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网王同人] 古典浪漫【完结】>第61章 [61]我们

  她在他嘴里尝到了血腥味。原来小说的描写是真的,嘴唇破皮的时候,那种酸酸咸咸的味道,的确会在唇齿之间蔓延开来,渗进麦当劳二楼渐渐凝固的气氛中。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球,从高高的书架上一路滚落到地上。早川眼前天旋地转,心里觉得很抱歉。

  她不会换气,一切全凭本能。仁王当机太久,后半程反应过来,想要掌控局面,然后早川已经推开了他。她看着他被自己吻得微微泛红的脸,感觉自己这一晚又是送玫瑰花,又是夺人初吻,很像那种不正经的豪门恶少——然后扶起自己被打翻的可乐杯,问他:“所以呢?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那种游刃有余的通透又回到仁王身上。他不正面回答,眼皮垂下:“你说呢?”

  她拿起他的可乐杯,用他喝过的吸管喝了一口,慢慢地抬起眼睛看他。心跳如擂鼓,玻璃球轰然碎裂:

  “恋人关系?”

  最后一个音还没走到问句应有的高度,仁王就吻了回来。他的手紧紧扣着她的后脑勺,把她一点点、再一点点地推向他。仿佛是在一地的玻璃球碎片里俯身,捡拾那个仍然完好无损的底座。鼻息交缠,二氧化碳在两人的舌尖爆炸,早川不合时宜地想,哇,这人真的是初吻吗?很老道啊!

  她整理气息,问他:“你是不是偷偷练过?”

  “啊?”他整理刚才被她扯皱的衣领,反问,“这还能练?”

  早川想都没想:“比如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把橘子果冻里面的橘子拆出来……”

  “哦,”仁王挑挑眉,“那你怎么不多练练?”

  早川登时脸红了。一点羞涩,终于穿透强吻他时的孤勇,涌上大脑,洇透了面皮。她瞪着仁王,仁王瞪着她。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终于同时笑出了声。也不知道什么事情那么好笑,早川抱着胳膊,肚子都笑痛了。

  “所以,”她听到仁王问,“这样就算,在交往了?”

  她抬起头,“那不然呢?在学校门口拉条横幅,上书‘祝贺早川仁王喜结良缘’?”

  “好像也不是不行。”仁王说,“可乐挺好喝的,再点一杯吧?”

  她踹了他一脚。

  “今天是白色情人节。”她拿蘸了酱的薯条,和他一起画画。千言万语梗在心头,反而无话可说,行动也变得幼稚,餐盘垫纸的两个名字外面,被他们画了一个超大的爱心。早川犹觉得不够,还要在“仁王雅治”后面加上“笨蛋”。

  笨蛋出声提醒:“昨天。”

  她不理会他的打岔:“一个月之前,情人节的时候,我送你巧克力,你问我想要什么回礼,还说想要什么都可以,就算没有也给我变个出来,你记得吗?”

  他眼睛一转,很明显想要毁约:“我记得啊。可是白色情人节已经过了。要不等明年吧?”

  早川摇摇头,瞥他一眼:“不等了。”

  仁王做出一个慌张的表情:“怎么,刚交往就要和我分手?”

  “不是,”她没忍住,又踹了他一脚,“想什么呢!”

  她心底那个狂妄大胆的念头已经实现了。没有人会给她答案,她自己给了自己答案。我想要你,早川望着仁王一直笑一直笑、怎么都压不住的嘴角,再次跟着笑起来,我想要你,而你现在是我的了。

  *

  他们坐最早那班地铁回民宿。清晨五点,天还没亮,路两侧的灯柱低垂着眼,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静平和的夜。恰是一天最平静的时候,冲绳不再像冲绳,倒像是神奈川。

  深冬时节他们常常这样上学。仁王晨练,她自习,推开家门走出去,四野昏垂,仁王站在路灯下面等她。有次走到一半下了雨,两人合撑她包里那把伞。风把灰云吹裂开一块,露出月光,影影绰绰照着未被雪覆盖的路面,静静的,灰亮的,平坦的,坚固的。单人伞是那么小,小到她一抬手就要碰到他,最后忍无可忍,警告他下次出门之前如果不看天气预报就不要出门,要是再借她的伞,中午就得请她吃饭。仁王满口答应,过了会儿,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问她,你是不是害羞了?

  谁害羞啊!早川当时就想把他从伞下推出去。

  此刻仁王走在她旁边,轻声说:“这么走着,总感觉马上就要去学校晨练了。”

  “我刚才也这么觉得,”早川感叹,“这就是默契吧。”

  其实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上学了。整整两个月,她都是一个人走的。出门的时候,偶尔会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对门阳台上一闪而过。她心中纳罕,怎么会有人大清早收衣服,春寒料峭的,穿到身上不冷吗?然而只是想想,不会问。

  他们也很久没有这样密切的交流了。她有本事不坐他身边,就有本事不找他。即使点开对话框,也能强迫自己退出去。寥寥无几的聊天记录中,他问她数学作业是什么,她拍了照片发给他,他又问她第二天是不是要交费,她心中无语,想的是你没有手还是没有眼睛,不能去班级群看看通知吗,回的是没错,七万五千円,修学旅行的费用。

  那是走平衡木般的体验:希望和他说话,又不敢和他多说。想要他懂,又不想要他太懂。言多必失;懂得太多,那么拼命遮掩的草率、莽撞、心机和犹豫,便也一览无余。

  她百般小心,维持着自以为合适的距离。然而每一次都是这样,U-17三周不见,接起电话便说了晚安,东京回来躲了他半个月,最后却在同一张茶几边上经历了停电。

  躲不开,也不想躲开。头脑疯狂预警,身体却诚实地靠近。

  ……就像现在。

  地铁还没有来,站台空无一人。早川把目光从眼前一小块地砖上移开,四处转转,最后挪到仁王身上。她总觉得哪里不对,看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

  “喂,”她抬起胳膊碰了他一下,“你要不要和我牵手?”

  “哇,”他嘴巴张成了“O”型,“现在怎么这么客气?居然还问我同不同意?刚才怎么不问?”

  早川的手瞬间收了回去:“爱牵不牵!”

  “牵的牵的——”仁王很识相地把手伸出来,拉住了她的。

  “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吗!搁这儿手拉手做游戏呢?”早川恨铁不成钢,反手抓住他,改为十指相扣,然后举到面前,“这样!这样好吗!”

  “好的好的,学会了。”仁王看她面色稍缓,偏又哪壶不开提哪壶,“所以刚才亲我的时候,怎么不问我同不同意?你这样放别人身上就是骚扰了哦。”

  早川翻白眼:“那放你身上呢?”

  “放我身上是求之不得。有些人总算开窍了,可喜可贺。”他没脸没皮地笑,笑完,把她的手拉到嘴角,亲了一下。

  于是早川心情大好,连是谁主动的事情都懒得与他计较。列车还没有来,轨道深处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她弯下腰,手笼成喇叭状,冲着列车过来的方向大喊:“喂——”

  声音拖得极长,撞击四壁,敲出阵阵回音,最后又落回她身上。无数个“喂”里夹杂着仁王的问题:“这么高兴?”

  她没有回头:“你不高兴吗?”

  问出这句话时她不免有些怅然,怅然之上又加了一分沾沾自喜。或许她爱他比他爱她更多一点;或许他永远也不会明白,她是经历了多少纠结反复,才最终决定迈出最后一步。石头剪刀布的诀窍只有一个,千万不要想太多;只是有些人一开始就不曾想,而有些人,要想过千万种可能性,才愿意拿出早就藏在身后的石头。

  她是后一种人。她只能做后一种人。

  早川心道,或许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他,在游戏分出胜负之前,自己都在想些什么。那复杂的猜测,我预判、你预判我的预判、我预判你对我的预判的预判……全都咽下去,压实了,沉沉栽种在心底。

  正这样想着,她忽然感觉到他的手从后面搭上来,轻轻搂住了她。仁王把下巴搁在她肩头,像个小孩子那样,轻声说:

  “我也很高兴。真的。”

  *

  乘车的时候,困意再度泛上来。早川头靠着仁王肩膀,哈欠接连不断,闭着眼睛和他聊天。还没说上几句话,就感觉他挪了挪身子,整个人往下沉了沉。她喜出望外,发现如此一来,自己靠得更舒服了。

  “话说……”他清了清嗓子,仿佛要发表什么讲话,谁料脱口而出的竟是,“你昨晚是不是故意靠我肩膀上的?”

  “啊?”

  发现早川一脸茫然,他又开始得瑟:“还装傻。上一秒还脑袋撞墙,下一秒就靠上来了。我没大喊有人吃我豆腐,都算给你面子。”

  早川无语:“谢谢你给我面子,虽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懒得与他争辩,往他身上贴了贴,胳膊从后腰绕过去,拉起他搭在身侧的手。针脚细密的T恤布料底下,是仁王的身体,脊柱处的一小块皮肤微微下凹,如同一个掉下去就爬不出来的陷阱。她秉承吃亏一定要讨回来的理念,恶狠狠地捏了一把他的腰,然后就感觉他整个人显而易见的绷紧了。

  早川恍然大悟:“我还说呢,昨晚我不小心靠到你肩膀上的时候,你是不是紧张了?还问我困不困,你这找话题的水平有点差劲啊——”

  仁王被她扳回一局,遂咬牙道:“主要是怕你按捺不住,对我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她被此人的不要脸震撼,当即把手伸进他的T恤下摆,决定“不可挽回”一下。还没顺着他的腰摸上去,就看到列车员从隔壁车厢走过来,于是干咳一声,只好作罢。仁王说,动手动脚,真是有伤风化。

  她们漫无边际地聊天。从班上同学的文理分科意向,说到出门好几天,不知道雪糕在家好不好。言语之间流淌着许多以后要一起做的事,似乎庸俗的情侣总是如此:今天下了大巴之后一起回家,一起去蹭校门口奶茶店的白情活动,即使分了班,以后还要一起吃饭,明年下雪的时候,要一起去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打雪仗。早川说,今年都没有一起玩雪。仁王叹气,是啊,不知道是谁假装认真,难得下雪,还要在教室里复习化学实验题。

  “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又说复习不完,又说风纪委要抓人,不想给柳生添麻烦。你这么体贴,真该自己去当风纪委员。”

  早川一时语塞:“我要是当了风纪委员,肯定把你头发染回黑的。”

  仁王说别别别,那还是写您的浓盐酸制□□吧,祝您早日成功,成为舍勒第二。她捏了一把他的腰,问他,你那天是不是也没去玩雪啊?

  “我下楼感受了一下,还是太冷了。所以去实验室睡了一觉。那边冬天暖气烧得很热,很舒服。”

  “骗人,”早川轻声说,“肯定是因为被我拒绝了,很伤心,所以一个人去实验室疗伤。”

  仁王睨她一眼:“我伤不伤心先不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去玩雪?该不会在偷偷寻找我的身影吧?”

  “……是又怎样。”

  “不怎么样,”他语调上扬,“看来那时候就已经喜欢我了啊。啧啧,欲擒故纵,欲说还休——”

  早川装傻充愣,目光飘向窗外,心想你那时候要是执意邀请,说不定我也就下去了——说不定。又问他和文具店店员聊了什么,他说这是机密,不能告诉你。她嗤笑,高声说我都听到啦,人家问你这花是不是要送给女朋友,你说不是。于是侧过脸看着放在他膝盖上的那束玫瑰,一夜过去,失去了水珠与路灯光的交相辉映,它也终于显现出憔悴的模样。花瓣边缘微微卷起,暗红色的印痕,如同团成一团仍在床尾的衬衫上,怎么也抚不平的褶皱。

  她突然感到一阵慌乱,好像这一切——这尽管几度反复,却最终尘埃落定的一切,都来得太快了。仁王是如此轻易地接纳了她,正如他在最初的错愕过后,很快回应了那个莽撞而不得体的吻。他始终没有问她的是,为什么寒假还说要追求幸村,现在却突然和他告白;既然喜欢他,过去两个月又为什么要避开;如果早就喜欢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难道一切都顺理成章吗?你不好奇吗?她把花拿到手里,手指贴着茎上那些细小的刺,仿佛针扎一样的疼痛,能让她从那种狂喜中清醒过来——一切都来得太容易了。就像一场路边偶遇的即兴演出,今夜限定,不会重来一次。

  但她也不能主动问他。因为她暂时还没办法承受这种好奇的代价。仁王是她整个故事的旁观者,从她在礼堂说出要追求幸村的刹那,他兴味盎然的目光,就始终绕着她打转。她有一套说辞,他心里也有一套解释,早川不敢拿自己的说辞来碰撞他的解释。

  恋人之间需要坦诚。可是她还想不好,要不要告诉他真相,以及……到底能不能。

  从和幸村摊牌,到和仁王交往,心理时间相当漫长,然而也只过去了短短几天。女主角手册说自己要去辅助新人玩家做任务,最近暂时不会出现,让她把握好分寸,就算要换人,也别操之过急——它已经把话说得很委婉,可她到底操之过急了。木已成舟,还得和它解释。解释之后,作为代价,其他支线的难度就会相应增加。原本进入主席团就可以,现在非要成为学生会主席;原本考上知名学校就可以,现在非要拿到保送资格;而外貌和人际交往之类的其他数值,原本达到及格线就好,现在非要拿到80分……她又不可能一夜之间变成超级大美女……

  想起这些,早川便开始头疼。手里那朵玫瑰花似乎也在提醒她,让她想起世事无常、盛筵难再一类的词。仁王问她有这么高兴吗,她心想,是太高兴了。以至于能够清楚地意识到,这辆一点点攀登到最高处的过山车,马上就要经历一轮新的下坠。强风已吹拂至面前,掀起她的刘海。新年时候抽到的签诗又浮现在眼前,意速无船渡,波深必误身,然而这句话到底是指什么,却有些模糊了。

  “仁王,”下车的时候她轻声问他,“你有多喜欢我?”

  她的新任男友走出车厢,从容不迫地在闸机处刷卡,寻找出口,登上台阶:“要来了吗?那个经典问题,爱的考验,如果我和你妈妈同时掉进水里,你会选择先救哪一个……”

  “……不用你救,我会游泳。”她把交通卡用力拍在闸机上,抬头跟上他的脚步,想拉他的手,却又犹豫了一下,“我只是觉得太快了。”

  他转过头来笑着看向她:“不可以说男人快哦。”

  她真的很想把他扔在这里。于是抬脚就走,走出一段路,才放慢脚步,停下等他。待他赶上来,双手插兜等着她开口,才慢吞吞地补充道:“你知道我的意思吧?一切就像……做梦一样。修学旅行就是一场梦,晚上回到家,躺在床上,第二天醒来,睁开眼睛,梦醒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没有说话。天慢慢亮起来了,整个世界像小时候圣诞节买来送人的音乐贺卡,带着感应小灯,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的。真正存在的只有沙滩尽头那一朵太阳,摔开万道金光,海面尽是太阳影子,仿佛一地的玻璃球碎片。她们从未想过还能一起看日出,此刻被眼前景致震撼,就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他突然问她:“快不快,很重要吗?”

  她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点,还有心思打趣他:“刚才不是你告诉我,不能说男人快吗?”

  “就算这是梦好了。梦醒之后,你大可以再吻我一次。”不用她提醒,他主动牵了她的手,声音如此温柔,仿佛在提醒她,不论身在何处,他们头顶都是同一轮月亮。

  “不管多少次,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

  他们到底安安全全回了民宿,混在人群里,假装夜不归宿的意外根本没有发生。临行之前,各班按照安排好的顺序,去海滩上照相。神谷老师晒得比前阵子又黑了许多,站在第一排正中央,想假装严肃,最后还是没绷住,改为和隔壁班班主任、他们的化学老师勾肩搭背。她们班同学闹哄哄站成四排,有几个男生就地躺下。柚木站在她边上,努力踮脚,想要看起来高一点,结果还是被体育委员中岛拎到了第一排。早川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对着她后脑勺比兔子耳朵。突然听到后面传来口哨声,一个熟悉的腔调说,我就站这儿了哈。

  她没有回头,她知道仁王就站在她身后。露天,大太阳洒到每个人身上,暖暖的,痒痒的。也是在这太阳下面,他对她说,只要今天还在一起,明天就不会分开太远。说完了,连自己都觉得肉麻,于是转过头咳嗽了两声。

  取景框分割出一小片海滩,人人定在格中,摄影社团的同学摆好架势,大喊:“好了好了!预备!”

  “三二一——”

  于是快门按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两位嘉宾牵手成功,本文可以完结了(不是

  早川的强吻是这篇文开始的时候我就想写的,等了六十章终于写到了,心满意足地离开!

  希望大家喜欢这梦幻般的一夜(好奇怪的形容)……仿佛是卸下了沉重的任务,想要得到一个评论-v-

  其实还是有很多章的!想写一写在一起之后的故事,在一起之后的矛盾什么的…还有学生会的故事和早川的家庭故事等着解决(x

  以及周二停更一次hh下周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