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大学生渐渐离开教室，回归宿舍。一到夜晚，宿舍楼门口的灯光会变得柔和起来。橘色的路灯倾泻而下、树影与灯光交错。
一扇扇白色灯光窗户后的大学寝室，里面是挑灯夜战备考、刷片追剧或是闲聊畅谈........学生们在宿舍楼进进出出，有的匆匆忙忙，有的悠闲自在。
此刻纪昭扬正站在经管学院男寝宿舍楼下，久久没有动弹。
“小孩你站在经管宿舍楼下干什么？”时烨的声音伴着脚步声响起，打破了纪昭扬的沉思，侧过头与时烨的视线对上。
纪昭扬没有立马吭声，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见到时烨心中除了惊讶还有了些暗暗的喜悦和忐忑。
就好像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是看见这个人就会不由自主的开心。
平时这个时间时烨早就回自己公寓了。今天有点特殊情况，想回寝室取点东西，取完再走，没想到在门口居然遇见了纪昭扬。
一开始时烨以为走错了宿舍楼，还特意抬眼一看宿舍楼的门牌。
门牌写着“八舍”，没走错。
时烨像是猜到纪昭扬想要做什么，了然地笑笑：“快回寝室吧，不早了。”说完轻描淡写地扫了两眼纪昭扬的脸，“回去拿冰块敷一敷”。
“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纪昭扬说话声音不高，但吐字清晰，一字一词似乎都意味深长，像是掂量了许久。
纪昭扬的脑袋里犹如一团乱麻，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乱撞。他不想让时烨知道自己作出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烨如果知道了大概会反感他，他不想让时烨讨厌他。
但是如果不说清楚，他又担心那些人让时烨替他还钱，时烨会承受不必要的麻烦。
纪昭扬怔怔凝视了时烨好几秒，继续开口：“我借了高利贷，至于原因三两句话说不清。原本和他们约定一个月之后还清，没想到他们言而无信提前找我还款，所以我今天就去了那个地方。之后的事情你不用管了，他们的钱我会自己赚上还完。”
最终他还是选择和时烨坦白一切，至少未来他能坦诚面对时烨。
说完这些话，纪昭扬的内心涌上一种难言的焦虑感。
讨厌就讨厌吧，谁让自己这次错的这么离谱。
其实在得知高利贷事情之后，时烨也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想找纪昭扬认真谈论这些事情，但最后却没有开口。
一直以来，他都很喜欢纪昭扬青涩、笨拙、直白却愿意对别人付出全部，他不想贸然打破这份美好。
本想着以后纪昭扬闯了多少祸，他都会默默替他扛着。
既然纪昭扬主动提起，时烨觉得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跟他说一下自己的想法：
“小孩，甭管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你终究是个学生。既然是个学生，你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不去上课跑去赚钱，这不是捡芝麻丢西瓜吗？我知道你自尊心强，不愿意花温淑文的钱，这些我都懂。”
时烨踌躇了一下，继续说道：
“你的这些想法都没错，错的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也许，你借的这些钱是出于好意，你想去帮助别人，你不想去欠别人什么。但是以这种拆东补西的方式，你自己觉得舒坦吗？我明确和你说，高利贷的钱我替你还了，所以你现在的‘债主’是我。”
“你想还我钱，那就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竞赛获奖、期末考试前三名.......很多渠道都能获得奖金。一步一步来，这点时间我等得起。到时候连本带利还给我，好吗？”
时烨从不是一个磨叽的人，他一贯恣意洒脱。他恐怕是自打出生到现在，一口气和一个人说了这么多话。
听完时烨的话，纪昭扬嗓子仿佛被堵住了似的，说不出一个字来。过了半响，定了下心神，开口道：“我知道了。”
时烨回应道：“知道就好。不早了，赶紧回去吧，一会儿锁门了还得从窗户跳进去。”
“你也注意安全。”即便纪昭扬还是一副冷淡的面孔，但语气却影影绰绰有些不舍。
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而生。
纪昭扬回到寝室，胡乱洗了把脸换了件干净背心从独立洗手间出来。意外发现李想和谭奇这两个室友坐在床下的椅子上，直起腰板认真看起书来。
纪昭扬凑近李想的桌子上瞧了一眼，破天荒的看到李想正在看高数书。书的旁边还摆着草稿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习题演算过程。
对了，下周有期中测试，要考高数、大外以及C语言。
纪昭扬猛然想起还有这一茬子事情。
刚进入大学的学生总是有点“拿不起、放不下”。一方面想玩得痛快、玩得彻底，另一方面由于高中生活对考试产生的执念，一听到“考试”这两个字，不管重要不重要都会习惯性拿起课本复习。
更不用说Z大这种985高校。即便看起来不足轻重的期中考试，也有种上高中临近期末挑灯夜战的架势。
说白了竞争心还在。
纪昭扬翻了抽屉好半天，找到了大学外语课本。准备这一周夜以继日复习，临阵磨枪拿个及格。
然而约摸十几分钟，纪昭扬的眼皮就开始打架。
“昭扬.........”这时季寻喊了他一下。
“不要打扰我学习！”也许沉浸在自我复习的状态中，季寻冷不丁打断，纪昭扬本能带着点排斥的情绪。
“兄弟，学习是好事。但是你........”季寻声音戛然而止。
“我怎么了？”听到季寻困惑的声音，纪昭扬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季寻指了指纪昭扬桌面上的书，脸上微露难色，纠结了几秒半带轻笑地开口：“英语书拿倒了.......”
纪昭扬大囧，同时也听见其他两个室友憋笑的声音。
“老子就愿意倒着看。”纪昭扬嘴上虽然没好气的来了这么一句，手却默默地把书调了个儿。
“听梅姐说烨哥每年英语无论是期中考试还是期末考试，都拿满分。”这时李想满是羡慕的语气提了一句。
大一的学生归根到底对学习还有着极大的上进心，对学习好的学长情不自禁的夸赞几句，还会立志将来也成为一个像他那样的学霸。
“英语拿满分？这辈子，不，下辈子对于我来说都不可能。”谭奇紧接一句。
“咱们寝室高考英语分数最高的应该是寻儿吧。”李想转过身看了看季寻。
“寻儿，你高考英语多少分啊？”谭奇好奇问了一句。
“我想想.......125。”思索片刻，季寻答道。
听完季寻的话，纪昭扬怔愣了一下。
季寻高考英语125？
高考总分比他高了三十多分，英语这一科就多了二十多？
既然时烨英语好，那让他给讲讲？
既能让时烨陪着，又可以复习英语。
很快纪昭扬付诸于行动这个两全其美的小算盘。
纪昭扬打开微信，找到联系人“时烨”，点击对话框，打入：
［纪昭扬：“睡了吗？”］
才九点半，应该没睡吧。
［时烨：“没有，怎么小孩？”］
消息刚发完，纪昭扬就立马收到了回复。
纪昭扬退出了对话框，将时烨设置成了置顶，心满意足的继续打上文字：
［纪昭扬：“快期中考试了，教教老子啊？”］
大概纠结了两分钟，纪昭扬才发送这条消息。刚发完，脸上就染上了点淡淡红晕，心脏也没来由地跳的很快。
紧张什么？这有什么紧张的？
让他晚上讲个题而已，又不是让他晚上陪睡觉。
［时烨：“可以。小孩，方便接视频吗？”］
［纪昭扬：“嗯。”］
时烨同意后，纪昭扬有点欣喜若狂。然后拿起了摆在桌面上的白色耳机，插进耳朵里。
时烨打来视频通话，纪昭扬点击了绿色的接听键。
这是他和时烨的第一次视频通话。
纪昭扬垂着头，喉结滚动了几下，手指尖不自觉地抠着膝盖。而后像是从某种情绪里抽离出来一样，缓缓抬起眼皮。
时烨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映入他的眼。
脸上带着一贯恣意的笑意。
时烨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淋淋的，脸上挂着水珠。
时烨的鼻梁很高，应该随了他妈妈。外国人鼻子都蛮高的。
再往下是......嘴唇。很薄，唇红齿白......
还是玫瑰味的。
纪昭扬目光呆滞了一小会儿。
感受到了时烨的视线，纪昭扬强制断掉了脑子冒出的思绪，逐渐回神。
纪昭扬一手转着笔，一手支着脑袋，对着手机里的人茫然地问了一句：
“该复习什么啊？我无从下手。”
这句是大实话。因为除了英语之外，纪昭扬发现他C语言好像也不怎么行。
高数恶补一下也许可以勉强到及格线。
“先复习C语言吧。”视频里的人盯了纪昭扬几秒，最后无奈的说了一句。
“C语言你们还没正式上上机课，根据书本进度考的大多数是基础知识，以及简单的编程。大学考试，想及格很简单，把课后习题都整明白就行，换汤不换药。老师不会太为难学生，期末考试还会给你们画题，等于白给你们分。如果连白送的分都拿不到，这大学算是白念了。”
时烨离开了一会儿，去书房取大一用过的C语言教材，准备从第一章 开始给纪昭扬讲解。
毕竟参加过C语言考试，多少熟悉点老师出题的套路，让纪昭扬拿个及格还是没问题的。