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发现白祺分手的是唐珏——白祺的前前男友。
初三晚上,他去蓝色会馆猎艳,恍然回眸,看见坐在吧台处喝酒的白祺。
她穿着裁剪极其繁复的玫瑰色长裙,白皙肩膀上搭着昂贵的貂皮披肩,手腕装饰着一块高级定制表。
她这一身奢靡的装扮可以买下半间蓝色会馆。
不过,买下蓝色会馆对她来说不算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这里本来就是她的。
有美丽优雅的女士走向唐珏搭讪,唐珏露出矜持的微笑,目光朝白祺看过去,意有所指道:“不好意思,我的女伴在那里。”
在某种意义上讲,唐珏是个很成功的绿茶。
优雅端着香槟杯的女士瞥见白祺,目光艰难从她装扮上移过,落在她脸上,久久不能回神。
“她很美,不是吗?”唐珏笑着说。
“嗯。”温如初点点头,眼神复杂,由衷赞美道:“你真的很有眼光。”
告别这位优雅女士,唐珏直直向白祺走过去,他穿过落错的香槟色光影,走到白祺身旁。
“是朱利安回来了吗?”唐珏找到合适切入点,笑道:“只有她才会把你打扮成这样。”
白祺抬眼看他一眼,微微点点头。她手肘撑在吧台上,侧首看着他,兴许有点醉,她眼神带着丝迷茫,好像在回想站在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谁。
唐珏看出她的反应。
他神情有一瞬不自在,然后郑重提醒她:“我是唐珏,你的前男友之一。”
白祺依旧很迷茫,她站起来,优雅从容整理下裙摆,语气有稍许歉意:“不好意思,我对您真的没有印象。”
然后,她就从从容容从他身前走过去。
唐珏脸上优雅面具碎了一地。
不过还好,虽然她不认得他了,但他知道她分手了,这就足够了。
白祺从VIP通道上楼,神情冷淡,目光清明,没有一点醉意。
她推开门,眼神凝了凝,但神色还是淡然的。
包厢皮质沙发两侧,分别坐着她的生父生母,还有一位优雅的贵妇人,构成一副世纪名画。
那位贵妇人看到她,眼神热切,语调殷切:“这便是依依吧,叫二婶来瞧瞧你。”
二婶?
白祺知道了她是谁。
沈家寡居二十年的二夫人,沈居安的二婶母。
白祺不知道为何她才离开一瞬间,她的包厢里就坐满了她不想见到的人,但此时此刻,似乎她只能招待。
她微微一笑,坐到预留给她的位置上,亲切喊了声:”二夫人。”
秦雅君面容一僵,手指颤了颤,语气略微变调,但还是温婉说:“不是已经要跟我们三爷订婚了吗?怎么还叫的那么生疏?”
白祺抬眸看了她一眼。
“嗯?”秦雅君不明所以道:“怎么了,依依?”
白祺端起茶杯,品一口茶,意识到沈居安没把他们分手的事情传扬出去。
她只好微笑起来,目光情真意切,极其亲热叫了句:“二婶。”
秦雅君极其高兴,当即拿出一个精致丝绒盒子递给白祺,温暖的手心覆盖住白祺手背 ,“这是沈家的一片心意,你收着,好吗?”
白祺微微颔首,笑得矜持,但没有打开这个盒子,只是将它递给一直没有说话的白绍礼,“爸爸,你先替我收着 好吗?”
她意味深长看着白绍礼。
白绍礼却垂眸,移开视线。
他是知道白祺跟沈居安分手的事情的,但不妨碍,他做了场逼迫白祺从了沈家的局。
白绍礼不接白祺的礼盒,气氛凝滞下来,压抑得人心中发慌。
秦雅君脸上的笑意渐渐维持不住。
聂华筝只好接过盒子,瞥了白祺一眼,讥讽道:“只想着白先生,倒把你母亲给落下来了!”
她边说边要打开盒子。
秦雅君脸色僵硬起来。
世家旧礼,在送礼者面前是不能打开礼物的。
但聂华筝从来没在意过这些繁文缛节。
白祺漫不经心摩挲着表带,侧目看向窗外。
“呀,怎么是空的?!”
聂华筝的声音尖锐变了形,一双凤目冷冷看向秦雅君,她向来是藏不住火的性子,当下就讥讽出来:“沈家这是看不上我们依依吗?见面礼给了个空盒子!”
说着,她一挥手,盒子就落在地上。
秦雅君一瞬间花容失色,夸张颤抖起来。
她演技拙劣得令白祺不忍直视。
她望着白祺,断断续续解释:“我并不知情,一开始我拿到的时候就是空的。”
天知道,沈居安把礼物给她时她有多期待,她也期望沈家能有个新的女主人,她认定里面一定是戒指。
因为她曾经在沈家老宅藏宝阁里见过这个盒子,里面就是装的一只价值连城的戒指!
但当她按捺不住打开盒子想要欣赏戒指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她不相信以沈居安的谨慎的性格会犯拿错盒子这种低级的错误,但也不清楚这种情况为什么会发生,她认为沈居安必有深意。
所以,她硬着头皮把空空如也的盒子交了出去。
她心底并没有多么慌张,沈家的背景给了她临危不乱的底气,但如果她表现得太过淡然,今天这一出倒像是她沈家故意欺负白小姐的把戏,所以她只好演一演。
好让人知道,沈家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疏漏。
面对这样的窘境,秦雅君的解释显然不能服众,就连白绍礼沉毅眉宇都露出责怪之意,道:“沈家也太轻看我们白家了,哪有人拿空盒子送人的?”
他这一句话把问题上升到白沈两家的交往关系上来。
说完,白绍礼意味深长看了眼白祺。
白祺没吱声,捏了捏自己手心,掐出一道很深的红痕。
聂华筝气得不行,面红耳赤,刚想再接再厉发声,却被白祺轻轻捏了捏手心。
聂华筝疑惑问:“怎么了,依依?”
在外人面前,她始终跟白祺站在同一个阵营。
白祺没说话,也不注意白绍礼胸有成竹的眼神,微微俯身把精致的礼盒从羊绒地毯上捡起来。
礼盒构造非常完美,打开后,丝绒盒也的确空空如也。
但是,白祺还是能看出内里的玄机。
盒子里有机关夹层,戒指就藏在夹层里。
她之所以那么肯定,是从白绍礼的神情中读出来的。
沈居安给她出了个难题。
是让这个盒子保持空旷,还是让里面去装一个戒指?
空的就是婚约破裂,白沈两家不一定会结仇,但在白绍礼那里却是落不得好。
有戒指嘛,就意味着她要妥协。
白祺做了决定。
她笑着摇摇头,指尖轻点,打开夹层,在包厢那三人的注视下,拿出那枚精妙绝伦的祖母绿戒指。
秦雅君轻呼一口气 ,当即笑说:“我说三爷怎么会拿一个空盒子过来呢?原来是另有玄机啊!”
她倾身过来,亲热拍了拍白祺手背,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依依啊,以后我们三爷就交给你了。”
白绍礼也笑起来,眉峰松缓,冰释前嫌:“白家也愿意跟沈家结通家之好。”
只有聂华筝神色复杂看了白祺一眼。趁着旁人不注意,她扯了扯白祺衣袖,语气温软:“依依,你高兴吗?”
白祺刚刚成全白沈两个家族的面子,心里不能说不高兴,只是不大痛快,木已成舟,她也不矫情,横竖都是她自己选的。
“高兴啊。”她笑着说:“谈婚论嫁,哪里不高兴呢?”
走出包厢,冷风夹杂着会馆的鸢尾香气吹了过来,白祺捋了捋散乱在耳侧的碎发。
她神色依然清清淡淡,目光幽远宁静,看起来有几分看破红尘的意味。
唐珏踌躇一会儿,还是迎面上去。
在吧台伫立良久,终于等到她出来。
白祺冷冷清清瞥他一眼,倒不装不认识他了,抬手指了指楼上,“上去说。”
唐珏摇摇头,立刻得寸进尺,吊儿郎当瞧着她,“怎么,避嫌啊!你不都分手了吗?”
这里是过道,客人来来往往,况且,一门之隔还有她的“亲人们”谈论她的婚姻大事。
白祺往后退了两步,无声拉开跟他的距离,漫不经心看着楼下大厅。
高山流水的布景搭配着幽雅兰花,钢琴和小提琴奏出古典乐,淙淙如流水。
这里是销金窟,也是信号。
当白祺踏足于此时,也就是她觅艳寻欢的时候。
既然寻欢觅艳,现在当然是她的空窗期。
这个信号,她曾经的男友们都知道。
那沈居安呢?
他知道么?
白祺陷入思索。
唐珏安静看着她,静静喝下一杯酒,说道:“rose,我等了你好久,从我们分手就在等你。”
他好委屈,委屈得可以写一首贯彻古今的闺怨诗。
唐珏说得当然是假话,跟白祺分手后,他谈了数个女友,仅白祺知道的就不下三个。
白祺愿意给他留面子,不戳破他伪装的深情,轻轻点头,她目光含着盈盈笑意,哄道:“嗯,委屈你了。”
她走过去,微抬下巴,瞧着他 ,心疼道:“想让我去帮你做什么 ,说吧,我都可以满足你。”
今天,她不介意做次圣诞老人,满足他小小的心愿。
她眼睛映着光蕴,是最璀璨的珠宝,唐珏心神一动,意乱神迷,本来是消遣她,现在又动了几分真情。
他一直认为,只有白祺能配得上她,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我们重新在一起,好吗?”唐珏微微一笑,认真承诺:“我保证不沾花惹草,永远只爱你一个。”
上一次,他们分手,就是因为他劈腿,这一次,他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白祺笑了笑,目光落在他背后的男人身上,见他眼神掠过来,她淡淡移开视线,抬眸看唐珏,说道:“谢谢,不过不用了。”
她一向待人体面客气,对待唐珏一贯如此,刚刚撩拨他不过也是习惯,现在知道了,这个习惯坚持不得。
祖母绿戒指摆在丝绒盒里,映得唐珏脸色惨绿。
他怔愣着,看白祺跟他擦身而过,挽起另一个男人的手臂。
沈居安望着她,笑起来,伸手捋她头发,极为亲密。
“我们把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好?”他淡淡说。
白祺轻轻靠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沈居安缓缓搂住她腰肢,妥协:“一切按你的意见,好不好?”
“除了这一次,我再也不会逼你。”他承诺。
白祺不怎么信,但也懒得戳破,给双方难看。
只是她还是有点意外沈居安的坦诚——他竟然会承认是他逼她订婚。
毕竟,明面上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唐珏看着旁若无人相拥的两个**头紧握。
他感觉白祺背叛了她自己——在感情里,她从来没这么软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