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弃的传音符?
祈安城内,白行烟抬手,将天边划过的金芒收入掌心,然后她将灵气探进去,脸色顿时僵住。
“白道友,到底发生了何事?”
魏之秋站在她身边,见人愣在原地,忍不住开口问道。
荡尘先祖存活于世的消息实在太过惊骇,白行烟看着她好奇的模样,眨了眨眼,不由得神色复杂地敛下眸子。
游神会结束,百年后,各宗千年一度的收徒大典就要举行。
到那时,不说修仙界隐于深山的小宗门,就是五大宗也会特地关闭护宗大阵,迎天下有修仙资质的凡人入宗,帮助其激发仙骨血脉,成修士之身,然后入册记名,收为宗门弟子。
这是宗门代代传承的根基所在。
姚月元道飞升本就让天青宗的威望更甚从前,虽说无情道修习者极少,修成之人更是寥寥无几,但她的存在的确让修道者在五大宗的选择上更为偏向天青宗。
如今声名更显的荡尘先祖归来,大多数有修仙资质的人岂不会对天青宗更为向往痴迷。
其它宗门的收徒大典,又该如何进行?
天机宗不会收到开宗立派以来最少的弟子罢?
想到这里,白行烟眸色微沉。
她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魏之秋,轻声道:“魏道友,你很快就能知道,发生何事了......”
果不其然,游神会还未结束,姚神君和五宗掌门便回到了祈安城。
与她们一齐而来的,还有一个人。
一个让所有人难以相信,但的确出现在祈安的身影。
看着那向来出现在庙宇高阁的神像鲜活地映入眼帘,修士们个个瞠目结舌,惊愕失色。
这长身玉立的女子眉目俊美,浑身的气息深不可测,不是荡尘先祖又是谁?!
只一夜的功夫。
荡尘先祖未曾仙逝之事便传遍二十七城和三洲五郡。
——如同海面狂风骤起,几息之间,掀起层叠巨浪。
惊骇者有之,狂喜者有之,尤其是立志当剑修,有修仙资质的凡人。
——对拜入天青宗更加跃跃欲试。
不说能否入荡尘先祖门下,就是能得到先祖一番指点,那也是万年难得一遇的机缘!
大机缘!!!
.
“三天内,听说青城来了数以万计的修士?”
皇宫里,化作浅洺面貌的纪随安望向殿内众臣,语气淡淡道。
她的身体散漫地向后倚着,眉目疏懒,抬手揉了揉额角,无端透出几分倦意。
这几天,她都在和这些道貌岸然的文臣武将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两相对,只有心烦意乱。
人皇之尊,掌天下事。
真是无聊透顶。
她一个浮泽,不就是跟了个主子吗?怎么还做起了替身的活计,被困在这皇宫内,不能走出一步?
纪随安只要想起三天前,浅洺逼她立下天道誓言,就心头一痛。
本以为当皇帝养尊处优,任何人都不敢招惹,谁知有那么多政务需要处理,她还被一个叫安然的臭小娃日夜监视着,懈怠不得。
“回禀陛下——确有此事。”
大殿中央,李泊守躬身行礼:“人界也有不少修士去往青城,那里受天青宗管辖,设有仙骨台,可测凡人根骨。”
纪随安笑了。“怎么?”
她说:“距离修仙界的收徒大典还有百年,这些人何必如此心急?难不成人界连个测仙骨的法器都没有?”
此话一出,众臣哑然,她们互相对视一眼后,皆低下头去,恨不得将自己埋到地里。
测得身怀仙骨后,凡人大都会耗尽家财购得洗髓丹延长寿命,继而闭关几十年去清明灵台,锻造筋骨。
耗费时日之长,自然要早做打算。
至于测仙骨的法器…
臣子们顿首低眉,不敢多言。
嗯?这些人在怕什么?
纪随安挑眉。
李泊守余光注意到周围的死寂,嘴角一僵,讪讪道:“陛下,自紫玉山一战,国库空虚,二十七城的仙骨台没了灵宝供给,自然......”
闻言,纪随安心中顿悟。
原来是怕她这个做皇帝的和臣子们要钱啊。
“爱卿们不必如此。”她端起皇帝的架子,眉眼一弯,在众臣难以置信的视线中,面笑肉不笑道:“没钱嘛,待朕去天青宗一趟,此事便迎刃而解。”
面面相觑的臣子们:......嗯?
.
“阿月,三天了,为师的情况你心中有数,不必再为我耗费修为。”
望月殿内,荡尘从闭关中睁开眼。
她推开殿门,走出这个熟悉的房间,看着清朗的天色,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
好美的云。
“阿月......”她转头,对身后的姚月淡声道:“今日天色极好,为师出宗一趟。”
姚月敛眸,视线落在荡尘空空荡荡的轻薄袖袍后。
她唇瓣翕动,素指紧握,轻声问道:“......月明宗?”
“不,只是去散散心,买点灵酒。”
“阿皎那丫头一日不理为师,为师这心中便烦闷难消。”
说完,荡尘大笑,幻化出一壶灵酒仰头饮尽,瞬间踏云而去。
什么烦闷难消。
看着那倏然消失在天际的人,姚月暗暗想,师尊,你明明是害怕让阿皎看见那只残缺的手,不敢去找她罢了。
只是阿皎再生气担心,也是待在月明宗怄气,一切可以去弥补,复合。
来日方长。
可是对她来说,在意的人,却早已不在世上。
刺破丹田,湮灭神魄,无法遁入轮回。
是你做绝了此事。
没有回转的余地。
姚月忽然轻笑出声,她的发丝在日光下镀上一层暖光,清绝的眉眼却极为冷淡。
抬头目光望着看似澄明通透的天色,她忽然想起一日前,和轻英在天命阁的测算。
天下,死劫未除。
……
仙姿玉容的神君自游神会后,便似乎改了喜好,穿的衣服,都是极为艳丽的红。
这般灼灼的色彩,在她的身上,却是清冷的。
姚月眸含水光,低头呢喃道:“姚月,你的确虚伪的很…”
既然选择了道途,便没有退路,也不配拥有退路。
那会给你过生辰的道侣,还未成亲,便被你亲手杀了。
……
不出姚月所料,荡尘果然没有去月明宗。
她绕了个道,不出半炷香的时辰,便来到了悬渊海上方。
水天一色。
海面辽阔无极,粼粼波光浮动,随着海浪的起伏,水势涌动变化,抬眼望去,仿佛没有尽头般。
荡尘察觉到不远处逐渐逼近的气息,左手持剑,剑未出鞘,却犹如鬼魅般抵住来人肩颈。
“你躲我?”
白以月没有规避她的动作,她握住荡尘的剑,慢慢往下压。
荡尘看着那剑鞘隔着布料压在她的胸口,蓝色花纹轻薄,勾勒出来人曲线,不由得心神一动,直接收回剑。
“躲?”
她微微一笑,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看着白以月白皙的面容,勾唇道:“本座躲什么?”
“最年轻的神君是你的徒弟,而先祖也是神君之尊,在这世上,的确没什么可怕的…本尊此言,对与不对?”
白以月拉起她的袖袍,面无表情道。
那里断了一只手。
荡尘笑着抽回长袖,看着定定望着她的人,顿了顿,凝声道:“本座有正事,阿皎,既然你来了,便为我护法罢。”
“正事?”
两人的纠葛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道明的,白以月看她面色认真,不知为何,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是宁安。”
荡尘语气淡然。
“宁安?她不是......”
面前的人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手掌一翻,便将淡蓝灵气压向海面。
滔天巨浪顿时出现,在白以月讶然的目光中,她们逐渐被一个剔透潋滟的水罩包裹起来。
“宁安没死。”
荡尘眸光一动。
她看着空中缓缓浮现的,交错纵横的光丝,手指在上面轻轻一触,光丝便如同活了般,突然延伸蔓延,瞬间充斥水罩,吞噬掉她们的身形。
在神识遁入鬼界的刹那,白以月只觉得浑身刺痛无比。
在她难以忍受,即将痛呼出声时,身后徒然贴上一抹温热。
“别怕,是我。”
荡尘从后揽住她,引导着她的神识探向更深处。
她的呼吸温热,激起白以月下意识地战栗。
……
昏暗诡异的血月下。
无数的曼陀罗开的正盛,往生桥上站满了鬼魅,她们面容各异,笑语宴宴,似乎和凡间没什么两样。
石桥往东,一座巨大的,由玄玉黑晶铸成的大殿高高伫立,周围环绕着淡淡黑雾,有暗光缭绕明灭,气势磅礴。
鬼王殿荒废已久。
今日,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死去的妖主原本应该投胎畜生道,在一炷香之前,见鬼王殿上空红芒闪过,以为有机缘降世,于是特来查探,却没成想被一个穿着墨衣,带着惨白面具的女子抓住了。
“前辈大人大量!”
鬼王殿内,她跪在冰凉坚硬的地上,哭诉道:“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妖,千万别吃我!”
宁安轻笑,她看着面前即使极力掩饰也妖气满身的人,眸中饶有兴味。
“小妖?”
她轻轻摇头,认真道:“本座却觉得你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