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捂嘴胸口, 又捂下边,言曦怎么都觉不对,最后干脆摆烂, “季昭, 你,你先出去。”
“唔。”季昭愣愣点头, 该看的和不该看的,她都看了, 脑海中就是白花花的一片,诱人得很。
克制住心底的欲望,季昭退了出去。
见季昭退出,言曦松了一口气,视线顺着看向放衣服的架子, 那架子似是被铁锤砸下的余波碰到,已然倒下。
正踌躇间, 一件外裳披到她身上, 将她全然包裹, 转头就见一脸纯良的季昭, “言曦,先披外裳吧。”
“嗯,谢谢。”言曦小声说着, 哪怕是面对如此纯良无辜的季昭, 她都没法保持从容。
季昭也没戳破, 牵着言曦往外走,把她安置在床上, 又去外边唤了人,很快, 小厮和丫鬟把浴房中的狼藉收拾干净,又搬来新的浴桶,换上新的水。
言曦重新坐回浴桶里,洗澡水温度正好,不凉不热。
“言曦,你别怕,我在外边守着你。”屏风外,季昭软声说着。
与以往习惯性的撒娇和卖乖不同,还是甜软的声音,却带着莫名的安全感。
“嗯。”言曦小声应了一句,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她还不适应这种身份颠倒的时刻,总觉难为情。
洗完澡,已是两刻钟后了,桃儿和柳儿正给言曦擦头发,她们虽未亲眼所见,瞧着浴房中猩红的洗澡水,也能猜出一二。
“三小姐,下午用完晚膳便早早睡下吧,就不出去了。”桃儿难免担忧。
言曦点头应是,她也不打算折腾了,今天遇到的怪事确实很多,也有些乏了。
晚上,言曦早早睡下,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竟传来叩门声,先是有节奏的轻轻敲着,渐渐的,声音更大,也没了节奏,就是胡乱拍打。
悠悠的尖细女声响起,“三小姐,你开门呀,快开门,我们来找你了。”
言曦已然转醒,却没作答,循声望去,就见门上的窗户映着几道斑驳黑影,是人形模样,张牙舞爪的,显然是鬼魅。
“我知道你醒了,三小姐,别再躲了,快开门。”鬼气森森的声音如同能钻入耳朵一般,让言曦想不听都不行。
她面色渐渐淡下,又听门口那鬼魅道,“既然你不出来,我们就进去了。”
言曦心想,进来就进来,她还能怕了它们不成。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窸窣声响起,言曦就见几道红影钻入房中。
月光随之洒入,借着微光,言曦也逐渐看清了,这些红影竟是一个个纸人,一片片的,被精心剪成,描摹上精致的五官。
面上是白纸,衣服是红裙,像古时的新娘,应是美好模样,却被拒了魂魄,炼成鬼物。
纸人越逼越近,言曦往外间的小塌瞧了一眼,桃儿睡得正香,全然没察觉房中的变故。
这下明了,这些纸人的目标就是她。
她配合着惊叫一声,往后躲,面上惊恐,“你,你们是什么!究竟想干什么!”
见言曦这惊恐模样,纸人们似乎是满意了,桀桀笑着,靠近,冲言曦吹了一口气。
浓烈得腥臭味袭来,言曦被呛得咳嗽两声,差点就忘了伪装。
如果可以,她想劝这些纸人,多多刷牙。
见言曦只是咳嗽两声,并没其他反应,方才吹气那纸人疑惑道,“咦,她怎么没事?”
“是不是你不行。”又一尖细声音调侃着。
两人辩驳起来,言曦也明白了纸人给她吐那口气的作用,很配合的,两眼一闭,眼神变得呆滞,做出失了神智的模样。
见言曦失了神智,纸人的争吵才停,纸人们牵引着,带着言曦往外走。
纸人们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曲,多是痴心妇人与负心郎的故事,听的言曦有些牙酸。
明明还是熟悉的宅院,却是换了模样,四周弥漫着浓烈黑雾,黑雾之中,不时有断手伸出,往言曦身上抓。
边抓还边幽幽笑着,“这女娃真嫩,怕是味道也不错。”
“是啊,恨不得咬上一口。”
这话音才落,言曦的胳膊上就传来一阵冰凉,她瞥了眼,并无伤口,却觉自己仿佛失了些精力。
“大补!大补!”嘶哑的声音里满是兴奋。
言曦只觉周身空气更凉,胳膊上不停有冰凉传来,她渐渐失了力。
很明显,这些鬼物在吸取她的精力,就在言曦将要忍不住之时,前边的纸人开了口,“好了好了,这人是红夫人要的,要是让红夫人知道,你们偷吃了她的人……”
纸人还没将话说完,其余纸人却是怕了,纷纷散去。
四周冰冷退去,言曦可算舒爽了些。
走着走着,渐渐出了言曦熟悉的地界,来到一座荒院,荒院内杂草丛生,里边黑雾更是浓,将月光全然阻挡,让人看不清路。
只能瞧见脚下,言曦跟着纸人进了荒院,又往里进,纸人不再咿咿呀呀唱着,言曦却能听见戏曲声。
是凄厉的女声,声声斥着负心郎。
“我既已成鬼,君又如何能独活,待我去寻君,与君共赴黄泉,做亡命鸳鸯……
黄泉碧落,不见君,既已恩断义绝,则休怪我,无情……
取君首级,灭君儿孙,我既已成孤魂野鬼,君又何能儿孙满堂……”
句句泣血,光是听着,就让人心惊胆寒,言曦对这红夫人,越发的好奇了,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穿入荒草中,视线忽的变得清明,远远的,言曦就见一口井,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正是井中钻出,伴着黑雾,向四周弥漫,让人深感窒息。
“夫人,我们已将三小姐带到。”一纸人靠近井边,直直跪下,很是虔诚。
唱戏声停了,井中喷涌出更多黑雾,压得言曦忍不住狠狠吸气。
红光亮起,笼罩在井口,伴着窸窣声,从井中爬出来个女鬼。
她应该就是红夫人了。
红夫人着一袭嫁衣,嫁衣上几乎全布苏绣,绣工精巧至极,却像是留了许久,不仅生了灰尘,还破旧不堪,鲜红成了猩红,似乎被人遗弃许久。
三千发丝直直落下,却是打成结,一绺一绺粘在一起,混着灰尘和枯草,很明显,被埋在井底许久。
虽缀着满头发簪,镶金带银,却全然没有华贵,许是蒙了尘,连珍珠都无法耀眼。
“这就是三小姐?”与咿咿呀呀的尖细唱戏声不同,这声却是轻柔悦耳。
红夫人转过身,没有恐怖模样,反而是与浑身破旧不堪截然相反的干净娴静。
单看脸,比起女鬼,她更像个古时的闺中小姐。
见言曦愣愣注视着她,红夫人凑过来,娇笑道,“我漂亮吗?”
没有出声,言曦还是呆傻模样,愣愣点头。
红夫人却不介意,凑近,挑起言曦的下巴,仔细观察着,“可再漂亮,也年华已逝,不如,把你的脸给我吧?”
下巴传来冰凉的触感,言曦却像是一无所觉,依然呆愣注视着红夫人。
又说了几句,见言曦都没反应,红夫人似乎是失了兴趣,往后倒,坐在井上,好心情的摇着双腿,如二八少女一般娇俏。
“行了,你们下去吧,别打扰我用膳。”红夫人冲纸人们摆摆手。
纸人们哪敢多留,恭敬行了礼后,就速速退去。
离开些,它们才敢小声说话,尖细声往言曦耳朵里钻。
“你们说,今晚夫人想先吃哪里呢?”
“我觉得是脑浆,喝脑浆最方便。”
“可能是心,脑浆哪里有心好吃。”
“手筋也不错,直接挑出,拉出来吃,美味得很。”
言曦:……
很明显,她再一次被当成食物了,而且还被不是捕食者的小喽啰品头论足。
不过,她也好奇,红夫人究竟是怎么吃人的。
见纸人退去,红夫人才从井边下来,走近言曦,捏捏言曦的脸,又捏捏她的胳膊,很是满意。
“细皮嫩肉的,最好吃了。”说着,红夫人的手在言曦胸口停住,指甲瞬间长长,又黑又硬,直直向言曦胸口刺去。
指甲尖利无比,轻松刺破言曦的衣裳,胸口凉意传来,言曦已做好战斗准备。
然而,红夫人的手才触及她的皮肤,就硬生生停住。
一道金黄的光从言曦身上冒出,向红夫人打去,红夫人被这道光击倒在地,竟是吐了一口泛着猩红的黑色雾气。
踉跄从地上站起,红夫人向言曦靠近,又伸手尝试探去,再次被金光弹开。
面上染上怒意,定定注视着言曦的脸,红夫人竟是放声大笑起来,“好啊,没想到,直到最后,你最难忘的人还是她!
言汝卿啊,言汝卿,你真是害得大家好苦!”
言汝卿是三小姐祖父的名字,言曦一下子警醒,仔细听着红夫人的话。
“不过,你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吗?呵呵,休想!
既然你想言家延续百年,那我便生要言家断送在这里。”
说着,红夫人笑得更是癫狂,美丽的容貌悄然退去,露出白森森的骨头,不过几秒,就成了骷髅。
骷髅上,空洞洞的眼眶直直对着言曦,似乎有些可惜,却又是癫狂几分,“既然吃不了她,那我就吃其他人,言家人,多得是!”
说着,红夫人又是癫狂大笑,接着又是唱起戏来,“食其脸,得其貌,食其舌,得其声,食其眼,见其所见……
何为长生,此则为长生!奈何君不愿与我共度,偏生爱在地府搓磨……”
唱着唱着,红夫人就是掩面大哭,许久才平静下来,她抬头,空洞的眼眶死死对着言曦,也不知从哪掏来一把匕首,直直向言曦刺去。
言曦正要躲闪,却是来不及,尖利的匕首直直刺穿她的胸膛,温热的鲜血四溅。
红夫人得意的笑了,声音却像情人间的缱绻呢喃,“看来,你没骗我,这匕首当真可破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