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椋摇摇头:“我是程松岩。”

  他多此一举地问万松岩:“否则我是怎么进来的?”

  换做心思不在学习上的谢澜川或者洪星,看见从天而降的程椋,估计要留程椋替他们上学。

  优等生的万松岩,表现出不等同于他嚣张排名的怯懦;至少他没有欢欣地给程椋一个拥抱。他紧张地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来给我弟弟送作业。”

  程椋还不知道自己正在煽风点火,“顺路看你一眼。”

  程椋——作为一个从小到大都是校草的人,身披麻袋般的校服,都无法阻挡他的光芒万丈。

  “竞赛班门口有大帅哥出现”的确切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走廊上挤满了看他们的眼睛。其中不乏认识万松岩的同学,小声讨论起他们的关系。

  有的引经据典:“是万松岩‘校外女神’的哥哥,来拆散他们。”

  有的雪上加霜:“是万松岩‘校外女神’的男朋友,来找万松岩寻仇。”

  他们立不住脚的论据统统回归一点:“为什么他穿着我们的校服?”

  无法忽视流言蜚语的万松岩,尽自己的努力保护着程椋。他向前迈了一步:“我们不要站在这里。”

  他说:“我们去学生会的教室。”

  迅速攥着程椋袖口的万松岩,刺破一切闲言碎语,风风火火地在前面开路。这位滥用职权的学生会会长,敲开了没有反锁的空教室门。

  面对学生会教室严肃的布局,程椋毫无规矩地坐在了会议桌上。

  无论何时何地从来与程椋保持距离的万松岩,此时同样循规蹈矩。他坐在长桌的另一端,好像程椋是侍者上错位置的菜。

  程椋对于万松岩的疏远习以为常,只是瞥了万松岩一眼。他的视线被吸引在玻璃窗外的世界,座落在市中心景区旁的附中被连绵群山包围。程椋随口问万松岩:“山后面是哪里?”

  万松岩答不上来。

  起初程椋以为他是没有听见,万松岩在自己面前向来沉默寡言。再次抛出相同问题的程椋,摸清楚了万松岩的真实心意。他为万松岩的无知讶异不已。

  “你不知道。你平时不会逃课出去玩吗?”

  程椋自言自语地解答了自己的顾虑,“我忘记了,你是好学生。”

  逆着光的程椋罕见地散发着温柔气息,最主要是阴影柔和了他脸上的锐利线条。偏大的校服外套施以程椋清纯的法术,万松岩罕见地觉得他与程椋平齐;一切比花香都令万松岩感到心旷神怡。

  万松岩始终茫然的神情,使得程椋认为有比读书更加重要的课程向万松岩传授。他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在演偶像剧:“别上课了,我带你去看看。”

  陷入知识盲区的万松岩则说:“我不知道怎么逃课。”

  “很简单,你们学校一定有可以拿外卖的偏门。”

  程椋开始输出他扭曲的三观,“我们从那里翻出去。”

  万松岩依然踌躇不定:“我下节是……”

  程椋已然从长桌的那一侧,雀跃地来到万松岩面前:“我们走吧。”

  两个踏着上课铃出教室的人,一路上畅通无阻。万松岩是最好的通行证明;附中没有不认识万松岩的人,就算有老师好奇他们的行程,听完万松岩毫无逻辑的发言,也会善意地为他自圆其说,“万松岩有着他自己的道理”。

  两个在绿意盎然中奔跑的人,把阳光踩踏在脚底。程椋带领万松岩穿越树木与太阳交织的网,即将下楼之前,万松岩迅速把程椋拉进了旁边的空余教室。

  他为自己的冒失举动做出解释:“我看见了班主任。”

  等待班主任悠闲远去的时间,对万松岩的学业宽松而对生活严格的程椋,摆出了队长的架子,正色道:“我听见你的同学说你在校外有个喜欢的人,出道就不能谈恋爱了。”

  万松岩比程椋料想的反应更大一些。木头似的万松岩,脸上难得浮现出鲜活的神情:“谁跟你说的?”

  “那就是确有其事了。”程椋告诫他,“哪怕你真的有校外女神也没办法,偶像不能恋爱。”

  万松岩的脸红是最好的自证。程椋的笑容洋洋得意:“真可怜,还好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

  低矮的侧门在不远前。左右两扇侧门铁锈密布,以自行车的防盗锁轻轻扣上。

  能躲避无死角摄像头的程椋,没有把新手村关卡一般的侧门放在眼里。他轻轻推开半扇门,在破旧的吱嘎声里,他反过来握紧万松岩的手。

  “你跟紧我。”他说。

  记忆里的万松岩是初春时期的万物复苏。

  现实里的万松岩是同样炫耀惊人生命的恐怖昆虫,随时随地对无辜的程椋惊吓一通。

  在程椋眼里,参杂他不同情感的两个身影,模糊重叠在一起。

  不知不觉间,他们早就进入下一个环节。

  无法将对高中万松岩的情感保留迄今的程椋,见证万松岩正对着镜头滔滔不绝:“留学期间我在话剧院兼职,舞台首秀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之后的故事大家都不陌生。因为舞台上的惊艳表现,波士顿话剧院的万松岩遭到好莱坞导演赏识,逐步领他进入演艺圈。

  最年轻的影帝不久后诞生。

  Luna好奇地问:“我记得你专业是化学工程,为什么会想到去表演话剧呢?”

  “很简单。”

  万松岩卖了个关子,“主要是为了钱。有能利用的自身条件就利用起来。”

  万松岩的接地气令众人忍俊不禁。程椋唯一的观感却源于处处以金线绣花的公主裙,他被刺得浑身疼痛难耐。

  程椋开始祈祷。程椋意图重现——他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与万松岩一口气冲出去将近一公里,直到附中的红墙消失在视野尽头,才双双开怀大笑起来。

  “还好我考不进附中。”程椋喘着粗气说,“否则大家不可能在学校里看见我。”

  他们并肩朝着山的方向走去。途中万松岩心虚地征求程椋的意见:“要不要换一下衣服。”

  他说:“我们附中在周边地带知名度很高,附近的居民比我们都熟悉学校。看到我们两个穿着校服的人逃课,可能会和老师打报告。”

  “怕什么,有我在呢。”

  程椋又心生一计。他蹦蹦跳跳,装作瘸腿的样子,“我去医院,你是好心来看护我的同学。”

  万松岩没有配合他的表演:“不要诅咒自己。”

  重返学生时代的程椋,享受着与校园挂钩而格外宝贵的阳光。他们的话题不可避免地绕回青春期躁动的心灵上。程椋问万松岩:“你是怎么开始喜欢你‘校外女神’的?”

  万松岩支吾半天才肯说:“因为他陪我等车。”

  程椋百感交集。他为万松岩的爱情之路生出了无数忧虑。那时他的语气温柔了不止一倍,叹息道:“你真好骗。”

  他接着问:“后续进展呢?”

  万松岩也不清楚他们两个后续发展如何。只能说:“他不喜欢我,我也不能强求他。”

  他为自己找寻出了一个较为体面的借口:“而且我年纪太小了,不能恋爱。”

  “你年纪确实小。”程椋仰头看天,“但这也不完全是年纪问题。万松岩,你好骗就算了,胆子还小。你以后怎么办啊!”

  脸涨得通红的万松岩开始反击:“你以后怎么办?”

  “不用你担心,谁会不喜欢我?”

  走几步路便撞一下万松岩肩膀的程椋,从不为自己的感情生涯担忧,“再说我眼光高,口味也比较偏小众。符合我审美的很少,几乎是没有。”

  在一切动员大会上经常做着“同学们不要早恋”宣讲的万松岩,在程椋面前,违背着自己的道德底线:“你会喜欢什么类型?”

  程椋不假思索地说:“眼睛要大。”

  “难怪我们松岩哥能红。镜头都往这里靠一靠,你们看他剑眉星目,又古典,又洋气。”小葛赞不绝口,“放在哪国审美都是惊世骇俗的大帅哥!”

  程椋把路中央的石子踢到膝盖高:“爱运动,身材好。”

  万松岩对着麦克风说:“后天努力也有用。比如我是健身馆常客,年卡续到十年之后。健康的人都是美丽的,大家平时可以多锻炼身体。”

  程椋纠结片刻:“穿衣打扮倒是无所谓……”

  霍贡华表示赞成:“心灵美才是真正的美。”

  频频讨好万松岩的小葛,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松岩哥是一位无论外在内在,都顶级美丽的人。”

  程椋记得他最后和万松岩幼稚地说:“最好他只喜欢过我一个人啦!”

  “程椋。”

  万松岩的目光越过小葛,搭在程椋身上。他炽热的目光近乎灼穿时间,“我们在讨论跨界做话剧演员的经历,提到了你。你有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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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