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盛的语气坦坦荡荡,迫使身在局内的程椋对自己的记忆犹豫了一瞬,仿佛他和万松岩光明正大的过去实则不可言说。

  “世态岩椋都出来了。”

  邵盛喋喋不休,“你还有什么要狡辩。”

  那时程椋搬出铁证如山的事实。他表明他们的关系只是最常见的营业,以及身处以炒cp闻名的群青少年团,没有立足点能够让邵盛对自己提出质疑:“你自己起码有八对cp,别说不能理解我。”

  邵盛对此嗤之以鼻:“走量有什么稀奇,搞到真的才厉害。”

  ……冥冥之中必然有磁场分离着程椋和邵盛。

  “你负责把他弄走。”

  不愿再忍受与邵盛继续交往的程椋,对万松岩指手画脚,“我和他合不来。”

  邵盛的思维胜过一切世态岩椋大粉:“开始打情骂俏了。”

  他曲解了自己的身份:“我是电灯泡。”

  万松岩对此束手无策。程椋则推开身后院子的门;院子内的装潢不比他想象中破旧,倒不如是为了电影的拍摄,特地搭建起来的景观。他回头对万松岩下达最后通牒,倘使他出来时邵盛还在眼前,事情就会发生成:“我们绝交。”

  他说:“你去和他一起营业。”

  程椋毫不留情地甩上院门后,邵盛的嘲讽在最后一丝缝隙里飘了进来。他含糊不清地捕捉到关键词语:

  “金屋藏娇。”

  被自己主动金屋藏娇的程椋,认为在寂静的小院里踱步的时间,远比候场更加难熬。做旧的木门阻隔的仿佛是外面的欢笑。程椋的忐忑不安莫名其妙。

  他不由自主地腹诽,他们两人的相处时间里,万松岩从来没有如此愉快。

  良久后万松岩敲响了院门。趴在门上许久的程椋,自作聪明地原地踏步。开门后他佯装对他们的毫不在意,事实上说话时就原形毕露:“和黄盛聊的挺开心的。”

  他说:“邵盛的公司专业炒cp,既然你们这么合得来,不如去找他合作。”

  但是万松岩只会慌张地找补:“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为什么会为你生气?”

  程椋的实际行动与言语相反。他把放在门口的背包挎到身上,他的语气显得欲盖弥彰,“我得走了。”

  当然万松岩会问:“是因为邵盛惹你不开心吗。”

  程椋不胜其烦:“我没有生气。”

  他为某种巧合做出牵强的解释:“是因为我还没有整理行李,但是明天就要上飞机。”

  万松岩却莫名其妙粘了上来,他自来熟或是尽到朋友本分地帮程椋提包。程椋感同身受先前自己口口宣称“没生气”时,万松岩的将信将疑。但是他默许万松岩留在身边。

  从剧组出发回酒店的路上,颠簸并没有因为万松岩的陪伴而减少半分。

  “明天我也在这里等你。”

  好不容易下车透气的程椋,尚未站稳脚步。万松岩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我送你去机场。”

  我送你去机场?诧异之余程椋感受到的更多是好笑。万松岩的耐心程度超乎他的预料,仿佛程椋光鲜的外表下是毫无生存能力的内在;然而追溯在五年之前,不把万松岩放在眼里的反而是程椋自己。

  没有发现他们实则交换身位而重蹈覆辙的程椋,饱含讥讽地回头看见万松岩。

  北方的夜冷到不可思议,寒风中万松岩的五官看着更加立体,仿佛一池洗笔池里的墨水凝聚成为一滴。英气逼人的万松岩像是武侠小说中,出鞘就变天落雪的宝剑。

  万松岩长大了。

  程椋一时混淆过去与现实。他看见曾经寒冬的夜,驻足车站的万松岩被如今的时间洪流顶替。很容易把万松岩与昔日的青涩形象区分开来。万松岩长大了。

  徜徉于过去与现实当中的程椋,回过神时不知道他停滞了许久。他收敛酝酿一半的言语:“我自己可以回去。”

  甚至:“你多保重。”

  但是万松岩得寸进尺道:“你不要再说换合作者的事情。我听见也会伤心。”

  被风吹得神志不清的程椋,险些栽进他的陷阱里。他开口前还是谨慎了点:“换不换合作者,要等合同到期再说。”

  万松岩一僵,程椋更加没底气地说:“我又没说错。”

  最终万松岩说:“早点休息。”

  程椋抑制自己认为他正失落。

  次日傍晚程椋的飞机大驾光临H市,叶哥早早发来消息,声称会在地下停车场等候。

  程椋毫无防备地推着箱子前进,接机口的一块泡沫应援牌格外引人注目——上面印的甚至是他和万松岩给EUDAA拍摄的封面。

  举着应援牌的是最为高挑的Neil。而洪星站在他的身边,他毫无顾忌旁人眼神而大喊道:“老大,有粉丝来接机。”

  他说:“但是我们叫他们都回去了。牌子是Neil觉得你一定会喜欢,所以向他们要了过来。”

  受不住目光洗礼的程椋,立刻飞奔过去将应援牌夺了下来。

  洪星依旧雀跃:“你去哪里玩了?”

  “没去哪里。”

  说这话时程椋欲盖弥彰地将箱子过度给洪星,“我们要去哪里?”

  Neil不知在回答谁,他一贯性的意味深长:“去哪里还用说吗。”

  他停顿的时间里程椋心虚异常,好在他接着说:“公司订了餐厅,庆祝我们Turquoise的回归。小川已经先过去了,我们来接你一起去。”

  小狗似的洪星,见到程椋时兴奋异常,他扑到程椋身上去,而程椋则东倒西歪倚着Neil走。东倒西歪的行进方式却令程椋感到舒坦;倘如把和万松岩的交往放在Turquoise里,荒诞的程度连皮毛都算不上。

  那时领路的Neil停顿在地下车库的垃圾桶旁,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审判程椋道:“不喜欢万松岩的话可以丢掉。”

  把举棋不定写在脸上的程椋,犹豫半晌才说:“这是粉丝的一片心意。”

  洪星捧他的场:“老大说得好。”

  ……总归是到了饭店。程椋在背包里找出了去北城一行的意外之喜。正式竣工的《U》的歌词摊开在桌面上,无论说谁看到了都会说一句:

  “韬光养晦。”

  叶哥得意忘形地摆摆手,“厚积薄发。”

  消失已久的谢澜川夸大其词:“都是我们队长的功劳。”

  霎时间一桌的玻璃杯都挤在程椋的下巴之下。程椋面对大家的热情而无从下手,他推开几乎敬到他鼻尖上的酒:“知道我辛苦,下次就不要让我作词。”

  田斯实则在包厢的角落:“看来你们斗志不错,还有下一张专辑。”

  他简短两个字使得房间里鸦雀无声。在轻而易举被误认为是开会的气氛里,受人鼓舞的洪星冲破了寂静:“大家先吃饭。”

  当然罪魁祸首是谢澜川。谢澜川为他打圆场:“为我们的回归顺利而吃饭。”

  菜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上齐,洪星提议大家以奶茶代酒,都碰一碰杯。

  “提前庆祝Turquoise回归顺利!”

  无论是书本、人际之间,无论何时何地,新生的希望都能够破开冻土。

  “回归顺利。”

  在遥远的北城的万松岩,删删改改后最终只保留了这四个字。他目睹正在发送的圆圈旋转了整整二十分钟。

  程椋的回复则在五十分钟之后:

  “当然。”

  程椋发的是语音,“别小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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