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移开视线, 沈则安回头,就要努力往前游,却发现, 四肢都被重力拉扯。
顺着望去, 他的手脚都被女鬼长长得黑发缠住,紧紧捆着, 将他往下拉扯。
死命挣扎着,却毫无作用, 沈则安减渐沉了下去,喝了一口水,趁着好不容易上浮来,他冲言曦大喊,“言曦, 救命!”
也不犹豫,言曦让季昭去找人来帮忙, 自己则下了水, 快速向沈则安游去。
看着完全没入水中的言曦, 季昭蹙着眉, 却是没拦住,不过也没按言曦所说去寻人,而是神情冷凝的注视着池塘中央的水鬼。
池塘中得水鬼似乎察觉季昭的目光, 动作僵硬一瞬, 悄悄放松了些缠住沈则安四肢的头发。
四肢的捆绑力道变小, 沈则安挣扎着,终是浮了上来, 就在言曦将要游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成功挣脱黑发的束缚, 拼命往外游。
见沈则安挣脱女鬼的束缚,言曦不再往那边游,而是停住,看向池塘中央的女鬼。
女鬼还是面容腐烂,黑洞洞得眼眶正对着她,分明没有眼睛,可言曦却感觉有直勾勾的视线。
见言曦注视得久了,女鬼的头还歪了歪,与入秀一样,像是很是疑惑。
想了想,言曦试探性开口,“你是谁?为什么会死在这池塘里?”
女鬼又歪头,像是全然听不懂言曦的话。
沈则安已经游到言曦附近,见言曦还敢和女鬼说话,想刚才被捆住四肢的无力感,他又是一僵。
真的,有时候就得佩服言曦。
“言曦,快上来吧。”季昭急急喊着,语气中满是担忧。
言曦还不死心,又问了女鬼几句,女鬼又是一脸迷茫,和诈尸的入秀一样,她们仿佛是被设定好的程序,只听得懂特定的话语。
就在言曦还想试最后一次的时候,女鬼竟自觉沉入水底,没了踪迹。
速度之快,竟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也没了询问的对象,言曦转身,往岸上游。
才到岸边,就来了两个小厮和一个丫鬟,见言曦和沈则安都浑身湿透,小丫鬟不由得一惊,“三小姐,表少爷,你们这是怎么了,可有伤着?”
“不小心掉进池塘里了。”言曦小声回答着,这丫鬟是在老夫人贴身伺候的,叫映月。
掉入池塘里本就不算大事,而且言曦和沈则安也未伤到分毫,可映月却一僵,面色惨白,惊恐的拉着言曦往后躲。
她招呼季昭过来,一起将言曦往右边带,又看向两名小厮,急急呵斥,“还不快带表少爷回去换衣裳!”
映月在老夫人面前是得脸的,小厮们也不敢反驳她的话,速速扶起沈则安,将他往岸边带。
很快,几人来到换衣间,言曦换好衣服出来,映月还在外间候着,见她仍是面色惶惶,察觉出端倪,言曦似是不解,压低声询问,“映月姐姐,那池塘有何不对?”
映月早早就开始伺候老夫人,年长三小姐六七岁,对三小姐甚是照顾,两人私下相处,三小姐有时也会唤一句“映月姐姐”。
听言曦提起这称呼,映月就知道言曦是有求于她,往四周望了一眼,又仔细的掩上门,才压低声道,“这话,三小姐就听听,不必完全当真。”
“这是自然。”言曦乖巧点头。
“两月前,有个烧火丫鬟不小心落入池塘溺亡,老夫人命人好好安葬了那丫鬟,还给了那丫鬟家人一笔钱。
本以为就此了事,哪知后来,又接连溺亡了三人,管家让那人封锁池塘,却也没用。
有个强壮的小厮,侥幸逃脱,说是路过池塘时,有女鬼将他往下拉,这更是让大家害怕。
久而久之,池塘便不让人靠近了。”映月小声说着。
这下言曦也明白,为什么池塘附近没人了,原是都没人敢靠近。
又有些不解,“既然池塘发生这么奇怪的事儿,却没有传言呢,我可没收到任何风声。”
“老爷不信这些的,老夫人自然不会对外说。”映月叹了一口气。
言曦也明了,言老爷一向尊崇南洋新思想,最厌恶这些老祖宗留下来的迷信糟粕,哪怕言家已是怪事连连,也无人敢说请大师来瞧瞧,更别提来做法了。
按理说,不推崇封建迷信是对的,可现下明显就是有鬼,言曦感觉这言家真是在作死,想不凉都难。
“我知晓了,谢谢映月姐姐。”言曦小声说着。
“无须说这些客气话,三小姐,你自个儿小心些。”映月有些不放心的叮嘱。
“好,你们也是。”顿了顿,言曦继续,“祖母有劳你们照顾了,这段时间,可得费心些。”
“都是我们该做的。”映月应着,想故作镇定轻松笑笑,却没成功,这段时间,言家确实不太平得很。
没能再多说两句,言曦和沈则安就被老夫人叫到房中,听闻两人刚才落进池塘里,老夫人担心得不行,见两人都无碍后,这才放下心。
也没有避着言家大姑的意思,老夫人有什么,即说什么。
“也无须担忧,只要祖母在这,就能护着你。”老夫人拉过言曦的手,说着宽慰话。
“祖母不必多为我担忧,自个儿身子更要紧,要是为我伤神,才是孙女的不是了。”言曦又一连说了几句贴心话,哄得老夫人轻松不少。
两人交谈间,言家大姑始终眉眼含笑,可悄悄留意着,言曦却看出她眼底的不耐烦。
很快,到了午饭时分,言老爷也来探望老夫人,几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桌上气氛轻松,全然没有怪事频发的紧张感。
用过午饭后,言家大姑也没急着回去,继续陪老夫人说话。
言曦寻了个由头,把沈则安带走,往表小姐的偏院走去。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季昭就凑过来,悄悄勾着言曦的小拇指。
言曦故意躲了躲,却又被季昭抓住,小心勾着,带着甜意的撒娇意味,“言曦,让我牵着嘛。”
“要是我不给呢?”转头看向季昭,言曦刻意打趣。
“那我不管,我就要牵着。”明明是威胁话,可用甜软的声音说出来,没有任何威胁性。
反而让言曦觉得可爱得不行,她软下心,顺着说,“好好好,想牵着就牵着。”
目睹这一切的沈则安:……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有种被亮瞎眼的感觉。
偏院离老夫人的院中有一段距离,绕过长廊,来到鹅卵石小路。
小路两旁郁郁葱葱,青翠的枝叶间冒出一簇簇紫藤萝,伴着清淡的花香,极适合有情人花前月下。
不过,三人之中,有这心思的就只有季昭了,言曦和沈则安忙着往偏院赶。
走着走着,有窸窣声传来,循声望去,言曦就见一只苍白的手从紫藤萝中钻出,胡乱挥舞着。
根本就来不及害怕,右手传来冰凉,转头望去,又一只苍白的手抓住她的胳膊。
苍白的手瘦得惊人,如皮包骨一般,明显见青筋暴起,指甲全黑,又尖又利,仿佛稍稍用力,就能将她的胳膊刺破。
除了冰凉,还带着湿意,也不知哪来水,滴答落下,浸湿了言曦的胳膊。
来不及将这苍白的手拨开,耳边传来惊叫声,转头,言曦就见数只苍白的手抓住沈则安的四肢,带着他往紫藤萝里带。
紫藤萝花间传来桀桀笑声,像是要将他吞噬一般。
又有一只苍白的手钻出,目测又要抓住她,言曦已准备好拿出唐刀将这些手拨开,电光石火间,这只苍白的手竟在她面前停住,递出一簇绚丽灿烂的紫藤萝。
言曦:……
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看到这一幕,沈则安也忘了挣扎,顺着被数只苍白的手带入紫藤萝中,在即将被淹没时,他急急喊道,“言曦!要不先救救我!”
思绪抽离出来,言曦接过苍白的手递来的紫藤萝,轻声道,“他是我的朋友,你们可以放了他吗?”
话音刚落,抓住沈则安的手快速放开,他后背被用力一推,猝不及防的往前倾,他踉跄几步,努力止住,这才没摔倒在地。
他勉强站定,目光顺着看向言曦,就见言曦面前那只苍白的手,如变戏法一般,不停变出紫藤萝,殷勤往言曦手中递。
不过数分钟而已,言曦就捧了一束紫藤萝,她掂了掂手上的紫藤萝花束,轻声说着,“好了好了,我手里的花已经够多了,再来就捧不住了,谢谢你啦,花很漂亮。”
苍白的手才停下戏法,左右摇晃,明显欢快得不行。
沈则安:……
看看自己胳膊上被抓伤的伤口,又看看在言曦面前兴奋殷勤的手,又是心塞,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些苍白的手就像个插曲,三人继续向前,趁机,季昭拿过言曦手中的紫藤萝花束,悄悄扔回紫藤萝花墙。
苍白的手快速钻出,像是愤怒的挥舞着,待对上季昭冷然的视线,它又瞬间怂了,不甘心的退回花墙中。
三人很快来到偏院,压抑的气息让人呼吸都困难,言曦抬头,就见乌泱泱的黑气压在屋顶上,比二姨太院中的都浓。
偏院大门紧闭,言曦正欲敲门,忽的一道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大门被猛地破开,跑出来个头发凌乱的人。
这人咿咿呀呀的大叫着,叫声尖利刺耳,却听不清。
长长的头发几乎遮住大半张脸,衣上料子都是极好,却是歪歪扭扭的穿在身上,很明显就是疯了。
“表小姐!表小姐!”急急的,又从院子里冲处来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费了好大的力,才把女人抓住。
挣扎间,女人的脸露了出来,言曦一惊,这人不正是唐念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