的安慰并没有什么正面效果,“你弟弟刚出生,你说他的名字要叫‘程超人’。”

  身着衬衫与西裤的父亲,精神抖擞,阔步来到他们身边。他腰带勒紧的仿佛是他的斗志。说话时卷起袖口的父亲,担保歌词不过小事一桩:“我来给你写。”

  母亲则是幽幽地开口:“当时只有你爸爸支持你。他在你的基础上升级了一番,要给你弟弟取名‘程天下无敌’。”

  她补充道:“你出生的时候,他想你叫‘程宇宙第一’。”

  中年依旧健美的父亲,坐在程椋的另一边。被父母夹在中间,无法动弹的程椋,端正得像正拍摄全家福。父亲的话语令他坐立难安:“你们要写什么题目。”

  短短几年,父亲从宇宙第一退化成天下无敌。直到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本领。

  “其实也没什么。”程椋嗫嚅道,“我可以自己写。”

  客厅里的风波暂时过去后,书房里的欢声笑语就格外清晰了。从来都是头疼于学业的程椋,怎么会想到课本有如此大的乐趣,竟然能够惹得万松岩和弟弟频频发笑。

  但是他最关心的还是万松岩:“我都以为弟弟忘记万松岩了。”

  “怎么可能。”

  过去尘封了万松岩在家中被提及的自由。时隔多年,母亲终于轻松自如地提及了他的名字,“我们经常一起吃饭的。”

  然后她着手消解程椋的困惑表情。两家联系的起因十分明了:“万松岩喜欢男生。”

  一开始不愿意接受的万松岩家,走投无路,寻求于程椋的父母。程椋家给出的建议,则是:“改变自己,比改变自己的儿子更加容易。”

  而后不仅开始接受心理咨询,还参加了一些座谈会的万松岩父母,退一步才发觉海阔天空。人为帮助的思维转变,使得他们以程椋一家为救命恩人。

  但凡他们工作之余回到H市,必然会有联络感情的饭局。

  难以操控情绪的程椋,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面部表情说出这话的:“万松岩出柜啦?”

  听到这话的母亲比他更为疑惑:“你不知道?”

  在母亲面前撒谎,对程椋而言过于艰难。他好不容易才开口:“我不知道。”

  “啊?”

  感叹是如此不合时宜,母亲倒吸一口冷气,“你喜欢女生?”

  条件反射回答的程椋,没有想到自己云里雾里地出柜了:“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知道万松岩喜欢男生?”

  母亲的逻辑异于常人,导致程椋寻找其中必然的关联难如登天。客厅随着程椋的瞠目结舌,再度陷入默默无声;过分的宁静却使得程椋茅塞顿开了。他自言自语道:“难怪万松岩会去留学。”

  嗤之以鼻的母亲,请父亲共同欣赏程椋的明知故问:“你不是知道吗?”

  但是程椋确实一无所知:“我知道什么?”

  父亲的关怀同样荒诞不经:“我们很早都知道了。”

  料想语言文化博大精深。不再试图与父母交流的程椋,出于一脉相承的基因,怀揣对于弟弟的担忧来到书房。

  打着关心弟弟的旗号的程椋,实际是伺机为难万松岩。那几声充满刁难的敲门声响起后,程椋推门而入。

  难以捉摸万松岩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态伏案疾书的。总归回头招呼他的只有弟弟:“哥哥。”

  居心叵测的程椋,酝酿成型的,攻击万松岩的话语,一时间被弟弟化解了。此时他诚心诚意地关切起弟弟:“要休息吗?”

  “要。”

  说完这话的弟弟,朝着万松岩甜甜地笑了。以往只有程椋在商场抱出最贵的模型,弟弟才会露出这种笑容。

  他面对程椋时温度骤然下降。比去年受强迫营业的程椋还要公事公办:“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程椋想当然地说:“模型上新了。”

  信誓旦旦的程椋,他的自以为是并没有得到弟弟的肯定。并不气馁的程椋,往下罗列可能的选项:“游戏要充值。”

  “都不是。”

  弟弟揭晓的谜底,于程椋而言极其不友善,“你能不能和松岩哥哥结婚。”

  弟弟持续性地自说自话:“这样我就能一直上他的课了。”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尽管程椋知道,他不该以成年人的视觉揣测他的弟弟。但他还是这么问了,“是万松岩吗?”

  弟弟摇摇头:“是我自己。”

  不仅是程椋。遭受迫害的还有万松岩,同样的问题出现在万松岩的身上:“松岩哥哥同意了,你为什么不同意。”

  万松岩还同意了?停下手中工作,恰好抬头的万松岩,以一种大梦初醒般的眼神看向程椋。程椋则是心知肚明。

  “少自作多情。”

  这话是送给万松岩的。送给弟弟的则是,“读你的书去。”

  强行开展的休息时间,身为教师的万松岩被程椋支到了书房旁堆积杂物的房间。令程椋捉摸不透的事实愈演愈烈:“为什么我弟弟这么喜欢你。”

  况且不止弟弟:“大家都喜欢你。”

  对于偏心的人物,程椋简直如数家珍。拨动手指的程椋,带领万松岩熟悉一切他们共同认识的人。连一面之缘的杂志主编都被包含了进去。不但如此:“我的猫都喜欢你。”

  万松岩则是无可奈何地笑了。他抑制住的笑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对程椋造成的伤害是不可估量的;然而他的语气着实楚楚可怜。

  他说程椋实在是恶语伤人。不同于程椋的抹黑,万松岩的内心写满了助人为乐:“我只是想帮你弟弟补习。”

  为此表示支持的程椋,悄无声息地关上了另一扇门。他声称辅导弟弟需要静心,因而万松岩不被允许参加自己的婚礼;纵然程椋的话语使得万松岩面色凝重,他还是全盘接受了。

  程椋忍俊不禁:“你人还挺好的。”

  感情上被全盘否定的万松岩,对于程椋,并非全无用武之地。程椋特此批准了在新婚之夜,万松岩以伴郎的身份为程椋授课。

  当然这一切美好的愿景都是有前提的:“如果我弟弟考进附中最好的班,我会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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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

  万松岩:(因材施教)(劳逸结合)

  万松岩:心态放平,多休息。你没有问题。

  弟弟:支持。

  弟弟:万松岩是我最好的老师。

  第二天——

  万松岩:(学!)(给我学!)(每一道题目都是人生的分水岭!)(在我这里,没有考不进附中竞赛班的选项!)

  万松岩:明天带你冲诺贝尔奖。

  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