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关门!”沈则安冲言曦大喊。
不过, 言曦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猩红黏液在房门边缘停下,黏液表面仍一股股流动着, 却没有进一步涌进房中的意思。
与此同时, 嘎吱的一声,斜对面的房门打开, 房间里站着两个人,是安奶奶和凯莉。
“不用怕, 怪物是不会冲进小姐房间的。”说的是安慰话,可安奶奶的神情却有些古怪,既无担心,又没害怕,反而是习以为常的无奈。
“为什么?”顺着询问, 言曦的目光越过安奶奶和凯莉,落在斜对面的房间里。
与她昏暗的房间不同, 斜对面的房间亮堂许多, 是不时跳动的烛光, 清楚照亮房间每一寸角落。
除了立在房间中央的十字架, 房间里不再有其他家具,空荡荡的,就连窗帘都被紧紧合上。
安奶奶只是意味深长得看着言曦, 没有答话。
目光中没有任何恶意, 像是寻常的直视, 却没由得让言曦后背一凉。
猩红黏液继续翻涌着,伴着窸窣的蠕动声, 它竟是在言曦房门口黏合起来,聚成人形模样。
明明没有脸, 更没有眼睛,言曦却能察觉到它投来的视线。
将季昭往后推了推,言曦看向门口这凝成人形的猩红黏液,出声试探,“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闯进古堡?”
人形猩红黏液没答话,只是缓缓抬起手,似乎要向言曦抓去。
“言曦,小心点!”说着,沈则安伸手,就要把言曦往后拉,却是被季昭伸手拦住。
用力收回手,沈则安还想再拉一把言曦,毕竟他见过猩红黏液是怎么残忍杀害端鸿哲的。
不过,察觉季昭投过来的冰凉目光,他只能惺惺收回手,算了,这大佬也不会害言曦的,沈则安默默安慰自己季昭拦着他一定有季昭的道理。
言曦下意识后退,已经准备好等下该怎么反击这人形猩红黏液了,然而,腥红黏液的手却在她面前停下,随即慢慢凝结出一朵猩红的小肉花。
人形猩红黏液将小肉花往前递了递,明显是要送给言曦。
看着沾满黏液的小肉花,纠结两下,言曦还是没有接,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推辞,“不用啦,这么漂亮的小花你留着看吧。”
听到言曦的拒绝,人形猩红黏液歪头,竟然嘤嘤两声,又拿着小肉花往言曦面前递过去,这次还很配合的把小肉花上边的黏液全部吸收了。
虽然是花的模样,但配上猩红的肉质,还是怎么看怎么奇怪,好在上边的黏液没了。
见这怪物歪头嘤嘤的可怜模样,言曦想着要不要硬着头皮接过。
缓缓伸手,不过她还没碰到小肉花,人形猩红黏液就猛地收手,不过几秒,小肉花就又融化在它的手掌之中。
火速处理完小肉花,猩红黏液偷偷看向言曦身后的季昭,又快速低下头,如同老鼠见了猫,怕得很。
言曦一头雾水,愣愣收回手,实在不明白这人形猩红黏液突然退去的热情。
看着言曦和猩红黏液的互动,沈则安已是目瞪口呆,他是真的佩服言曦,好几个副本了,每次都有些怪物在言曦面前乖得像可爱的哈基米。
安奶奶和凯莉却是安安松了一口气。
轻咳一声,安奶奶看向言曦,语气平淡,“小姐,您让它离开古堡吧。”
“我?”言曦语气迟疑,“它会听我的话?”
“会的。”安奶奶平静回答。
“为什么?”言曦目光灼灼,如果安奶奶所说是真的,她想借机套出一些线索。
安奶奶摇头,语气依然平静,“等您让它离开后,我再告诉您。”
没立即回答,言曦有点纠结,却是被季昭抓住胳膊,“言曦,先让这怪物离开吧,我害怕。”
说着,季昭往言曦身边靠了靠。
见季昭这一副快哭出来的可怜样,言曦才顺着点头,看向安奶奶,“好,我让它离开,也希望你说话算话。”
“这是自然。”安奶奶毫不迟疑的应允。
言曦这才看向人形猩红黏液,缓声开口,“可以离开古堡吗,你在这我们都挺怕的。”
人形猩红黏液又歪了歪头,哼哼两声,很是委屈的模样,在离言曦最近的位置,一根触手从地上的黏液上长出,抓住言曦的裙角,扯了扯。
它好像在撒娇,察觉到这一点,言曦一时语塞,有时候这些怪物对她的态度确实很微妙。
后边传来一声轻咳,抓住言曦裙角的触手连忙收回,融化在黏液中。
“言曦,这些东西好可怕。”季昭抓着言曦的手,又怯怯说着。
这下,言曦不再犹豫,看向猩红黏液,“是真的挺怕的,你先离开古堡吧。”
呜呜两声,人形猩红黏液才点头。
心里莫名的有点愧疚,言曦补了一句,“等有机会,我再去看你。”
这下猩红黏液是高兴了,它大幅度的点头,人形很快就融化在黏液里。
伴着黏腻的窸窣声,猩红黏液开始向后退去。
地板、墙面和天花板开始露出原本样貌,没留下半点被黏液包裹的痕迹。
目光朝走廊方向看去,在视线所及范围内,猩红黏液已全然消失,言曦才看向安奶奶,“为什么这怪物会听我的话?”
“您到古堡里看看吧,看了就知道了。”安奶奶的语气依旧平和。
“好。”言曦点头,她知道安奶奶不会再和她多说了。
踏出房间,言曦走在走廊上,季昭本来是想跟来的,但担心有危险,言曦颇为强硬的让她在房间里等着,还让沈则安照顾好她。
窗外依旧乌云密布,大雨滂沱,室内还是昏暗得很,每走两步,言曦就见一摊发亮的东西,是白森森的骨头。
或是排成整齐的人形,或是凌乱的散放着,它们来自古堡里的佣人身上,全是被猩红黏液吞噬所致。
猩红黏液只吃皮肉,白骨就被落下了。
瞬间,言曦无比庆幸刚才没有接那朵小肉花。
四周静得很,只有她的脚步声回荡,猩红黏液退去后,古堡与之前并没什么两样,就是多了些白骨。
不过,昏暗的光线配上白骨,倒是添了几分恐怖。
走到走廊中间,言曦忽然停住,转头,就见走廊尽头的两个房间门边正扒拉着几颗脑袋。
左边是季昭和沈则安,他们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心,后边是安奶奶和凯莉,没有任何的担忧,平淡的眼神中隐隐藏着几分期待。
可她们又在期待些什么?
也容不得言曦多想,她朝季昭和沈则安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后,又回了头。
再次慢步前行,言曦小心许多,仔细观察四周,不过除了几步出现的白骨,四周也没什么异常。
许久后,来到楼梯口,楼梯口有一摊白骨,应该是来自两具身体,两个头颅正靠在一起,两对黑洞洞的眼窟窿正对着言曦。
似乎和之前的白骨不太一样,没有移开目光,言曦静静注视着这交缠在一起的两具白骨。
许久也没动静,不再纠结,言曦移开视线,却在准备抬步下楼时,后边传来“咔咔”声。
又是几道咔咔声,言曦收回抬起的脚步,快速回头,就见两具白骨已经分开,自行拼合成人骨的正常位置。
接着是骨头磨擦声,靠外边的骷髅头张开下颚,发出熟悉的声音,“言曦,是你,是你杀了我们。”
这竟然是洛菲的声音,可是她不是早就离开城堡了吗?
“我没有。”言曦淡声回答。
“就是你,是你杀了大家。”靠里边的骷髅头也开了口,这是言奇的声音。
“不是我。”言曦淡声回答,笃定且没一丝愧疚。
地上的两具白骨却像是被激怒一般,洛菲和言奇的声音交杂着嘶喊,“是你,就是你杀死了大家,你这个魔鬼!你不配活着,魔鬼就要下地狱!”
“对!下地狱!”
说着,咔咔声更甚,这两具白骨竟开始站起,身体前倾,伸长了手,向言曦抓去。
言曦快步往楼下跑,散落在楼梯上的几具白骨跟着开了口,“小姐,您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小姐?”
叫嚎完,楼梯上的白骨跟着站起,追着言曦下楼。
言曦加快脚步,将身后的白骨甩出一大截,来到楼下,她大口呼吸着,正感觉松了一口气。
左边却忽然传来一阵风,下意识的侧头看去,竟是一只白骨手从她脸颊边滑过,不知从哪又跑出来一具白骨。
猛地拉开距离,白骨再次袭来,言曦也不再客气,取出铁锤握在手中,用力狠狠砸向白骨。
喀呲一声,白骨瞬间碎裂,如大片白色巧克力块掉落在地,伴着凄厉的哀嚎,“小姐,我们活着的时候是你杀了我们,现在我们都死了,你也不放过,你这个魔鬼,活该下地狱。”
心中的怒火莫名其妙被燃起,言曦一时烦了,直接冲白骨大吼,“说了不是我杀的你们!你们要是想报仇,就找杀你们的人去,找我干嘛!”
“可就是您杀的我们啊。”又是一道女声,左边又冲出一具白骨,向言曦攻来。
没有任何犹豫,言曦又是反手一锤,把白骨砸成渣渣,临死前,这白骨也是凄厉的哭诉着,言曦却不听,转身就往前逃。
大厅里,四处通道都跑出数具白骨,边控诉言曦的暴行,边向言曦攻来。
顺着向前跑,昏暗的大厅忽然变亮,四周不知何时点燃烛火,亮起了光。
视线变得清明,甩开身后的白骨一截后,言曦环顾四周,再次确认了,除了直行的通道,其他通道上都是白骨。
没得选择,她只有往直行的通道狂奔。
跑了没两步,却有哒哒脚步声从暗处走来,走来的人穿着黑色女仆服,神色淡然,竟然是凯莉。
“小姐,您不能再向前了。”凯莉柔声开口。
这场景与梦境重合了,言曦停下脚步,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痛感传来。
她抬眸盯着凯莉,语气中带着冷意,“为什么?”
“再往前就是地狱了。”凯莉却不介意言曦的态度,依旧柔柔说着。
想起之前在梦中发生的场景,一条巨大的黑蛇突然冲出来,一口将她吞入腹中,言曦不自觉一哆嗦。
后边的白骨已经追上来,伸长白骨手,张开下颚,直接向言曦攻来。
言曦反手又碎了好几具白骨,她一把抓住攻过来的白骨,猛地往回扔,将攻过来的白骨们击后几步。
趁机,言曦跳到凯莉身边,抓住凯莉的胳膊,指向又将攻过来的数十具白骨,语气焦急,“那怎么办?那些白骨不放过我。”
凯莉摇头,却是笑了,“小姐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不,我不知道。”说话间,言曦又反手砸碎一具攻过来的白骨。
凯莉却没回答,只是微笑的注视着言曦。
很自然的,这些白骨只攻击言曦,对一旁的凯莉视若无睹。
很快,言曦耗了大半的体力,两只手分别抓住两具白骨,扔向攻击过来的白骨们,她快速喝下从游戏仓库里取出来的能量饮料。
渐渐冷静了些,她似乎得到了答案,看向凯莉,语气笃定,“你是希望我死吗?”
“不,我希望小姐活着。”凯莉平静摇头。
见凯莉这不咸不淡的样子,瞬间,言曦又是怒火翻涌。
莫名其妙的,一个恶意从心底升起,像是不受控制一般,言曦猛地伸手,把凯莉狠狠地向后推,理所当然的,“既然你想我活着,那你就帮我试试,看会不会下地狱吧。”
“如您所愿。”没有任何抵抗的,凯莉向后倒去,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
下一秒,一只黑色的巨蛇冲破地板,弯下身,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在凯莉身上。
瞬间,肉沫横飞,献血四溅。
脸上一片温热,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把,是混着肉沫的鲜血,瞬间清醒,言曦一惊,她怎么会突然推凯莉?
哐的一声,突然钻出的黑蛇消失不见,凯莉的半截身体掉落在地,晕开一大片血花。
深吸一口气,看着地上只剩下半截身体的凯莉,浓浓的愧疚涌上言曦心口,压得她将要窒息。
她动了动唇,来不及说什么,后边又攻来几具白骨。
“小姐,为什么要杀我们,为什么?”
白骨们哀嚎着,动作却是出奇的狠,锋利的白骨手每次都直接往言曦的心口上挖。
挥舞铁锤应对,言曦也没精力分心到凯莉身上,一连砸了数十具白骨后,她的体力渐失。
恍惚间,一具白骨从侧边偷袭过来,言曦猛地侧身,向前躲,这才堪堪躲过白骨的攻击。
她反手锤碎攻过来的这具白骨,前边却传来动静,快速转头看一眼,竟是凯莉的半截身体挣扎着站起。
明明腰部以上的半截身体都被黑蛇吃了,剩下的半截身体却能稳稳的站着,温柔的嗓音再次响起,“小姐,您看,往前是真的会下地狱的。”
莫名的心中酸涩,又解决完攻过来的一具白骨,言曦转头,看着凯莉的这半截身体,小声开口,“对不起。”
“没关系。”语气中没有任何埋怨之意,可接下来的话又是让言曦抓狂,“本来就是小姐杀了我们,也不用说对不起。”
“我没有……”言曦小声辩解着,不过这一次她却不太有底气了,因为确实是她推的凯莉。
被强压下去的愧疚感再次涌上心口,言曦正想开口补充些什么,后背却突然被猛地一推,猝不及防的,她的身体向前扑去。
木屑四溅,那只黑色的巨蛇又冲破地板,张开血盆大口,向她咬来。
言曦一惊,她努力控制前倾的身体,想往旁边逃,却像是被控制了一般,身体根本不受她使唤,依然向前倒。
血盆大口已然逼近,她都能闻到巨蛇嘴巴里的腥臭味了,没了办法,言曦收回铁锤,准备换唐刀刺向巨蛇。
不过,她还来不及动作,胳膊就被人拽住,顺势的,她顺着这道力向旁边倒去。
猛地砸到地上,言曦左边身体酸疼,脑袋也晕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她眼前就出现季昭这张漂亮得过分的脸。
“言曦,没被那只蛇咬到吧?”捧着言曦的脸,季昭急切询问。
“没有。”言曦摇头,顺势抓住季昭的手,又急急问,“你怎么在这?”
“看你一直没回去,我很担心,就下楼找你了。”季昭说着,又拉着言曦往后退,离开巨蛇的攻击范围。
“下楼找我?”说着,言曦下意识看向后边攻来的白骨们,却发现后边空空,哪有什么白骨。
她转头看向季昭,有几分迟疑,“那些白骨呢?它们有没有伤到你?”
“白骨?”季昭面露疑惑,“那些白骨都在地上,伤不到我的。”
“它们没有攻击你吗?”言曦追问。
“没有啊。”季昭摇头,很是疑惑,“白骨又不会动,怎么攻击我呀?”
听到这,言曦只觉得荒谬,可那些白骨明明就都站起来了,不止站起来,还追着她打,她还敲碎了数十个。
抓住季昭的手,言曦还想说什么,却忽然有一股刺痛从腿部传来。
刺骨的疼痛让言曦忍不住低哼一声,她死死咬住唇,面色发白。
“言曦,没事儿吧?怎么了?”季昭伸手抱住言曦,很是焦急。
“没什么,就是腿疼。”言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
“腿疼?”顺着看过去,季昭忍不住惊呼,“言曦,你的腿,你的腿。”
差点被痛晕过去的言曦清醒几分,看向自己的腿,就见她的裙子破裂开来,两条白嫩的腿竟然已经粘合在一起。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色的蟒纹在白皙的皮肉上蔓延。
痛感更强烈,双腿被极速拉扯,不过几秒,她的双腿就变成一条又长又大的蛇尾,蔓延到中间的通道上。
凯莉那立在黑色巨蛇旁的半截身体转过来,对着言曦,声音和往常一般的轻柔,“小姐,您已经到地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