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那是什么?”
仙辇上,阿兰早已化成人形,她震惊地撩开纱幔,随着众修士一齐望向天边莫名出现的光束。
距离遥远,但隐隐约约能看见天幕垂下一束淡光,像是缕极轻极淡的银丝。
“道友们看啊!那是什么?”
“难不成又是妖兽!!”
“好奇怪的灵气波动......纯净至极!”有修士拍了一下脑袋,惊呼出声:“莫……莫不是至灵之体的灵气——”
惊哗四起。
眸底映出天边一缕光丝,姚月在微怔后,几乎是颤抖着拿出灵袋。
她将道气探进去,里面空空荡荡,原本应该平静地躺在虚空中的人早已消失地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般。
只剩下一摊殷红血迹。
原来浅洺给她的是沾染了宁安气息的化身。化身由浮泽之血幻生,可以做到以假乱真,任她是元道境,竟也没有察觉分毫。
前方不远处的车辇上,白以月唇瓣微张。
她不可置信道:“化生阵......”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够布设。
只有一个人。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白以月猛地回头。
在她的身后,华美精致的仙辇早已空无一人,姚月消失在玉座上,气息消弭不见。
五宗掌门接连化光而去。
“怎么回事,仙尊们怎么都走了?!!”
“这可如何是好...游神会还未结束,仙尊们寻机缘而去......”
“机缘?我看那光束诡异,不知是福是祸!”
......
耳边人声嘈杂,有的人为了去看前面发生了何事,一再向前拥挤,白行烟和魏之秋对视一眼,在伴行的车辇上起身。
“诸位道友莫慌,祸患与否,待仙尊们归来,自会明晓。”
白行烟略微施法,她的声音便掠过人群,在空中飘荡。
语气平静果决,安稳人心。
.
悬渊海上,风浪未平。
宁安肉身被漫天的生死两气包裹。
黑白灵气相融聚合,竟然在她的脚底形成巨大的太极图案,边缘符文金光熠熠,闪烁不停。
宁安悬在空中,面容平静,似在沉睡。
忽然,她的身体弥漫出一股玄之又玄的法则气息,太极图缩小,倏然没入她眉间。
冲天的巨浪吞噬掉她的刹那,一丝未散的鬼气从她的丹田蠢蠢欲动,与体内的天道法则两相对峙,最终被吞噬殆尽……
风浪渐平。
……
姜抚书哽咽着从怀中拿出浅洺留下的符纸。
皱巴巴的符纸干黄,落笔之人不再掩饰自己的字迹,笔锋凌厉,超逸豪纵,就像是她的人。
与此同时,在她的身后,有人脚踩细沙,徐徐走来。
姜抚书泪迹未干,还没待看清上面的字,便见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从肩后出现,在她的面前拿走符纸。
本已做出阻止的动作,但那张薄纸仍然从指尖穿过,诡异玄妙。
见状,姜抚书惊疑不定,连忙回头去瞧。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白衣面如冠玉的女子。
形貌不凡,眉眼间自有一番沉稳洒脱的气势和仙风道骨的凛然。
只是面容毫无血色,似乎有些虚弱。
这个修士,好像一个人……
刚刚悲恸的情绪还未全然咽下,姜抚书一时愣在原地,心头震颤。
——浮泽心头血可让濒死之人复生,宁安伤势太重,幸得乾坤衣相护,保全残魄。如今我送她重入轮回,再投凡人之身。抚书,骗你无性命之忧是假的,宁安伤的太重,即使我耗尽心头血,也只有半成把握。
但我不得不去做。
若有朝一日,你真的寻到她的转世,请替我将符纸交由她。
若没有......
符纸上留下一处空白,荡尘看着后面消失的字迹,徒留一句保重。
她微叹了一口气。
想是执笔者心中惆怅,思量不得,难以落笔。
“前辈,你是......”
借着月光,姜抚书打量着女人,眸底警惕疑惑,不敢贸然抢夺。
荡尘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一下,开口道:“世上虽有宁安,但也再无宁安。小丫头,你身上的佛剑道气息温和,但浑身剑意并不弱,应该是受过正统宗门教诲,是个剑修......”
说到这里,在姜抚书大惊失色的面容下,她将符纸燃尽。
火光在掌心倏然出现,瞬间吞噬符纸。
“你——”
姜抚书仓惶地去拢飘在空中的余烬,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女人的动作太快,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符纸被烧成灰,须臾飘散在空中。
她跌在地上。
“你莫不是本尊天青宗的弟子?”荡尘将手搭在她肩头,抬眸看着风浪已经平息的海面,广阔而深邃。
“上面没写什么,只说让你保重。”
她微微一笑,道气便顺着肩膀,几息之间探入姜抚书识海,将她的记忆抹除。
看着躺在地上面庞恬静的人,荡尘凝眸。
此事涉及阿月道心。
算算日子,白尘的分魄恐怕来到下界有些时日了。
界主只有三魄在身,如今,白尘又献祭一魄关闭界门,让阿月不得彻底飞升,只能留在下界。
种种举动,都说明她必不会让人安安稳稳地突破元道初期,强行破开界门,恢复即将彻底损毁的天道法则......
思绪回笼,荡尘眸底一冷。
为了天下道运,绝不能让自家徒弟知道宁安还有可能活着的事。
否则她道心不稳,何言突破?
挥袖将地上的人送回天青宗。
做完这些,荡尘抬脚欲走,却在转身时,听到了一声久违的熟悉的轻唤。
“......师尊。”
姚月在朦胧澄明光线中长身而立,红衣清冷。
她站在原地,定定地望向前方。
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不敢上前。
午夜梦回,大都是黄粱一梦。
如今真的出现在眼前,唯恐又是大梦一场。
姚月眸光轻漾。
荡尘走过来,她本想举袖去摸姚月的头,却顿了顿,笑着换了一只手。
“阿月,许久未见,怎么脾性愈发软了,如今,还学会了掉眼泪不成?”
荡尘莞尔看着姚月,笑意在唇角蔓延开。
她被人猛地抱住。
听着肩颈处隐忍压抑的哽咽,荡尘叹了一口气。
她启唇,不知道说些什么,喉头几番滚动,终是轻拍着姚月清瘦的后背,垂眼道:“莫哭,师尊回来了。”
周围气息骤然出现变化,灵气波动强烈。
五宗掌门看着眼前的一切,顿时僵在原地。
陈弃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指着那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人,颤巍巍开口道:“荡...荡尘先祖?!!”
轻英也愣住了。
向来沉稳的大能站在原地,着实不知道此情此景是真是假。
莫不是这悬渊海近旁被人设了阵法,造出了这样栩栩如生的幻象?
还是鬼魅变化,青天白日见鬼了不成?
不可思议……
身旁,白以月看着终于分开的师徒,视线落在荡尘刚刚放下,明显有些异样的袍袖上。
“手......”
她咽下喉中艰涩,轻轻启唇。
荡尘来到她们身边,目光却看着白以月一人。
她莞尔一笑,状似毫不在意,只是眼底流露出的情愫莫名让人感到心惊。
“阿皎,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