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梓来到苹果酒的摊前,只看到一个软趴趴的人趴在桌子上,手里还拿着半杯酒,嘴里嘿嘿地笑着:“再来一杯……再来……”

  铃梓眼前一个几乎化成了一滩水的人,从他身后精致的披风、别着塞西莉亚花的头饰,再到搭在桌子上的渐变头发来看,即便是不露脸,这个人也一定是温迪。铃梓站在他面前,轻咳了两声,他却没有什么反应。

  这是喝醉了?铃梓揪揪他的小辫子,温迪却连笑都不笑了,俨然已经睡死过去的样子,她又不信邪地拽起他的一只胳膊,然而他的手臂就像是面条一样软了下去,她赶紧又托起了另外一只,温迪却身子一翻,整个人仿佛没有骨头一下倒在她的怀里。

  “你认识他吗?”摊主看她在这里半拖半抱着温迪,仿佛跟他很熟悉的样子,于是赶紧说道,“你快带他走吧,他喝了这么多,我差点就要把本钱都赔光了。”

  看摊主有些着急的样子,铃梓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今天的苹果酒不仅打折,还有喝够二十杯就免费畅饮的活动,因为蒙德人通常的酒量只是在三四杯左右,所以摊主最开始并没有将这个参加活动的少年放在眼里,直到他看到了他喝到了第三十七杯依旧与旁边的人热烈交流的样子,他才明白他这个吸引了什么样的怪物。

  但无奈说出去的承诺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再收回来可就影响他的口碑了,他只能忍着痛咬牙看自己今天到底要赔进去多少,直到他看到这个女孩出现,原本清醒的少年才一下被酒意打倒了,倒在桌子上昏迷不醒。

  明明刚才还在说话,怎么突然就晕倒了……摊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但当务之急是把这个无底洞请走。

  铃梓点了点头,带着温迪飞快的离开了。

  摊主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刚才他好像看到了那少年的头发闪过了一丝亮光,再一揉眼睛却什么也没有,可能是错觉吧……

  铃梓半拖半拽着温迪,就像拖着一个沙袋,想要将他拖到附近的餐馆里找个地方坐一下。最开始这个“沙袋”还很重,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最后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她的颈后就刮过了一股凉风,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

  他的她的耳边轻轻地说:“不小心看到教会的人啦,我们得快点哦。”

  铃梓一扭头,原本还在昏睡的温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此刻正站在她的旁边笑盈盈地看着她,她下意识地向旁边一看,果然发现了几个穿着修女服的人正在盯着他们,更确切地是盯着温迪。

  “你……”究竟哪里惹到她们了?

  温迪却丝毫没有解释的想法,轻柔地捏着她的肩膀:“你跑的太慢啦。”

  然后铃梓感觉到自己脚下一轻,整个人如同失重一般向上抬起,虽然离地面只有微不可查的距离,但是她还是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风拖着她,脚下生风一般飞速向前制动,而她的大腿只是无用的装饰品,并没有发挥到真正奔跑的作用。

  没用多久,他们被这股奇异的力量带着,就已经跑出了蒙德城,而教会的人早已被他们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等到他们跑到了风起地的风神像附近,脚下的气团才慢慢消失,而体会到飞也似逃命感觉的铃梓随处找了一个树根坐了下来,捏了捏自己酸痛的大腿。温迪则坐在她的身旁,绿色的眼睛带着笑意地看着她,静静等待她调整好自己。

  “为什么要逃跑?”铃梓问道。比起佩剑的西风骑士团,教会可以说是相对温和的组织,而因为承担了祈祷神明、医疗治愈等功能,在不少蒙德人眼里修女可以说是天使一样的存在,能惹她们这么不满的人可并不多见。

  温迪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说风神巴巴托斯会偷摩拉克斯的摩拉,把他换成盗宝团的徽印,然后再骗他去把这枚‘金币’花掉,只为了引来千岩军的注意力吧。”

  “……所以他们认为你在捏造不实言论诋毁风神。”铃梓说。

  温迪却眨了眨眼睛:“真真假假的,谁知道呢?毕竟还有人说风神早已经消逝了,如果还活着,为什么他不愿意现身来蒙德坐坐?这样的言论比起我那种亦真亦假的话要过分的多吧,为什么他们没有被教会的人盯上?”

  因为你还活着!铃梓在心里呐喊。

  “好吧。”温迪却好似读懂了她的心一般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掏出来一个酒瓶,用手指轻轻一弹,木塞就飞了出去,他仰起脖子喝了一口,然后用瓶子贴了贴铃梓的脸,“喏,要不要尝尝?”

  铃梓感受到酒瓶有些微凉的触感在她脸上蹭了蹭,而后又闻到了瓶子中的酒香,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拿的?”

  “你带我走的时候。”温迪咧开嘴笑了笑,对上铃梓的眼神,又补充道,“别这样看着我嘛,我付了钱的,我们走的时候我悄悄地将摩拉留在了桌子上。”

  而铃梓依旧盯着他。

  温迪歪着头思索了一会,笑了:“是真的摩拉,不是盗宝团的徽印。”

  铃梓已经十分无奈:“其实你一早就醒着,只是看到我才装睡的。”

  “因为我们认识啊,我猜到你要来找我,所以当然要好好地等待你了。”他有理有据地补充。

  “我……”我是认识你,但是在这个世界我并不认识你,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是不认识的,铃梓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将这个逻辑表达清楚,“但你……”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她最终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我们根本没见过。”

  温迪歪着头想了想:“我之前见过你,你去天使的馈赠的时候、你学风之翼的时候、你从悬崖上跳下来的时候……”对上铃梓惊讶的眼睛,他笑了笑,“你也一定认识我,知道我的身份吧,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人,最后要去往哪里,我们很有缘分,就算是朋友咯。”

  铃梓不曾想过自己在冥冥之中居然与这样一位神明建立了联系,或许自己当时为他进贡的苹果和蒲公英酒真的产生了效果。

  “我……有些问题想问你。”铃梓问道,温迪则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她对他陈述了古怪的剧团、身负长钉的老人以及奇怪的面具,当问道教堂里奇怪的钟声与高天之上的琴声时,他的笑意更浓了,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好像一切都只是自然变幻的一瞬,与眼前的风神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你所想的就是正确的。”他言简意赅地回答。

  这算是低调地认领,还是守密的沉默?铃梓知道再追问这个答案已经没有意义,而是换了一个角度:“深渊教团呢,他们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在蒙德城吸引全体居民的注意力?”

  温迪却回答:“有些东西不在于真正造成了什么结果,而在于这个过程会影响到多少人。”

  他将摇了摇受众的酒瓶,示意她去看,清澈的酒液在瓶子里晃着,颠出细小的气泡,在铃梓的目光中,快速地翻转了一下手腕,将整个酒瓶都倒扣了过来。

  “小心!”铃梓下意识地想拉着他躲开洒下来的酒,但是却并没有任何水落到地上,她仔细一看,瓶子子中的酒以一种反重力的样子漂浮在瓶子中,并没有落下来。

  温迪笑了笑,接着摇了摇瓶子,酒液就像是史莱姆一样在里面撞来撞去,却依旧没有洒下来:“不同的国度有着不同的生存法则,对我们是正常的东西,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反过来才更有意义。”

  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屹立着的风神像,在风起地巨大树荫的笼罩之下,只能看到细碎的光斑从枝叶间穿透,斑驳零落地打在神像上,像是为盛大剧目准备好的灯光,神像伫立在舞台中央,盛纳着路过者、往来者、信仰着的仰视、跪拜与渴求,它在他们的心中那么高大,超越了这国度的一切公理和法则。

  但是这种福祉对许多人来说可能并不想要,他们想要错位、想要矫正,想要这神像的头扎入大地中,想要他们感受包裹在他们身上的淤泥,想要这大陆为之颠倒

  而神看着,神注视着他们,不为所动,也不上去制止。

  沉默了一会儿,温迪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若不是铃梓耳力好,这一声叹息也会隐匿在风中消散不见。温迪笑了笑,将瓶子放在草地上,甩了甩自己的手腕:“力量真的是越来越弱了,这么一点小把戏都让我这么累……”

  “我好像懂了。”铃梓对她说。

  “是吗?我有时候也不懂呢。”温迪侧过头对她笑了笑,“不过你懂了,蒙德人懂了就好啦,蒙德人的事情要蒙德人自己解决嘛。”

  说罢他向后一仰,直接躺在了草地上,一旁的蒲公英被他揪起来,然后轻轻吹出一口气,细碎的容貌便顺着风顺到了铃梓的脖子里,激得铃梓只能跳起来,不断地去拍自己的衣袖领口。

  “好啦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温迪在一边笑个不停。

  铃梓却不甘示弱地也抓起一跟蒲公英,直接向温迪的脸上吹,而他只能连连闪躲,在地上翻了好几个圈,中途帽子都掉了,又被他捡了回来,一边笑一边拍着上面的蒲公英种子。

  最后两个人的头上都沾满了种子,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

  最终还是温迪举起手来做出一副头像的样子:“出来这么久了,我们快回去吧,说不定你的朋友们都着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